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落琼

小舟剧场

1、0 ,落琼。

竹木门难掩乐声喧嚣,而那沙帘后的女子只是静坐,轻拭薄刀,恍然余光瞥过,勾了勾唇角:“来了?”

却见少年一衣黑袍,轻掩纱窗,正是贺絮舟,缓步而前:“琼姐,你找我何事?”

“我昔日教你那些个剑法,可都记牢了?”落琼用余光注视着他,又将长剑放在了一边。

她也不愧为名动京城的花魁,岁月似在她面上,留不下什么痕迹。

纵是卸去了粉黛、珠玉,亦是难掩落雁沉鱼之姿……

“都尽数记住了………”贺絮舟看着她的侧脸,又不由地皱了皱眉,“不过,你当真要嫁入王府做妾?”

“我这般的风尘女子,难不成,还指望着,去什么清白人家做正妻吗?”落琼又是自嘲地一笑,摇了摇头,“还是,你在忧心我?”她终是回过脸,摸了摸贺絮舟的脑袋,“莫要忘了,我手上有多少鲜血………有这般武艺,又岂会教别人欺负了去?”

还忆初遇落琼那日,恰是大雨初晴,那时的贺絮舟不过是街边的一介乞儿,碰巧遍上了个乐善好施的姑娘,又替他寻了个打杂的差事,得以养活年幼的弟弟………

待他又长大了些,便开始跟着落琼习武,从不懂她为何有那一身的伤,到无需多,便知要替她取药的默契,转眼便共度数年………

“教你这一身武艺,也是让你护好自己,也护好你弟弟,往后,留你一人,也得好好活着………”

贺絮舟那时是不大懂她眼中之泪的,权当她是不愿出嫁………

而他当时,亦是不懂她的无可奈何之处的………

毕竟,于贺絮舟眼中,落琼向来无所不能………

于他不觉之间,落琼便已是拭干了泪,站起了身:“这支舞,我今后也不会再跳了……我知你聪慧,便替我记着吧……”

裙纱轻起,伴铜铃之声淡淡,烛光之下,自是映得人影翩翩………

身姿微旋,足尖轻点,却难再见她笑颜,往日里,她跳此舞之时,分明都是从容肆意的,眸光流转,又何止一个魅字可以形容?

指尖生花,又游离而下,落回她柳腰之侧,又一抬足,便顺势俯身,拾起长剑………

恍然晶莹泪下:“我此一生,所犯罪孽无数,得此结局,实乃罪有因得,再无怨言,只是………”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已然起身正欲冲上前来的贺絮舟脸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又腕间轻转,引银光闪过,剑锋便已划破了她的喉头,血珠四贱,沾在了那少年面上……

于一声惊呼之中,又猛然倒地,落在他怀中,呕出一口血来:“小舟真是,生的,比我………还漂亮许多………”她又苦笑着最后一次抚上了贺絮舟的脸,“切莫……再走我的老路了………”

“你又何必如此………我们,我们大不了,一起逃………”贺絮舟微颤着,模糊了双眼………

可落琼也早已没机会再给他回应了,只是摇了摇头,便闭上了双眼……

而贺絮舟取走了那柄剑,剑上,系了一串——

幼时,她为他求的山鬼花钱………

他还记得落琼笑着对他说:“这是护身的,你拿好……”

落琼对他笑的时候向来是好看的,并不是花魁的那种肤浅的笑,而是胜似寒梅孤傲又温和的笑,使他心中,也很有温度……

但他终是重蹈了她的复辙………

而在贺絮舟被视为祸害国运的邪物,刺伤圣上的反贼,被钉入棺中的那一年,他才终于明白………盖世之功,也是逃不过那京城宫内,皇权之掌的………

不过所幸,他最后,也没同那圣上葬在一处,也算是同她一样,未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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