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是朝上有什么事吗？”
赵夫人郑柔接过夫君脱下的外衫挂在屏风上，随后又给他倒了杯热茶。
赵益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没什么事，恩师大病初愈，我陪他多聊了几句。”
“听说盈歌今天来府里了，容容高兴坏了吧。”赵益岔开话题。
提起宝贝女儿，郑柔不由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可不是，那孩子前段时间还在和盈歌闹别扭，今天姐妹两又好的和一个人似的。”
“对了，盈歌还提起过几日清河郡公府要举办宴会，她给不少夫人都下了帖子，到时候我带容容一起去。这孩子，她自己的婚姻大事，自己倒是半点都不急。”
“咚”的一声，赵益手一抖，手中的茶盏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赵益下意识想去收拾，却听到妻子冷然的声音：“夫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夫妻多年，郑柔怎么会感觉不到丈夫的反常。
“柔娘。”赵益伸手拉住妻子的衣袖：“我说了，你先别急。”
“礼部提交的皇后人选上，有容容的名字。”赵益语气越发艰难，“恩师他也有意让容容为后。”
若是只是礼部的意思，那赵益完全可以解决，但萧太傅决定的事，就算赵益不愿，也是无能为力的。
“我不信，姑父他最疼容容了，还有姑母，姑母前些日子还说要给容容挑个好夫婿。我去找姑母，她一定会帮我的。”郑柔的姑母就是萧太傅的妻子郑老夫人。
当年郑柔因为年幼丧母，被心疼外甥女的姑母接到身边抚养。所以她和表哥青梅竹马，长大后就顺理成章地结为夫妻。就算表哥不幸早亡，姑母还是心疼她，不许她守寡，让姑父改认她为女儿，然后又为她挑选了一个夫婿。在她心里，姑母几乎就是母亲。
“名单只怕现在已经交上去了，恩师想做的事，哪一件做不成？”
“难道就什么都不做吗！你好歹也是当朝三品大员，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吗？”郑柔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容容虽聪慧，但从未见识过后宅斗争。他们夫妻二人虽成婚多年，但就这么一个女儿。后宅里没有妾室姨娘，前面李夫人生的女儿也比她大了十多岁，姐妹俩见面的机会亦是少之又少。
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女儿，简直如同温室里的花朵，怎么能应付后宫那样凶险的情况呢。
夫妻二人为此事一夜没睡，但第二天在赵清舒面前却默契地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
“爹，你今天不用去御史台当值吗？”赵清舒喝了口粥。
赵家没什么子女要一大早给爹娘请安的规矩，所以等赵清舒起床的时候，赵益往往已经出门了。本朝的规矩是十日举行一次大朝，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参加。平日里有什么大事、急事就由内阁诸位相公先行讨论，视情况举行小朝会。毕竟当今陛下懒政不是一天两天了，朝廷现在还没出问题，全靠内阁诸位还算靠谱。
赵益看见女儿稚气未脱却越发明媚的容貌，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郑柔忧伤地看着女儿，欲言又止。
无声的沉默蔓延开来。
“爹，娘，你们别吓我。”赵清舒有些慌了，难道是朝上出事了，自家该不会要下狱抄家吧？想想上辈子读过的红楼梦，里面贾家也是突然被抄家的，从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下子就家破人亡了。
不会府外已经围着官兵了吧？现在藏些珠宝金银在身上有用吗？
“老爷，老爷，有天使来了。”外面门房慌张地回报。
不是吧，真要抄家？
赵清舒看向父母，发现他们脸色都十分沉重，尤其是娘亲，简直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可并没有官兵冲进来锁拿他们，反而府里准备好了香案迎接天使。
赵清舒迷茫地跪在父母身后，听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副都御史之女赵氏，秀毓名门，禀德温恭……奉皇太后命，立为皇后，钦此。”
赵清舒迷茫了一下。
好消息，不是抄家，坏消息，自己被立为皇后了。
原来，那个要和齐贵妃对上的倒霉蛋是自己啊。
礼部尚书顾夕平笑着将手中的圣旨递交给赵清舒：“下官恭喜娘娘。”
虽然还未行册封礼，但赵清舒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皇后了。
一想到未来的皇后是清流出身的大家闺秀，品貌出众，而不是齐贵妃那蛊惑君心的妖妃，礼部尚书就觉得哪怕让他立刻含笑九泉他都乐意。
“劳烦大人了。”赵清舒其实还没完全回过神，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双手恭敬地接过圣旨，礼仪完美无缺。
“顾兄此行辛苦了，在寒舍用杯茶吧。”赵益拉过顾尚书，有心打探些消息。他也没想到萧太傅的动作那么快，完全不给自己转圜的机会。既然女儿入宫已成定局，只能尽人事，看天命了。
“阿娘，我，我现在是皇后了？这也太…”荒谬二字被赵清舒小心吞下，但她确实觉得不可思议。
齐贵妃花了快二十年都没得到的东西，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得到了？
要知道，为了让齐贵妃当上皇后，当今天子可是顶着大臣们的压力，连废两任皇后。不仅如此，这么多年，宫中除了一位早就夭折的大皇子，没有一位小皇子能活到序齿。不正是因为天子想要让齐贵妃子以母贵，让她能顺理成章地当皇后吗？
一时间，赵清舒心里闪过甄嬛传，金枝欲孽等电视剧，齐贵妃在她心中仿佛甄嬛再世，如妃重生。
难道上天让自己穿越，就是为了这一天？
可自己这种小卡拉米，在齐贵妃这种红颜祸水面前，真的可堪一战吗？
论贤德，元后早有贤名，还生了皇长女；论背景，容妃有太后撑腰。
她们都是齐贵妃的手下败将，难道自己就能赢吗？
算了，还是躺平吧，反正自己也不想争宠，更不想给一个年纪比自己爹还大的老男人生孩子。
“容容…容容，我可怜的女儿啊。”郑柔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啊！”她自己幼年丧母，青年丧夫，如今又要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女儿进那杀人不眨眼的火坑，这让她怎么能接受呢。
可偏偏她的权势来自于丈夫和姑父，所以，一旦与他们的想法不同，她就毫无办法。
“娘…”赵清舒自己当然也是慌的，可是当她发现娘亲比自己反应更激烈之后，她就更在意母亲，自己反而不那么害怕了。
“我没事，娘你别担心。”赵清舒喂了母亲一盏热茶，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娘，你别怕，外祖父在呢。有外祖父替我撑腰，陛下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我好歹是皇后，只要我不犯错，陛下也不能随便废了我。”
“退一万讲，就算陛下还要再废后，静安仙师（元后）和容妃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
赵清舒努力安慰自家娘亲，郑夫人也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
当然，这不是说赵清舒的心里承受能力比她母亲强，只能说无知者无畏。上辈子她就是个清澈愚蠢的大学生，还没步入社会就穿越了，这辈子赵家后院也十分清静，异母姐姐早早出嫁，她从小享受的还是独生女的待遇，这就导致她压根就没见识过后宅斗争的残酷。
电视剧里表现的再可怕，但缺乏代入感的她现在也是感觉不到的。
所以，比起父母，她现在的心态反而是最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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