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说不清孟凌眼底是悲悯还是可怜，他以一种平淡的眼光盯着秦夏，那样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冷漠、疏离的感觉。
秦夏心底慌了，走到如今是靠老师的支撑，若是他抛弃了自己，除了失去一大助力外，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呢。
秦夏痛苦的蜷缩起来，泪眼迷离地抬起头，无助地看着孟凌，“老师求求你，千万别离开我，诺大的大魏，我只有你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了。”
她的无助、落魄变成一道道刺进孟凌心头的刀，自从得知他们的关系，他有过欣喜、也有惋惜，那毕竟是他和最爱的人的孩子，为何偏偏是他，亲手将她推入地狱。
孟凌转身欲要离开，身后传来秦夏的声音。
“老师，若是有一日你我刀刃相向，我也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因为你是我最亲的人。”
没有回答，只留下一道离去的背影。
梓云宫外，几个侍女端着盘子小心翼翼走过，宫墙边上，孟凌有些心不在焉，漫无目的地行走。
一道身影踩着碎步走近，恭恭敬敬地行礼，“老奴见过左相，打扰了，我家殿下请左相相聚片刻。”
孟凌当然知道这太监是谁的人，放眼整个皇宫，只有两位殿下，刚从一位殿下寝宫出来，至于另一位，心思不言而喻。
“你是说他去了秦谢的宫里！”
白芍点了点头，低着头悄声说道：“兰清在门口瞧见是六皇子身边的人，便留了个心眼，左相一出门就跟着胡新去六皇子那里了。”
“好啊，好得很！这么快就有新的人选了么。本宫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他为何要背叛本宫！”
秦夏大手一甩，桌案上的东西摔落四散，殿内几个侍女大惊失色，唯唯诺诺地站一旁，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主子生气。
白芍扫过眼神示意，几个婢女悄悄地退了出去。
脑海中仿若回到儿时，恍然间一道身影逆着光朝她走来，秦夏失声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那个人，下意识喊出声。
“母妃！”
然而一切只是泡影，只一瞬间便恢复现状，秦夏的眼神逐渐恢复清醒，既然所有人都背叛，那就别怪她心狠了。
近几日的奏折堆积如山，秦夏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在书房度过，这段时间江南地区梅雨季节，发生了水灾，前年花费大半国库修建的大坝被冲垮了，死伤无数，百姓拖家带口地迁移。
一时之间京城里的灾民也得多了起来，有些大臣觉得灾民在城里会引起暴乱，上奏将百姓赶出城外，官员们纷纷效仿上奏。
一群贪官污吏！
秦夏心里咒骂，大魏延续百年之久，如今却养出这些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百姓父母官，这样的王朝难道还能持续多久。
江南主要是金陵一带尤为严重，水灾频繁，百姓苦不堪言，驻守的江南刺史倒是个好官，坚持和灾民同进退，身为朝廷大员，和百姓同甘苦共进退，多数从地方上奏的奏折无一不夸奖，反倒是京城食肉糜的官员参他一本。
朝中事她略有耳闻，如今投她幕下的那些臣子少数有称职的，多数都是墙头草之辈，只要秦谢稍一得势，说不定立马转身投入其门下。
“来人！”
徐章一直就在门外候着，听到秦夏的声音，忙快步走进去。
“公主有何吩咐？”
见到来人是徐章，秦夏突然问道：“近期江南水灾严重，需要有个人既能治理水灾，又能打压那群贪官污吏，你觉得朝堂中谁是最合适的人选呢？”
徐章沉思片刻，既要具备这个能力，又是公主想要派出去的人，只能是他了，徐章老实答道：“左相辅佐朝政多年，定然有能力镇压那帮人，况且左相才智超绝，处理过不少天灾祸事，江南水灾倒是可以派他去。”
秦夏嘴角勾起，手中的狼毫正好勾上最后一笔，“你拿着这封诏书去丞相府，他若是不去就是抗旨。”
既然孟凌不打算站她这边，只能先想办法调走，待到大局已定，他再想折腾也翻不出什么浪。
徐章犹豫道：“公主为何不......”
话未说完，秦夏冷哼道：“杀了他么？这些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左相于本宫是老师也是救命恩人，终究与旁人是不同的。”
秦夏看着窗外，积雪融化，初春总是要来的，待到来年开春，这个皇宫怕是要换个新气象了。
——
“废物！一群废物！”
一卷奏折被丢到角落，一干重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从未见过公主如此生气模样，众人也被吓到了。
本来是二选一的选项，如今他们投靠了公主，若是此时再失去公主的信任，那可就是两头不讨好，在这场权力的争夺中，彻底落选。
六皇子那边刚回宫，一开始都不被朝臣看好，可短短几个月时间，那些反对公主成为储君的朝臣就不必说了，但是那些本就中立的朝臣居然纷纷站队六皇子，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策反不少投靠公主的朝臣。
现如今六皇子从一开始孤立无援，变成了能与公主分庭抗礼的存在，这其中若是没有皇帝的助益，分明是不可能做到的。
“怎么都不说话了？在朝堂不是很能说吗？私底下不是很能捞银子么，现在怎么一个个都哑巴了。”
秦夏生气的将奏折丢到礼部侍郎的头上，朝廷办一场祭祀，他都能从中捞不少好处，每年皇家举办的活动数不胜数，从来都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话放在他身上倒是具象化了。
众人都是捏了一把汗，这次分明是六皇子那边的陷阱，他们居然利欲熏心，没有多加察查，才陷入他们的彀中，仔细一想，这么明显的漏洞，真是悔不当初啊。
秦夏气不过，凭什么秦谢这么精准的布置陷阱，又能精确地引她的人掉入，甚至还要在当朝指出，连夜抓捕，贪污严重的礼部尚书已经入狱，她折损了一员大将。
从决定行动起，她这边的支持少一个，那就在日后上位时少一分胜算。思及此，脑海中又浮现孟凌，秦夏有些心烦，倘若孟凌支持她，总不至于落入今日境地。
这究竟是为何？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取得孟凌信任，转而投到他那边，看来秦谢倒是不可小觑。
正当陷入僵直，徐章从门外快步走来，他俯身在秦夏耳边低语，只说了一半，秦夏面色阴晴不定。
皇帝要回朝了！
偏偏这个时候回来，怕是这件事已经闹大了，如今事情闹得这么大，先前是小打小闹，皇帝不放在心上，只要不闹大，他都可以置之不理。
如今牵扯到礼部尚书，事情就变味了，从党间斗争变成损害朝廷利益，那皇帝就不得不出手了。
秦夏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老皇帝回来得正好，她正想怎么下手，既然回来了，那就别怪她下狠手了。
秦夏面色如常，起身道：“皇上要回宫了，随我一起去宫门口迎接圣驾吧。”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各异，皇帝向来不偏向谁，这次回来必然要在其中做个抉择，东宫之位空置许久，是时候有个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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