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雨下。
但当陆衡一觉醒来，睁开双眼之时，却是未见到贺絮舟，正打算问出口之时，却忽然被弥释给精准预判了，先他一步：“贺絮舟他有些别的事，说是晚些再去学校同你汇合………”
“哦，好………”陆衡还没完全清醒，黯自点了点头，艰难地爬了起来，才披上了外套。
唯有那脸上的山鬼花钱颇有实感，很有份量………
“舅舅，我出门去学校了！”陆衡边打哈欠，边朝他舅舅摆了摆手，便推门而出………
昨夜应是有雨，空气之中还泛着些许植株的淡香，清新自然。
不过也沾湿了石板铺的路面，积出了斑斑点点的水洼，同尘泥和在一处，引得路面也有些滑滑的。而云边还拥成一团，将晨光拦在了后头，便正巧是个凉快的阴天………
所幸路上的车辆还并不太多，陆衡也好放慢脚步，缓缓而行，也不知上大学会是什么样，他也难免抢着些许好奇心，勾了勾唇角。
学校离舅舅家只有五分钟左右的路程，陆衡出神的空隙，便已到了大门之前………
陆衡还算是有计划的，从保安那儿取了地图，就迅速进入了状态，开始完成报到的流程………
而恍然之间不觉与一人擦肩而过.……
陆衡下意识地回脸，便瞥见了那迎面而来的少女回眸………
长发披肩，目若桃花，一身新中式白裙，不免透出三两分娇俏，目光交错一刹，她便猛地停住了脚步，淡淡一笑，又冲陆衡伸了伸手：“幸会，我叫柳澈寒，当然，你也可以叫我花爷………”
她又一垂眸，便瞧见了他腕上的山鬼花钱………
“啊？”陆衡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但脑海里已经开始疯狂回忆了心里还在暗自嘟嚷：“我，不认识她吧………”
但柳澈寒似是早已将他一眼看透：“无妨，我们马上就会再见的，回见！”
她又一甩长发，转身潇洒而去……
不过实话实说，她的确不太像个姑娘，但又总给陆衡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特别是她的目光，不由地又惹得陆衡背后一凉，不由把又咽了口唾沫………
却闻暗香绕缠，久久难散去，也让陆衡有些昏昏沉沉的，又皱了皱眉………
好在他还是有些定力的，按部就班地走完了流程，也没忘回处留意着：“也不知道小舟的弟弟长什么样子，还有生辰八字，有些棘手………”
不过，现在的陆衡更想知道的，是贺絮舟倒底去了哪里。
但想到他的实力，还有手上的福牌，陆衡也便没那么担忧了………
而当陆衡好不容易从大厅内挤出来的时候，外头的雨却是不合时宜地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滴滴点点，拨乱心弦………
又伴那并算不得嘈杂的雨声，晶莹颗颗坠地，转而又飞溅而起，化而一刹成蝶。
不觉，便织作雨帘，引了微光闪烁，模糊了四周之景，显得一片朦胧……
忽见那雨中一抹朱红，明媚张扬，一步步靠近，又被水雾拢于中心，不由地同陆衡腕上的铜铃有所共鸣，一阵清响………
而正与他四目相对的一刹，也又比一刹，那雨点方有了可趁之机，落在了他发梢，又顺势而下，抚上他颊侧。
而二人之间，亦已近在咫尺……
陆衡忙上前一步，将刚撑开的伞微微向前探了探，将他也遮于其下：“小舟，你来了………”
而那雨点，却不解风情地拍打在了陆衡背后，又凝成了细密的水珠，点缀其后………
贺絮舟倒是笑了，昂着脸，瞧着他：“你有什么要问的，便问吧………”
陆衡愣了愣，才注意到那久缠不散的香气早已不在，唯余二人对望：“我有什么好问的，见你无事便好………”
“你要做的事，都完成了？”贺絮舟打量着他，眸中的金莲，亦映在陆衡眼中………
“我都完成了，就是你弟弟还没找到………”陆衡还未说完，就被贺絮舟一把拉住了手腕。
“那就先回去吧………”贺絮舟没有半分犹豫，又不免加快了脚步，“其他的事，来日方长………”
“啊？”陆衡反正是不理解的，不过也只能跟上了他的脚步………
忽而风起，引雨点斜扑入伞底，划过发尾！
“遇水而长，果真是花界之人。”贺絮舟却是猛地止住了脚步，险些将还未反应过来的陆衡给甩了出去。
却也顾不得这些，笑声忽起，自四面八方环绕而来：“哎呀，不愧是小舟，名不虚传呐！哈哈哈………”
再回眸，才见那少女忽地闪现在二人面前，难掩其笑颜，又上前几步，瞧着贺絮舟：“他们都传呢，说这鬼界有一怨灵，有倾国倾城之姿，我先前还不信呢，如今一见，果真是惊为天人………”
她又不由地掩面又息，“哎………可惜我来人间，来得不是时候，没凑上那一舞动京城的好时机，可惜可惜………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这个机会呢！”
贺絮舟却是不禁皱了皱眉，瞧着她肩头那一瓣桃花：“你乃十二花神之一？”
“都是些虚名，又何必放在心上？”柳澈寒勾了勾唇角，打断了他的话，“你生得这般漂亮，倒是教我也不免得更加心疼了………”
她又瞥了一眼贺絮舟腕上的旧伤，“那我便送你个消息吧………这地方你来对了，但，你要找的人，还需再绕些弯子，才能如愿………”
柳澈寒又挑了挑眉，故作神秘地又压低了声音，往前再凑了凑：“至于那弯子，自是些仙术………”
冥界自古效力于上天庭，掌轮回之事，生死之因果，而那轮回之灵，皆是要受仙法之指引，方能前往来世，以得新生。
不过也是因人而异，贺若瑄应是被算做枉死之人，因着仙术的缘故，难寻其转世后的据体方位，也是有这个可能的………
陆衡和贺絮舟自是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不过，你们乃是一本同源的亲兄弟，不妨从自身下手，或许会有些收获。”柳澈寒还是补了这一句，才舒了口气，“好了，再多说就不礼貌了，剩下的还得靠你自己………”
“为何帮我？”贺絮舟抿了抿唇，盯着她，眸外闪烁………
柳澈寒倒是又笑了：“就当我是比较喜欢你吧，先告辞了，有缘自会再见的………”
雨珠自是近不了她身的，而柳澈寒却是一个转身，便刚化于一团水雾之内，飘然而去，倒是有几分花仙的姿态……
“我怎么觉得我们在哪儿见过她啊？”陆衡戳了戳贺絮舟的手臂，又似在努力地回想着什么。
“的确，应当是见过的……”贺絮舟也跟着点头表示认同，盼却始终落在那片水雾之后，“不过，她又为何，会出现在那儿……”
许久，贺絮舟才缓缓回过临来：“我们还是我回去吧………”
“其实也不用太担心的，我们大不了一个个找，一个学校之内还能有几个人啊，对吧……花点时间一定可以找到的，别太担心了。”陆衡试图宽慰他，又有些手之无措，只得跟在了他身后。
“嗯………”贺絮舟又冲他笑了笑，“我也没那么担心这个………
但贺絮舟显然是不会相信，堂堂一界花神，下界是为了想一睹他人芳容的………
“现在还早，我知带你去买点东西吃吧！”陆衡灿然一笑，拉着他，加快了脚步。
不觉踏入水洼，溅起水珠点点，于半空，便与那雨水相融，沾上衣角。
而陆衡便拉着贺絮舟的手，不觉之间，十指相扣………
“来三根烤肠。”陆衡付了钱，便瞧着烤架上微旋的烤肠还泛着些许油光。
他本是想着一人一根的，但又想到还在家里不知在干什么的弥释，还是决定要给他也带一份。
陆衡接过烤肠，又先替贺絮舟吹了吹，才递到他手上：“小心着些，烫………”
贺絮舟咽了口唾沫，对着它打量了好一会儿，瞧着那热气绕缠着，翻看着缓缓上升，便于半空绘成各色的图案来………
而那烤肠的香气，也不免吸引了几个小鬼，凑上前来，眼巴巴地瞧着二人，看上去的确有些楚楚可怜的………
陆衡沉默了片刻，又同贺絮舟交换了个眼神，又叹了口气，服软道：“好好好，分你们还不行吗………”
说着又把本来留给弥释的烤肠，平均分成了三分，放在纸盒中，暂且放在了一边，又不自觉地喃喃：“我知道你们灵力低，这不就马上给你们上香了嘛………呐，三根！”
陆衡似是什么都能从他口袋里变出来一般，取了三根香，点了，插在一边。
领头的那个小鬼就娴熟地拔了两根，把那烤肠分别夹给两边的人鬼一人一块……
贺絮舟不由地便笑了，瞧着那三个小鬼，却是无言………
他也是当过乞儿的，也这么喂过弟弟………
只是那个时候，似是难见这般善心的人，而陆衡在他眼里，向来是不同的，是无需他多言便已然与他比肩之人………
“你看看你，满嘴的油！”陆衡装作嫌弃的样子，又取了新巾递上前去，“你们吃完了，我可就走了………”
那小鬼见状却是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这个给你！”
塞完东西，又是十分默契地扭头便跑，把陆衡看得一愣一愣的：“什么啊？”
他又垂眸去看，却是一块用红纸色着的桂花糖，“嗨，是这个呀………”
而在小孩子眼里，便没有比这块糖，更宝贵的了吧………
而雨已然停了，才稍稍留了些空隙，让阳光穿透而来，洒下点点灿金，又扑在水洼之上，星星点点………
“小舟，出彩虹了………”陆衡挑了挑眉，又指了指横在天际的那一弯彩，恰是风轻云淡………
而贺絮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头知觉交违的暖意，寸寸而来………
这凡世，还能是这般的模样，万物尽可归乎于宁静之内……
“倒是许久未曾见过这般景色了………”贺絮舟舒了口气，“生不逢时，身不由已之日颇多，又犯下罪孽种种。而如今再回望，便只剩下可笑了………”
但有今时今日，也算得一大幸事，也好铭记于心，当作路过人间的凭证………
陆衡回过脸来看他，看淡光拂上眉梢，落下一点鲜有的喜色，也是不错：“这世间之大，可以游历之事还颇多，今后，也有的是时间去一一体验………”
而贺絮舟此生，却已尽数耗于贺若瑄一人，再难有余………
又观他苦笑：“若有机会，自是最好………”
彩云渐散，清风入怀，秋意已浓，喧嚣依旧，恍梦三茶………
而阴阳之界，不过一个雾里看花，一个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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