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帆一上班当天的第一件事，就是抽出门口剩下的宣传袋子，把桌上的私人物品挑拣走。
一顿收拾过后，办公桌上几乎没什么变化，他在外面跑得多了，留在这儿的东西属实不多。
“帆哥？”，吴瑞琳知道他调岗的消息，此刻看到人说不上震惊，就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来我这儿了？”
陈帆一笑了笑，“你不是一直喊着忙不过来吗，市局领导心善，这不就把我调来了。”
吴瑞琳不信，“说真的，那行动组的排查工作你真能放下？跨境那案子刚进展到一半，后边可还大有作为呢，现在转组多可惜。”
不仅是可惜，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搁行动组待过几年，经验涨得快不说，整个人对刺激的感受阈值也明显会比其他组的人要高得多，突然从紧张高压升得又快的一线环境转到半一线的“档案组”，哪个有志青年能受得了？
尤其是陈帆一这样一从警校出来就顺风顺水走过来的五好青年，正是志气高昂得离谱的年纪，冷不丁就要转组，简直是离了大谱。
“你是不相信李辉山，还是不相信许队？”，陈帆一悠闲轻松地从角落里腾出一块空地，不一会儿就把新桌面整理得井然有序的。
上面就摆着一灰色本子，和一黑色运动水壶，整齐得不能再整齐了。
吴瑞琳目瞪口呆地看着角落里的旧木桌，他以前的家当都不要了，这是要彻底投入“档案组”门下啊。
这样……也挺好哈？
“李辉山看着是不太靠谱儿，但毕竟干了这么些时间，他再怎么没脑子，组里的老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一百八十遍不带重样儿地犯蠢呀。所以，我选择相信许队。”，吴瑞琳笑得脸都要裂成两瓣了，真情实感地拍着桌子说道，“欢迎帆哥加入指挥中心，下属的情报小组！”
陈帆一点点头，“多谢吴组长。”
“没事没事。”，吴瑞琳仗义地过了把官瘾，若有所思地提了一嘴，“那跨境拐卖专案组的线索梳理……”
“我来做吧。”，陈帆一坦然说道。
“好！新收的材料我发你归政办了，记得看哟。”，吴瑞琳一副“你办事，我放心”的豪爽摸样，笑吟吟地又把椅子转回去了。
得，还有成堆的活儿要干呢。
陈帆一低头看了下手机，许昌华又给他发消息了。
-去小吴那帮忙也好，都是为了案子努力，好好干。
看来已经过了许队的暴躁期了，陈帆一打开电脑，没有再往前看他发的其他消息，打算晚点儿做完手上的工作就去许队那儿汇报。
陈帆一不会为了方綦的事和许队闹僵，方綦的审批结果和李昭昭的安全情况让他深刻地认识到，一股脑儿地往前冲是没错，但不是一直都合适。
陈帆一只是不满意这个审批结果，侦破案子的初心没变。
李昭昭的生活正在逐渐往新的平衡上靠近，这段日子更是天天晚睡早起，脸蛋红润了许多，偶尔在君子兰那纠结要不要给它多晒一会儿太阳。
说到这，也多亏了纪欢的木架子，现在李昭昭每天除了准备自己的工作，睡前还要根据天气预报上的晴雨指数，提前调整君子兰的日照时长。
陈帆一每每看着都酸得牙疼，这也忒精细了吧，怎么不见李昭昭按时按点地给自己补回睡眠时长呢？
“昭昭，你脸上这是什么？”，陈帆一边写边问，声音淡淡的，颇有某人的风范。
他现在兼任了君子兰的养护助理，李昭昭的计划一安排下来，记录的活儿就被陈帆一眼疾手快地捞走了，美其名曰“一草一木，皆是贵物”。
李昭昭睡眼惺忪地抬手抹了一把，“在哪里？”，她摸了一圈，什么都没摸出来。
“这儿呢。”，陈帆一轻点到李昭昭眼下，“你摸摸看。”
李昭昭没法子了，准备起身去照镜子。
“不用出去了，我替你看。”，陈帆一伸手把人拉回到书桌前。
李昭昭的书桌变大了，陈帆一下班后留在她房的时间也不知不觉地变长了。
“黑眼圈都变重了。”，陈帆一轻声叹道，无奈又心疼。
“……”，李昭昭抿着唇，不知作何解释。
犹豫半晌，最后她笃定地说出了实话，“它不是一直都这样吗？你一直盯着才会觉得它颜色变重了吧。”
好，陈帆一想手动熄灯了。
他搂着李昭昭的腰不放手，耳鬓厮磨地连连追问道，“都快半夜了，还睡不睡了？什么时候睡？”
这回，陈帆一不让李昭昭较真了，巴巴地往上贴过去，又哄又逗地把人往床上送。
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李昭昭早困了，不用提醒也知道该到点干嘛去。
耐不住陈帆一喜欢闹啊。
白日里当人当久了难免无聊么，陈帆一想试试换个贫法，生活的滋味儿也就慢慢起来了。
就这样，多好。
看着李昭昭侧躺在床上的背影，陈帆一脸上的唇角也慢慢地落了下来，笑意浅淡。
再过十来分钟就要开始在时间前加上“凌晨”两个字了，陈帆一还不睡。
前两天他和许昌华汇报工作的时候提过一件事，让队里安排人注意着点儿李昭昭的安全，但是这事儿也得提前和李昭昭说一声，得按流程走。
陈帆一这两天几次开口都有些说不下去，要怎么说，是趁着李昭昭开心的时候猛地给她戳个口子，说你高兴得太早了，恶人还在后边跟着呢。还是说，在她睡眼迷蒙的迷糊劲儿里再加上一剂猛药，让她从此战战兢兢不敢放松？
再不济，陈帆一也混不吝地想过，别让李昭昭出门了，干脆把孩子们都接家里，爱怎么折腾都随便他们，是掀屋顶还是拆房子，陈帆一都咬牙闭眼，一概不管不问。
可惜，陈帆一梦少，这种异想天开的荒诞狗屁还没在他脑子里留多久就被吹散了，连个响儿都没听见。
以前没看过李昭昭安心攒着劲往外折腾也就算了，现在陈帆一看见了，不是某一天，而是天天都能看见她安安稳稳地在房间里埋头苦干，一声不吭地造着，他心里就怎么都不忍心再把以前的杂乱情绪勾出来了。
陈帆一心里想，明天吧，明天我就和昭昭说这个事儿。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往后会一直有人跟在你身边保护你，外出采购、游玩、约会……可能在案子结束前，昭昭都不会像现在那么自在了。
这还是小事儿吗？
陈帆一觉得那就是天大的大事儿！
他光是想着就开始觉得烦了，那只敏感到浑身都是软刺的刺猬到时候还指不定要怎么折磨自己呢。
陈帆一闭着眼趴在李昭昭身侧，他觉得，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纠结过一件事儿。
不过就是说句话嘛，他死活张不开口。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队里那被许昌华骂了三四年的老系统又回春了一阵子，据说是省里给它升级了一个什么局域优化，陈帆一那时候在医院，没碰上这热闹。
但是现在，它升级的果子递到了陈帆一眼前，让他也感受了一波优化的厉害。
它不仅能识别出超市发生骚乱那天的神秘推动人，还从公共监控网络上抓取到了他的最新动态——他居然又去逛超市了，还是同一个超市。
这人贩子胆子还挺大的。
陈帆一掐着时间截下行动组的外出排查小组，行动申请、信息存档、线索对比全都一溜儿被陈帆一处理妥当了，转头就领着组里四个精英骨干往目的地赶。
“帆哥，你不是申请调岗了吗？”，小吴有一阵日子没和陈帆一一起行动了，上一次还是他受伤住院之前。
“嗯，是申请了，许队也批了。”，陈帆一不太在意这些，决定只在做下的那一刻有讨论意义，做完之后对他来说就和剩菜剩饭没什么区别了。
“那你后面还回来吗？”，小吴呐呐地问完，空气里忽然间安静不少。
陈帆一揉着被盯得有些发烫的后颈，哭笑不得地反问道，“我又不是篮球，还能来回传不成？”
小吴后面还想接着再问，却被李辉山打断了，“差不多要到了，还有五分钟。”
五分钟……这提醒得真及时哈。
“这次行动好像不见许队说什么，比之前好说话多了。”，李辉山开着车，闲嘴似的提了一句。
“是啊！”，小吴恍然惊叹，“帆哥才喊住我们没多久，通知就下来了，是不是许队之前就盯着那一块儿了？”
“谁知道呢？”，李辉山大咧咧地笑着。
陈帆一顺着后视镜看去，一眼就对上了李辉山心眼儿比筛子都多的眼神，一副老谋深算的猴精样儿。
行行行，他又知道了。
陈帆一懒得瞒，也懒得解释，反正这中间没什么秘密，一切都是合法合规地按流程走的。
无非就是某天下午汇报的时候，陈帆一提醒许昌华该注意保护被拐受害人的安危，许昌华脑袋一拍，“是呀，这可不能马虎。”。
谈话之余，许队又顺势让他有空的时候多帮衬点儿专案组的排查任务。
都是一个队的队友嘛，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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