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绮退在一旁,见萧景走远了才将隼唤来,将另一种泛着金色光泽的软宣密函绑在它腿上,又同它说了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凶猛的隼收了利爪,轻轻搭在阿绮腕上拍了拍,将头温顺地蹭在她臂上。
“好啦,我们很快就出去,你自己注意安全。”
阿绮拍拍它的翅膀,笑道:“去吧。”
她见萧烟阁面色不虞地坐在一旁,心里有些担忧,小姐自醒来之后就一直是这种状态。
“小姐,既让二公子亲自去太子府上,又为何瞒着他单独传信给太子?”
萧烟阁闻言抬头,眼里是阿绮从未见过的精明算计:“我让你换的纸产自淮河沿岸,一厘就要一两白银,普通人家断不会用,而淮河富商多如牛毛,他们无从查起。淮河离京都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得五日方至,来回十日,这是给二哥的保命符。”
阿绮从小就被当作萧烟阁以后的陪嫁管家教养,心思灵动,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就明白了。
“小姐是怕太子知晓秘密被二公子发现,狗急跳墙害了咱们二公子吗?可老将军如今还在边塞未归,大将军就坐镇京都城防,太子会有这个胆子要了二公子性命吗?”
萧烟阁听她用狗形容太子,脸上终于有了笑意:“阿绮近日文采越发好了,可是趴在二哥屋顶偷偷学的?”
阿绮顿时耳尖冒红,有些气急:“小姐莫要作弄我!”
“好好好,你家小姐嘴严实的紧,你且放心好了。”
心知她担忧萧景,萧烟阁同她解释得细了些:“性命不会,可要一个人变成废人不是只有死一条路。”
她不知是想到什么,语气冷了下去:“皇后母族暗地里见不得光的做档甚多,这件事若是只有二哥一人知晓,我怕他们明面上答应,转头就派人害他。”
萧国公府如今表面风光,正值鼎盛,可其实早已被架在火上炙烤。
“那封信会比二哥早到太子府,以皇后多疑的性子一定会派人去淮河查,届时二哥再去,他们摸不准这事只晓的人有几何,他们按兵不动便是我们反击的时候。”
阿绮心里有了几分较量,却觉得眼前之人有些陌生。
她家小姐自小在马背上长大,惯来不懂京都世家这些勾心斗角,才从边塞归来时因为不懂规矩,闹了很多笑话,只是碍于府上权势无人敢置喙,现如今怎得突然思虑如此周全。
“阿绮。”
萧烟阁轻声唤她。
“嗯?”
她转过头来,脸便被掐住。
阿绮身段高挑,堪称玲珑有致,却生了个娃娃脸。
萧烟阁以前最喜欢揉捏她脸颊,这丫头性子内敛,惯会害羞。
“你信我吗?”
“当然!”
阿绮毫不犹豫。
上辈子阿绮陪着母亲流放时,她只来得及派人传信出去,未曾见她最后一面。
阿绮只比她小五个月,却事事处理得当,那时阿绮的回信只有简单一句话,不问缘由便说让她放心,让她在狱中顾好自己。
“乖丫头,有些事情我现在无法同你解释,但我保证,这辈子阿姐一定好好护着你,未来我们阿绮一定会当上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萧府。
萧景回府时已是深夜,家里灯火通明,母亲跟大哥皆坐在厅堂,见他归家,立刻都凑过来问他情况。
萧夫人出身世族,从小养尊处优长大,嫁给萧将军后夫妻和睦儿女懂事,那些腌臜之事永远落不到她头上,被保护的极好。
如今突然听闻女儿被下狱,日夜忧心重重,想去昭狱,可皇帝下令不准任何人探望,她没有武功,两个儿子都不允她去。
“你妹妹如何了?”
陈茹香急急上前询问,萧景去扶住她,轻言安抚。
“母亲莫担心,烟娘在里头一切安好。”
莫不是需有人在外头接应,萧琰也想进去看看妹妹,萧烟阁自小是他在边塞带大的。
“可都打点好了?”
“大哥放心,时候不早了母亲快些歇下吧。”
萧琰意识到弟弟的神色不对,跟着他将陈茹香哄进屋子,两兄弟去了书房,门一关上萧琰立刻便没了刚才装出来的平和,眼神掠过一丝嗜血。
“出什么事了?是烟娘她……”
“不。”
萧景少有的面色凝重:“大哥可有法子将父亲唤回来?”
萧将军奉旨驻守边关非召不得入京,可后半句话萧景没说,今夜即使萧琰不同意,这事他也是要做的。
“你!”
戍边将领非旨入都城历来只有一个缘由。
“非反,大哥可别想多了。”
两人只点了一盏灯,侍从全部被遣散,油灯昏暗幽长,萧琰突然就觉得看不清这位胞弟的脸。
“阿景。”
“在呢。”萧景将他拉到椅子上坐下,语气温和道:“大哥莫急,且听我先说……”
两兄弟在书房直至天明才出来,没人知道两人谈论了什么,今日上朝前萧景就给太子府递了拜帖,早朝未下,萧景私联太子的消息便传遍整个京都世家。
第九日夜里,阿绮换上萧烟阁的囚衣,贴上人皮面具与她换了身份。
第十日清晨萧景来接萧烟阁出狱,才见到人从牢里出来,笑容不着痕迹地一顿,却是更热情笑着迎上去。
阿绮绷着背向萧景行了个礼,冷汗都要出来了,好在萧景的注意力不全在她身上。
他与旁边的守卫都能聊两句,将人哄得喜笑颜开,除了最开始的寒暄,阿绮上了马车就闭眼假寐,两人几乎一路无话。
一直滴水不漏地进了家门,萧景屏退下人,只留了他的贴身护卫。
懂阵法的便会发现,阿绮现下的站位是死眼,无论从哪个方向突破,都会被这两人其中一人捕获。
萧景的手背到身后,看着眼前的“萧烟阁”,阿绮马上败下阵来,心知瞒不住,硬着头皮开口:“……二公子,我是阿绮,小姐说如果你发现了就让我立刻同你解释,你让萧七千万别动。”
虽同属十六骑,可她自知打不过萧七,毕竟旁枝哪干得过本家。
萧七看见萧景的手势,袖里匕首才不着痕迹地收起来。
萧景不说信她却也没再动作,淡淡道:“面具摘了。”
阿绮早知瞒不过萧景,袖里备了药水,果断把面具扯了露出一张被闷得红扑扑的稚嫩脸蛋。
她刚要开口就听到外面下人来报,说六皇子来府拜访。
阿绮:“……”
萧景眉梢一压,拉起蹲在地上捡面具的阿绮:“烟娘去哪了?”
“你现在立刻把她养的那只破鸟唤去找她,你瞒不住那个姓裴的。”
“她,她,那个地方……没窗子。”
阿绮干着急,萧烟阁说了行踪不能被外人知晓,可二公子她是断断瞒不住的。
“那个赌坊?”
阿绮:“……”
阿绮看着他的神色,心里大哭,小姐这次可把她害惨了。
萧景一向管得比萧琰紧,心里恨不得把萧烟阁抓着揍一顿,明知这地方在太子麾下,还去那作甚,觉得自己命不够大?
“二公子……现在怎么办?我去找小姐吧!”
他伸手替僵着的阿绮把面具丢了。
“去吧,路上慢些,注意安全。”
阿绮没想到他不仅没生气,还让自己注意安全,便赶紧点头。
萧景一笑,也不知道这丫头为何从小见到自己跟耗子见猫一般。
他也不想吓唬小孩,放缓了姿态,儒雅随和,说的话却让阿绮心尖儿颤。
“没赶在六皇子进屋前回来没关系,我带六皇子去赌场寻她。”
阿绮:“……?”
此时的萧烟阁在赌场可谓是春风得意,如鱼得水,银票流水般塞了一兜。
想来阿绮只要瞒得住外人就成,二哥不会拿她怎么样。
她如今缺钱,便想了这么个缺德法子。
上一世裴云栈曾研究过历任擂主,发现这擂主换人的规律,她当时觉得有意思就在一旁听他解释。
凭借记忆,她在夜半子时赶上第一场擂台赛。
观察一场之后就开始押注,稳压了一晚上的擂台赢家。
萧烟阁自然知道自己被盯着,一旦揣着怀里的银票下了赌桌,她就会立刻被人团团围上。
她贴了人皮面具,此时是个白面小生模样,她唤来晚上收的几个小弟,格外豪爽地给他们塞了几张票子,附耳过去。
小弟们笑着拿钱撤走,盯梢的人立刻跟了几个过去。
萧烟阁心里算着时间,现下已是辰时,台上应该正在打最后一场擂台赛。
盘算着如今的布匹价位,这些钱应该差不多了,她转过头去,直直对上盯了她一晚上的那伙人。
那些人的目光闪躲不及,就这样跟她撞上。
“老大……那小白脸不会是在看我们吧?”
“怎么可能,这里人这么多我们……”
萧烟阁目光炯炯,神情倨傲,故意挑衅地朝他们一勾唇角,开口无声比了个嘴形。
笨、蛋。
“!他娘的。”
被唤作老大的人话说到一半,就爆了个粗。
下一秒。
萧烟阁将提前备好的银子撒出去,与此同时各个角落都有人开始撒银子,边撒边唤“捡钱啦!”,她跳上赌桌,一拳打晕了桌边的护卫,将台子掀翻,桌上的筹码落了满地。
“来捡钱啊!十六号桌!十六号!”
萧烟阁一边高声呐喊,一遍灵巧地从人堆里蹿了出去,所有人都往十六号桌跑来,这是离出口最近的一张桌子。
那伙人被堵在人海里过不来,在屋子里发了信号弹,萧烟阁抓着栏杆一跃而起,将骰子杯里换成大号筹码,用力掷向空中,油灯被打翻,火光灭了一多半。
场里一下子嘈杂乱作一团,什么也看不清。
萧烟阁稳稳落在门口,从旁边捡了根棍,随意摆了个起势。
“来。”
她冷笑着看向那伙人的援军,招手。
“一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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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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