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倒是有一法子,只是……”胡元清一脸犹豫之色,忧心忡忡地瞥了沐黎一眼。
体内汹涌而至的燥热一次次地冲击着沐黎的神智,让她愈感浑沌不清,只得颤声道:“先生但说无妨。”
胡元清见她双颊绯红,一双妙目波光粼粼,香肩完全暴露在眼前,红唇翕合,香汗淋漓。心中一荡,慌忙把目光转到她手上。
“殿下这合欢蛊之毒发作不久,若是现在将中毒之处剜出,应可遏制。只是殿下御体恐要吃些苦头了。”
沐黎垂首,左腕上面一颗黄豆大的殷红血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为突兀。
她猛地抬起手来,从发髻上拔出一支金簪。瞬间几缕青丝滑落在雪肩上,看着更加娇俏可人。胡元清霎时脸颊发热,眼神极不自然地飘向别处。
“先生的意思是……把这玩意剜出来便好了么……”沐黎捏着那金簪,牙根紧咬着问道。
胡元清只得将目光又敛了回来,定睛一瞧才看仔细了,原来那金簪的簪身极其锐利,倒像是一把精细的匕首。
“殿下,打算用这个?”那簪尖上泛着冷光,胡元清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没法了,孤身上只有这个……有何不妥么?”沐黎紧握着金簪的手有些颤抖。
“这个……臣是怕殿下耐不住这皮肉之苦……”胡元清的声音低了下去。
沐黎却也不说什么,她勉强站立起身,走到宫灯边上,拿着金簪在烛火中来回地蹭了两下。又把系在长裙上的腰带解了下来,咬在两排珍珠齿间,绕在脑后打了一个结。
末了,她深呼一口气,高举起那金簪。眉心一紧,迅雷之速落下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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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殿之上,依旧是万家同欢,觥筹交错。宫女们有序地穿梭在各位宾客之间,倒酒上菜,而那些喝得微醺的贵客们也都慢慢放开了拘谨,高谈阔论的,插科打诨的,好不热闹。
却有一个人只独身静坐在一旁,自顾自地喝酒。只见他漫不经心地拿起酒壶,往面前的白玉杯盏里倒了些许,缓缓拿到眼前。
那双眼睛极为冷傲,黑曜石一般的双瞳深不见底,只泛着淡淡的寒光。
举到嘴边的杯子忽然停住了,他不动声色地抬眼往殿中望去。
泰成帝左手边的席位,已经空着有一会儿了,那个人……他双眼微微眯起,若有所思地往嘴里送了一口琼浆。
而那空席的对面,皇贵妃似乎也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单手托腮,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身边的宫女聊着天。
目光在人声沸腾的大殿转悠了一圈,停留在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两张毗邻而放的空席,在这热火朝天的景象中似乎全然被忽视了……
“公爷,流光阁那边一切无恙。”几不可闻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却是自己的亲信沈蒙。“其余事情也都安排妥当。”
萧蘅眸光微闪,转瞬又黯了下去,修长的手指轻扣着白玉杯沿。磕到第三下的时候,殿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陛下,不好了……”一个内监打扮的人影连滚带爬地来到泰成帝跟前,哭丧地叫唤着。
“不长眼的东西!瞎嚷嚷些什么?不会好好说话么?!”赵中官双眉竖起,指着那小内监大骂。
“是是是。”小内监鸡啄米似得点着头,颤声道,“是……金钏开云馆,走……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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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时不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胡元清却无心在意。
他双目直直盯着面前那只白皙的手臂,上面一处血肉模糊的窟窿,触目惊心。
他忍不住抬眼向那少女望去。却见她桃腮绯红,点点汗珠时不时地从下颌滑落。两排白齿中间的布条,被染成了红色,显是因为咬得太紧,牙根竟也渗出血来。
“啧……”只听见沐黎轻嘶了一声,缓缓松开了口。
“这便可以了吧……”她胸部剧烈地起伏。
“生剜之痛,殿下居然一滴眼泪都没落。臣着实佩服!”胡元清拱手一拜,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玉瓶,“眼下应该是控制住了,不过这合欢蛊毒狡猾得很,要连根拔起怕也是难。找到解药才是长久之计。”
他说着从玉瓶里倒了些粉末,轻轻撒在那团鲜红上。“不过现在还是先把伤口包起来……”
手上的疼痛似乎有些麻木了,好在身体似乎总算平复了下来。体内那股燥热感似乎渐渐退去。沐黎抬起另一只手轻撸去额头上的汗珠。
看着眼前这个面白如雪的文弱书生,娴熟老练地处理着自己的伤口,不知怎地,竟让她想起了某个人。那个人在帮她疗伤的时候也是这般行云流水。虽然他的眼中向来都是死水一潭,但她却分明记得有那么几个瞬间,那深邃冰冷的黑瞳中分明点缀着星点柔光。
萧蘅,这个让她琢磨不透的男人。那日在太熙池边,他与胡元清对峙了一个下午,最后那局棋还是成了死局。不知若是有一日朝堂相争,胡元清能否与他一搏?
只是胡先生端方高洁,如出水白莲,若是要把他打造成自己的手中刀,到时候未免沾上血腥味。沐黎这般想着,心中却又有些不忍……
“殿下忍着点,马上就好了。”胡元清见沐黎秀眉拧在一块儿,道是她疼痛难耐,连忙安慰了一句。
“不……”沐黎回过神来,“孤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哦?”胡元清微微一顿,手下动作却也未慢下来。
沐黎歪着脑袋,语气有些刁钻:“先生非习武之人,随身倒是带着这么上等的金创药。”
胡元清双眼依旧低垂着,嘴角稍稍抽动,“说来惭愧,少年时家父为治臣这宿疾,带着臣走访过不少巫医。西南那边大抵都是如此,巫医可比郎中紧俏呢。”
“巫医…?”沐黎嘴里喃喃重复道。
“是啊,这些巫医和平日里的郎中大不相同。巫医说臣这旧疾乃娘胎里带来的邪毒,月月都得要放血祛毒……每月十五,臣都得在身上割上两刀。所以这金创药便也就一直带着了。”胡元清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笼着一层淡淡的落寞。
“真是难为先生了……”想到胡元清这么一个弱不经风的书生还经历了那么多皮肉之苦,沐黎心中不由怜惜起来。
“那倒也非全然无用。至少臣也见识到了巫蛊之术。不然今日也没法帮殿下了。”他见沐黎一脸过意不去的模样,反而故作轻松地安慰她。
“哦?巫蛊之术?”沐黎瞬间来了精神,双眼也闪着亮光。
胡元清却并未接口下去,只回头往门那边望去,低声道:“殿下,外面动静似乎越来越大了。从刚才起就没停下过…臣还是去探听一下。”
沐黎点了点头。
良久,殿外似乎又恢复了平静。胡元清风一阵地回来,面带不解之色:“听说是金钏开云馆走水了……现下人们都赶去了,连陛下和娘娘也都去了呢。”
沐黎眉宇微震,若有所思地嘟囔道:“金钏开云馆是父皇之前修建给皇贵妃养胎的地方…远离东西六宫,僻静悠隐。皇贵妃自诞下沐弼之后,那地方似乎也很久没用了……那边走了水,她竟这般紧张么?”
“是么,那确实也是奇怪了,而且如今倒也非风干物燥的时节……”胡元清说着又往沐黎那边一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沐黎冷笑一声,眼中精光闪过:“先生不说孤也知道,这走水和下毒之事怕是有什么关联。”
胡元清低垂着眼眉没吱声。
“此人做局,引孤入瓮,等下必会现身。孤就在此守株待兔。”沐黎稍作沉思,目光向柳驰那边扫了一眼,“不过还需先生帮孤照看一下柳小侯爷。他这么昏迷不醒也不是办法……”
胡元清却是淡淡一笑,语气颇为轻松:“殿下大可放心。适才臣只是点了柳小侯爷的穴道,再过半个时辰就该转醒了。”
沐黎抬手行了一礼,“此番真要多谢先生了!”
胡元清虽说看似羸弱不堪,力气倒是还不小,他抬起柳驰的胳膊往自己肩上一搭,就这么半扛着往外面走去了。
流光阁里只剩沐黎一人,空气中的血腥味一时半会儿还消散不去。地上星点血迹,她忙俯下身去用裙角轻拭了一下。适才确实流了不少血,这会儿她竟有些晕眩。
沐黎睨了一眼自己左腕上缠着的布条,上面殷红一片,血似乎又渗了出来……
然而容不得她多想,外面却突然传来笃实的脚步声。
“来了么?”沐黎一个激灵,倏地躲到了门后。
打开流光阁的门,浓郁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萧蘅不禁蹙紧了眉头。
还未看清阁内情形,忽然一道寒光直逼而来。刚回过神,脖颈处已多了一把锐器。
萧蘅垂眼瞥去,竟是一支华美无比的金簪。
少女的香味随即将鼻尖的血腥味冲淡了去。
“竟然是你!萧蘅!”来者颇为出乎意料,沐黎的声音也忍不住高了起来。
萧蘅却并未作答,头往侧边稍稍转去,清冷的目光在那缠着布条的手腕上停留片刻,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殿下,怎地又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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