不顾得是在宣德公主面前,尤夫人骇然失色。
宣德公主道:“莫非,夫人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尤夫人匆忙敛了神色:“殿下容禀,谢姑娘前些日子方来到薛府,臣妇实在不知…”
“谢大人失势入狱,谢姑娘隐姓埋名也在情理之中,怪不得你。”宣德公主道。
尤夫人不在说话,脸色却在不停地变化。
门外有人请见,宣德公主允了。只见一个女医官背着箱子走进来,半跪在谢姝身旁替她包扎伤口。
“我朝向来以仁义待人,不论她是不是谢府的千金,夫人下如此重的手,都有碍薛大人儒雅公士的美名。”宣德公主道。
“是,臣妇失礼了。”尤夫人道。
宣德公主不再说话,堂中就只剩下了医官为谢姝包扎伤口的声音。尤夫人只觉得坐立难安,过会道:“殿下容禀,下人在谢姑娘那里寻到了贡绢,实在也不能说毫无关联…”
“事实真假难辨,即使你觉得弄得清楚了,出去了也不一定有人信服,不如就寻个好由头,过了便罢了。”宣德公主道,说完向尤娉婷招手:“你是尤夫人母家的小娘子?长得倒是伶俐,过来让我看看。”
尤娉婷走到宣德公主身前,宣德公主道:“你很喜欢府上那匹贡绢?”
尤娉婷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尤夫人正要答话,被宣德公主挥手止住了。她招了招手,外面便走进来了几个宫女,手中都捧着红木的托盘。
每个托盘里都放着一匹光彩夺耀的料子。
“这些都赏你了,这么灵秀的姑娘,穿普通的料子就辱没了。”宣德公主道。
尤娉婷看着这些东西,眼睛瞪大,过了片刻才跪下谢恩。
宣德公主让她起身,道:“以后有人再提起此事,就说是我赐给你的。这样事情不就了结了吗?”
尤夫人站起身:“殿下行事稳妥,实为我等楷模。”
“罢了,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宣德公主道:“父皇今日还在为谢大人恶言一事忧心,朝堂上也是谁说谁的理,没有一个定见。因为这件事扰的人心惶惶的,实在让人头疼。”
她看向谢姝:“姑娘如今寄居薛府,似乎脱身事外了。可你父母还在狱中受苦,你就不担忧吗?”
谢姝看着自己被包裹的严实的手指,道:“父亲做事向来有章程,他既然这样安排,就有他的用意。我只需要听从便好。”
宣德公主道:“我倒有个法子,可以让你见见你的父母,不知你是否愿意?见到你安然无恙,也好免除他们的相思之苦。”
谢姝想起了李煊跟她说过的话。低头回道:“父母说过不许我见他们,若是相见,便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宣德公主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是信还是没有信。转身对尤夫人道:“谢御史的案子如今是大理寺审的。兹事体大,父皇若心有芥蒂,只怕以后牵扯的人事还会更多。别看如今只有他们夫妻两人下狱,若是父皇哪日心情不好发了火气,还不指定会牵连多少人呢。”
尤夫人难掩震惊之色:“殿下的意思是,这个案子以后会株连?”
“天威难测。”宣德公主道。
尤夫人忧心忡忡道,宣德公主又道:“谢御史与薛大人向来交好。夫人如今收留谢姑娘,没有独善其身,义勇可嘉。”
尤夫人讪讪的的笑,眼睛却耷拉着。
宣德公主见状不再说话,吩咐宫人将她们送了出去。尤夫人被尤娉婷搀扶着,看着谢姝,面有难言之色。
谢姝垂着眼睛,没有与她对视。
回到府上天色已经很晚,下了马车的时候尤夫人等着她出来,最终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谢姝同南夏一起回到了棠拓院。
得知她是谢府的小姐,南夏并未有多惊讶,她早知道谢姝的身份特殊,如今听宣德公主亲自说出来,也在情理之中。
她想要为谢姝铺床,谢姝未允便让她先出去了。简单收拾了下屋子在床上坐下,想起今天宣德公主说的话,心里却有些忐忑。
在宣德公主的口中,她父亲的案子很可能会演变成一件大案。这让她感到有些慌张,这与前些日子李煊跟他说过的并不一样。之前听完李煊的话,她还以为只要自己安生在薛府呆着,到了时候,父母亲就会出来接她。
究竟如何呢?她心里头起了疑虑了。
李煊只是一介白衣,而宣德公主……可是皇室之女啊。
她想了很多,晚上木樨院已经落了钥,今日是不能出去了,明日必定要想法子见到李煊问个清楚才行。
拍拍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不论遇到什么复杂的事情,总要先睡个好觉才行。
…
第二日寅正便醒来,外面还未未亮,只有皎洁的月亮在头顶亮着,她起了一个大早,后门早已经开了,有木樨院的婆子们来来往往。
她打了一个灯,出门直奔承熙院而去。承熙院距离木樨院并不近,她走的是海棠林那条路。
海棠花早已经落去了,只剩下了绿叶莹莹挂在树梢之上,她依着记忆中的道路向承熙院而去,走着走着,却觉得旁边的一切越来越陌生。
她又迷路了。
早晨还有露水,天也没有真真正正的热起来,空气中还带着冬日丝丝的凉意。意识到周围的一切越来越陌生之后,谢姝站在原地,看着小路旁孤孤的小草,抬头看着快要落下的月亮,头脑里发白一片。
提着灯笼的左手早已经困乏,可右手包着厚厚的布,更是无法行动。
早间有晨鸟鸣叫,可是她听着听着,却觉得心中更加悲凉。
一如无人看顾的野草。
左手紧紧的握着灯笼,慢慢泛出白色的冷光。她松开手,任由灯笼滚落地上。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担忧灯笼被落下的烛火燃烧,半蹲在地上将灯笼扶起来,灯笼并不能在地上立起来,她只能用手扶着。眼看着里面那个火苗晃啊晃的,最终熄灭了。
天地终归于一片漆黑之中。
她没有放手,临近天亮,月光越发的灰暗,她用手捉着灯笼,感受自己的左手越来越酸涩,灯笼最终握不住,向一旁倒去了。
一滴冰冷的水落到了她的手背上,她握着拳头,慢慢伏到自己的膝盖上。
暗夜无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突然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世间真实的声音慢慢在她的世界里响起,她逐渐回过神。
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了。
不远处的岔路口走过来了一行人,为首的人身形俊朗,穿着暗白色的衣袍,身后跟着几个人,小踏步的跟在他身后。
她站起身,顾不得擦掉脸边湿润的水珠,急步向李煊跑了过去。快到李煊身旁的时候却被琴韵拦住,琴韵蹙起好看的眉头瞧她,眉目间似乎在说:怎么又是你?
可她没有时间计较这么多了,她道:“我有事要找李大人。”
李煊仿佛有些着急,两三个人渐渐地走远去了。琴韵道:“李大人并没有请姑娘。”
眼见李煊就要从林子里消失里,谢姝大声叫道:“李大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李大人!”
李煊前行的脚步停住,回头看了她一眼。谢姝道:“大人,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
她没有在众人面前提起,担忧其中牵扯太广。李煊看了她一眼,转身又离开了。
谢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立在了当地。
旁边的琴韵有些幸灾乐祸:“我就说吧,大人不会见你。”
“李大人是有急事要忙,并不是故意不见我。”谢姝道,琴韵转过了脸,有些赌气道:“你说是便是吧。”
谢姝记起自己拿着的那个灯笼来,慢步跑过去将灯笼拾起来,琴韵站在原地看她:“那条路是林子里面的环路,沿着它走就能已经在里面转圈。”她看着谢姝,脸上是夸大的惊讶:“你不会,是迷路了吧!”
她那是故意装出来的嘲讽,谢姝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切,有什么大事,值得这么大惊小叫。
“看来你并不认得路啊。”琴韵扁着嘴叹:“你这个岁数的丫头,少见有不认得路的哦~”
谢姝懒的与她多话,她自小就容易失路,只是以前去哪里都有仆从领着,便没有那么紧要了。如今孑身一人,再这样是不成的了。可是现在在琴韵面前,承认是不能承认的。
她看着李煊离开的地方,道:“我有事要见李大人,你领我回承熙院去。”
琴韵瞧着她,她也瞧着琴韵。等不到嘲讽的时机,琴韵只能放过这件事。
“好吧。”她道:“那我就做个好心人,带你回去吧!”
到了承熙院,在边上的侧房坐下,琴韵给她捧上来了一杯热茶,道:“大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要在这里等多久?”
她脸上突然显了促狭之色了,谢姝心中暗道不好,只听她果然说道:“一会儿子出门的时候,要不要我派个小丫头专门送姑娘回去?”
谢姝瞅了她一眼,肯定不能让她得逞,不然一件迷路的小事,她数落起来恐怕是没完了。谢姝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有什么大事要见你家大人?”
琴韵仔细想了想,道:“能有什么大事呢?我们这些处在深宅的女人,平日里除了吃什么、玩什么,还有什么大事呢?”
她看向她:“莫非你生病了?”
她又瞧了瞧,自言自语道:“不像啊。我看你生龙活虎的很,除了——”她的眼睛看向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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