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鼠仓去

万桥默默看着躺着的狄未青,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会儿就叹一口气。

满屋子都是他的幽怨。

薛香在柜子里伏到狄绣的耳朵边,极尽所能地小声:“我们还出去吃饭吗?”

狄绣犹豫不决,这时候出去未免太尴尬。

她往回缩了缩,薛香就在她身后,这一缩直接缩到他身下,就像个罩子把狄绣罩在了身形之中。

狄绣觉得过近了,他身上的泥巴味儿都闻得清清楚楚,抬头抗议,又撞在薛香的下巴上。

薛香龇牙咧嘴,她成心想将我一把吃饭的好牙撞掉是不是。

狄绣听他“嘶嘶嘶”地倒抽气,捂住他的嘴,摇头低声道:“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出去呢,你别说话。”

倒也不用再想了,万桥在她背后挑开了柜门,世界霎时亮堂了。

两个人像犯了错的孩子被家长抓包,手拉着手挪出来。

薛香怕自己再被扔进四方牢里去。

狄绣抬眼看看万桥,又飞快地向下瞥回视线,再偷偷看他一眼收回眼。她与父辈相处的经验不足,宋卓只知道打骂她,她也看见宋卓就跑。

此时亦是手足无措,也同万里晴一般“嗯嗯”地支支吾吾。

万桥认出这两个做贼心虚的家伙,都是被他扔进牢里的。他与二人同转动的太极鱼符般防守着转动半圈。

薛香不喜卖关子,也不爱无意义的僵持。他直截了当地划出腰间的剑,对万桥说:“我们救你夫人回来的,还立了君子协议,你可别冤枉好人哦。”

“哦?”万桥眼瞅着薛香的衣服下摆也全是泥,说道,“就是你打的吧?”

“说了别冤枉好人。”

“那你说说,你们立的什么君子协议。”

薛香于是把结息草换秘方的事交代出来。

万桥对结息草也是熟悉至极,只是二十五年前河神死去后,枫南岭母河里所有的结息草尽数枯萎。那草只河神一人能植,他费尽心机也无法保住哪怕一棵幼苗。

若是那草还能在此生长,狄未青也不必每月将自己的血混入枫南岭的饮用水中,消解瘴气的毒素。有结息草的配合,她便只需每年一次例行放血,保证万无一失。

而如今,她的血液已无法再自我供给,只能每月选一人与她换血,她将别人的血引给自己消化成自己的血,换出去的血送入饮用水,如此这般让所有人苟延残喘,直至她的身体系统崩坏。

她确实是枫南岭所有人的神。

万桥心想,如果当初天界索要河神的命时,他出手庇佑一下,会不会现在就不会沦落到如此难捱的境地。

但也许当时保下了河神,枫南岭早就被夷为平地。

他没有试错的机会。错了也只能错下去。

现下,竟能再次听到有关于结息草的消息。他心里也有些激动,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

“结息草珍贵难养,你如何能得此物?”万桥尚有疑问。

“自是有人能养。”万桥只这一句,薛香便知道自己已占上风。

“你夫人亲眼见到我带来的结息草,不信拉倒。哎,协议作废我倒是没多大影响,就是不知道你们这边怎么说。”

薛香神气极了,他心里可一点都不虚。他绕着狄绣谈判,将她当做一根柱子,握着她的肩膀拉伸他屈身在柜子里久了略感疲惫的筋骨。

“没什么好不信的,你弄来了我自然信。”

薛香一拳打在棉花上,无趣。

“我不与你商议,秘方又不在你手上。”薛香直指狄未青,问道:“她什么病情,何时能醒?不会我东西带回来她人不在了吧。”

就狄未青这个身体状况能不能撑到他把草带回来,再去救人,薛香心里都要打一个疑问,出口的话毫无顾忌。

好在万桥并无忌讳。

“我活着,她就能活着。”万桥说道。

之所以能这么坚定,是因为纵使有一日狄未青自己的血干涸了,他会坚定做那个牺牲品,断不会叫她走在自己的前头。枫南岭的担子不能只落在她一个人的肩上。

“给个凭证。”薛香说。

万桥笑了,无奈里还透出一丝嘲讽来:“还要凭证吗,我们走不出枫南岭就是凭证。”

“也是。那你定个期限,在她活着之前,我必定回来。”薛香看向狄未青。

“三月之期。你不来我们就自己另想法子。”

薛香收回手中的剑。目光炯炯地在眼神中与万桥正式签订了协议。

然后他转过去对着狄绣,眼神光闪烁:“绣绣同我一起回鼠仓吧,元元姐可想你了。”

想不想的,狄绣还能不知道?诡计多端的臭狐狸,肯定又在打什么奇怪的主意。

“你把元元姐一起带来吧,我在这里等她。”狄绣偏不咬他下的钩子。

“那怎么能行,舟车劳顿的。”

“那你让我舟车劳顿?”

薛香整上一副委屈巴巴的嘴脸,拨弄起狄绣的短衫下摆:“你刚刚还说想住鼠仓去呢。”

“我刚刚冲动了。”

“哎,我当真了。我真是好骗。”薛香酸酸的。

他想把狄绣带回去先试试她的血,但他不说。说了显得太坏。

“你要带我回去喝元元姐的药还是带我回去吃饭?”狄绣其实也想去,她待在枫南岭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便主动搭出一个台阶。

“当然是带你回去吃饭,鼠仓的伙食你是知道的,比这里好太多,带你去享福。”薛香顺坡就下。

“那我能吃多少?”

“能吃两碗,一碗吧,吃多了对胃不好。”

“……”

两个人如入无人之境,自顾自地聊起来,万桥忍不住咳嗽一声,以示存在。

薛香从对话里将头抬起来,看了一眼万桥,冲他点了点头,抽出一句“那我们先走了,三个月后见”,挥手拜别万桥,又与狄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走出大门。

狄绣更是连瞧都没瞧一眼万桥。

两个人站在枫南岭的母河边,准备动身回鼠仓。

薛香看着没有心事的蒲公英顺风飞舞着,挂到有心事的狄绣头发上。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摘掉,落手摊开又放种子随风飞走。

他问看不太出情绪的狄绣:“你还有人要道别吗?”

“没有,走吧。”

但是薛香有,他的狐狸尾巴还带着他的意识碎片躺在四方牢里,迟早拿回来,薛香给自己放狠话。

还未走出半步,狄绣又想起来瘴气的事,嘱咐薛香在水杉林里少说话,免得吃上双倍的量。

“知道了知道了。”薛香归心似箭,满嘴敷衍,推着狄绣迈出去两步。

狄绣的脚很是抓地,未抬一下,被推出去六寸又定住,放心不下地变换出一个小药瓶给薛香拿住。又掏出小刀,雷厉风行,给自己的手腕剐上一刀,将活血滴入其中。

薛香被这迅捷的一番操作震住,端着药瓶的手想抖又不敢抖,生怕叫狄绣的血抖出去浪费了。

“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对,你就把它喝了。”狄绣变得唠叨起来,她提住薛香的手腕。

“知道了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狄绣收起小刀,一边止住手腕的血一边道,“你能进来,除了有结息草,还得谢谢岭里的空气中有解毒剂。”

薛香鞠个大躬:“谢谢空气。”

“现在你得谢我,出去是我的功劳。”

薛香将小药瓶塞上塞子,拢于合十的掌心,给狄绣也鞠上一躬:“谢谢绣绣。”

“好!”狄绣也神气地昂起头,“我们走吧!”喊出来的气势宛如要去参军。

“走!”薛香也喊道。

这两人进了水杉林,那狄未青屋里,昏睡的人已幽幽转醒。也是两人,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互相望着,眼波里好似流转了千言。

狄未青知道,枫南岭迎来了一线生机,她见万桥的眼神里不同往日那般无所依恋,惴惴间多了些生息,便知他也得到了消息。

无处安放的手闲着也是闲着,便抚了抚榻。抚到自己的衣服上,摸了一掌泥。

“唔!”她小声呼喊,直起身子,连滚带爬地挪下地,惋惜地看着榻,“怎么给我放榻上?”又扑腾着去掸那些已经干涸粘住的泥。

掸了两下,突然被记忆袭击了大脑似的停住:“坏了,小鲤鱼呢?”她四下张望,找寻无果,“坏了,还在亭子里。”

薛香被狄绣的说辞也说得心有余悸,进水杉林的时候都是捂着口鼻进去的。

看着狄绣甩着手大剌剌地走,嫉妒得面目全非,冲在前头,不说话不理人,只在狄绣落后太多之际,转身用眼神提醒她快点跟上来。

“你认识路吗,你就走这么快?”狄绣小喘着气,问他。

路?往一个方向走不就出去了吗?还能比进来的路难走?薛香心想。

他从指缝间出声:“这不有你吗?”

“我不认识路啊,上次我跑了三天才瞎摸出去的。”狄绣淌着汗的红脸蛋上还躺着无辜。

薛香惊奇地拿开手:“三天?”又捂回去,“你是不是走太慢了?”

“可能是,你要是嫌我慢,你就背着我走。”

薛香把狄绣从头到脚反复望了两遍,她真是变了,已经不似初见时那样说话也胆怯,想法也不张狂。现如今,她居然能把鬼点子打到他身上来了。

她站在那里擦汗,透过水杉枝叶的光线像一排拉得整整齐齐的金蚕丝,打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打在她小巧挺拔的鼻翼上,打进她两汪清泉般的眼眸里,折射出的光彩之耀眼,叫薛香也眯了眯眼。

“我是傻子吗?我才不背。”薛香一手捂着鼻子,一手背在自己额前,挡住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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