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湖市半个多月了，谭雨燕除了每天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就是在客厅里发呆，谭盈不忍心看她消极下去，周末常常找各种理由拉她出去散心，买各种食材拉着她一起研究新菜品和烘焙糕点。谭盈只希望母亲能多活动起来，暂时不要去想那些现在无能为力的事自寻烦恼。以前的谭雨燕在生活的压力下轮轴转，每天忙到凌晨三四点回家谭盈都觉得她没有现在这样颓丧。
整理着桌上刚买的鲜切花，谭盈看着客厅里对着电视出神的谭雨燕想，也许，妈妈是遇到了一个真正对她重要的人。
电视里播放的是傍晚的天气预报，气象主播正在介绍这两天未来天气状况。
即使见不到那个人，还是会关注和他有关的一切。
谭雨燕每天都会收看这个时间点的天气预报，关注着松市的天气状况。谭盈望过去，气象图上一大片蓝色的痕迹异常显目。松市那边已经连续三天的暴雨，未来两天这种状况还会继续。谭盈看向阳台，远处的天边压着灰黄的云层，夕阳余光滞留在地平线上方，昏黄中渗透着胭脂红。
“这边大概也要开始下雨了。”她喃喃道。
果然，晚饭过后不久，急雨就打在了窗台上。谭盈和谭雨燕连忙把阳台拉门和其他房间的窗户关好。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斜斜砸下，天地之间只有雨幕降临的声音翻滚回响，一浪一浪，似要推破那一扇扇薄弱的窗。谭雨燕站在窗帘边，透过布满水痕的玻璃凝视着外面，雨水和暗夜搅成一团混沌，万物皆淹没其中。
忽然，一道白色霹雳划破暗天，电光如同陨落的太阳倏地照亮世界，也映照出玻璃上一张苍白的脸，刹那而逝，轰隆如巨物倒塌的雷声才落下大地。
“妈！”谭盈叫起来，拉开站在窗边的谭雨燕，一手刷地拉上窗帘。
“太危险了，打雷的时候不要站在窗边。”
谭雨燕这才回过神来，迟钝道：“……是哦，我一时忘记了。”
“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谭盈伸手摸了摸谭雨燕的额头，没有发热。
“你先坐下休息吧，肯定是太累了，我给你捏捏肩。”谭盈拉着谭雨燕到沙发上坐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一定是成叔叔的事情吧，我知道。虽然我现在还不能理解，但是我想，大家应该都是这样的，喜欢一个人自然是想和他名正言顺在一起。当然，也有人会说，喜欢就是喜欢，两个人心意互通了，还要在乎那些世俗的规矩吗？都有道理啦，因为情况不同，每对相爱的人都有各自的情况，所以没有固定的答案。可是妈妈这里……”
谭雨燕低着头，手拉着谭盈搭在她肩上的手。谭盈顿了一下，继续道：“这份感情是多么来之不易，其他人没法知道，所以妈妈一定希望它是正式的，完整的，所以才会抓紧到现在都不松手。”
谭盈明白，母亲谭雨燕虽有过婚姻，但是从来没有得到过爱。没有从用她换彩礼钱的外公那里得到爱，也没有从丈夫那里得到爱。谭盈还记得谭雨燕说过，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一个幸福的人，是襁褓里的小谭盈睁开眼睛看着她笑的一瞬间。她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个孩子的第一眼的世界里只有她。
“我很卑劣……”谭雨燕低声说。
“不是的。”谭盈伸开双臂环住了自己的母亲。
“对我来说，你是最好的妈妈。”
谭雨燕呜咽着，泪水滚落下来滴在了谭盈的手臂上，谭盈把脸贴在母亲的头发上，轻声说：“听说下雨天能让人睡得更舒服，今天早点睡觉吧。”
第二天一早，刚起床的谭盈就闻到了煎蛋的香味，围着围裙的谭雨燕把早餐端上桌招呼她收拾收拾吃饭。谭盈微微一笑望向阳台，那盆忘记拿回来的栀子花绿油油的叶子上闪出微光，外面澄澈的空气中艳阳高照。
可好景不长，两天后的中午，一个电话再次打破的谭雨燕趋于稳定的情绪。
谭雨燕正在厨房里洗小番茄，手机响了，便叫客厅里的谭盈接电话。
“喂，成叔叔。”谭盈看到了联系人信息，开口打招呼。
“妈，是成叔叔，有事要和你说。”谭盈把手机拿进厨房。
谭雨燕擦了手接过手机，谭盈自觉走开。她在客厅里时不时向厨房中的人影瞥去，只见谭雨燕接完电话后手慢慢垂下来，静默半晌。
好一会儿，谭雨燕还僵站在水槽前，谭盈有些担心，上前问道：“没出什么事吧？”
谭雨燕睁着空洞的眼睛望向谭盈，突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谭盈连忙上前接住她。
“怎么了？”
谭雨燕艰涩开口，谭盈才知道这通电话的内容。
成尚博的妻子去世了。暴雨夜在高速路上发生追尾事件，许苇受重伤送往医院抢救，前天抢救无效死亡。
“怎么会……这么突然。”谭盈搂着谭雨燕，她也没想到是个这样的结果。她怀里的谭雨燕颤抖着攥紧谭盈的衣袖。
“我没有想这样的……”她哽咽地话语断断续续，“是不是因为我们的事……她才出事的……我，我真的不想这样。”
“妈，你先冷静点，现在还不知道事情具体是怎么回事，你别先怪自己。”谭盈安慰道：“先不要激动，等晚一点再问问叔叔好吗？”
谭盈把谭雨燕拉起来，扶她到沙发上坐下，谭雨燕一直捏着谭盈的手，手指不住颤抖。
这会成尚博一定在忙妻子去世的事，抽空打这个电话应该也是考虑过才打的。意思应该不是要她们母女俩去参加葬礼，而是早知道这件事早做选择。看着失神的母亲，谭盈心疼又无奈，这个决定她无论如何也干涉不了了。
五天后，成尚博出现在谭盈家门口。
一开门，风尘仆仆的成尚博把谭盈吓了一跳。
“……成叔叔？”谭雨燕完全没有提到成尚博要过来的的事，谭盈看着明显长出胡茬的成尚博愣了几秒。
“你妈妈在家吧？”他问。
“我在。”
谭盈一回头，谭雨燕已经站在她身后。
“进来吧。”谭雨燕说。
谭盈默默走开，两个大人一言不发坐在客厅中。她一直待到两人谈完才从房间里出来，客厅中只剩下谭雨燕一人枯坐。
“妈？”谭盈小声询问：“叔叔回去了？”
“嗯。”
谭盈走过去收拾茶几上的杯子。
“盈盈，快开学了吧。”谭雨燕低声道。
“嗯，下周就要开学了。”谭盈端着杯子去厨房倒掉水。
升上高三后会提前开学，暑假满打满算就是一个月多点。
谭盈洗着杯子，客厅里传来谭雨燕似是叹息的声音，“过两天我们就回去吧。”
“……好。”
新学期开学，年级办公室里高三五班的班主任余老师拿着一张卷子直挠头。旁边的物理周老师凑过来道：“又是成莲叙吧。”
余老师叹气：“这次又是搞什么鬼，只写选择题。”
“嗨，他物理试卷也这样，估计其他试卷也只写了选择题。”周老师无奈摇头，“老蒋在考化学的时候问他怎么不写，他说自己头晕不想写，提前半小时出场了。”
“你不找找家长，他老这么乱来的话。”周老师耸肩，“还是劝他态度先端正吧，明明挺聪明一人。”
余老师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这孩子肯听话也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这次被他们这帮老师追着补考，要么不写后面的大题，要么试卷只写一半，这脾气闹的。
余老师叹息，找家长啊，他家长也不好找。他还是了解一些成莲叙家里是什么状况，所以他也稍微能理解一点成莲叙这种偶尔胡来的行为。但是已经高三了，有再多脾气也不能随便撒到考场上。
他摸出烟起身出了办公室，拨通了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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