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人群走远的声音,萧蘅才缓缓松开双手,怀中人却已昏睡过去,许是因为适才流了太多汗,她竟有些虚脱。
下唇的疼痛传来,萧蘅抬手轻抚去嘴边的血迹。
他将沐黎横抱起来,轻放在贵妃榻上。又从地上捡起适才掉落的玉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绿豆大的黑色药丸,摊在手心。
环顾四周,他从不远的圆桌上倒了一盏茶水。小心翼翼地送到沐黎嘴边。奈何少女双唇紧闭,水滴顺着她的下颌淅沥沥地往外流。
萧蘅抬手扶额,从胸口溢出一声无奈的轻谓。
“最后一次……”
他将那颗小药丸塞进沐黎的嘴中,然后从杯中饮一口水含着,俯下身去。
再次触到她那温软润滑的红唇,他的心头又颤了一下。少女眉心微闪,朱唇稍动。
萧蘅趁机撬开了她的双唇,将口中的水渡了过去。
浑浑噩噩中,舌尖似乎可以感受到一股淡淡的锈铁味道,紧接着苦涩的草药之味从嘴中蔓开。沐黎下意识地要把口中的东西往外推,但嘴巴却被紧紧封住。
她只得乖乖咽了下去。
“好苦!好苦!”心底无声地呐喊着,她的眉头忍不住扭到了一块。
好在清凉的甘霖又源源不断地送进嘴中。这才让她舒适一些。
萧蘅有些恋恋不舍地从那对温润的双唇上离开。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沦陷了,失控的滋味很糟糕。他甚至怀疑自己才是那个被下蛊的人……
然而心头却是挥洒不去的甜蜜,下唇的疼痛传来,仿佛是在提醒自己那方寸间的旖旎时光,他的眼角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嗯……”贵妃榻上的人有了些动静。
沐黎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香艳的梦。她并不记得太多,只隐约记得自己的嘴唇似乎被一块微凉的软玉覆盖住,那感觉有些青涩,有些酥麻,让她欲罢不能。
她勉强睁开了眼睛。清冷之气扑面而来,一张俊美的面孔映入眼帘。让她有些恍惚,错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梦境。
“你……”沐黎抬起手来,用指尖在那清隽的侧脸上轻点了一下。
“皇太女逾矩了。”却是毫无波澜的一声提醒。
“啊!”沐黎惊呼一声,赶忙将手收回。“对不住……孤还以为在梦中……”
男子轻哼一声,不知是否因为宫灯昏暗的缘故,此刻他的双眸看着竟有些魅惑。
剑眉微挑,他的声音依旧是冷淡的,“原来在梦中殿下就可对臣动手动脚?”
沐黎心尖一颤,双颊又浮出两片薄红。
“自然不是!谁要对你——”她慌忙否认,目光却停落在他下唇一抹殷红上。
“你的嘴……?是怎么了?”沐黎有些好奇地问道。
始作俑者还这么一脸无辜。真是可恶至极!萧蘅看着她微翘着的樱唇,恨不得一口将它含住。
“被猫咬的。”他不自然地转过头去。
“猫?这流光阁里有野猫么?”沐黎听了更加是一脸不解。她扭头朝四下寻去,却哪有半只狸奴的影子。
她的表情又天真又滑稽,萧蘅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暧昧的笑意:“是啊,还是一只野极了的狸奴!不会好好亲近,只会咬人。”
他说着,指尖轻触在那被咬的地方,轻摩了一下。
“是吗?必是你去招惹人家!”沐黎轻啐了一声。“宫里的狸奴都还算温顺。孤平日里也有给他们喂食……”
萧蘅眸光一闪,暗自腹诽:“到底是谁招惹谁?”
手上的伤已经没再出血了,体内的奇异感觉也消失殆尽了。沐黎抬手将满头的青丝挽好,轻声说道:“多谢你了……”她顿了顿,声音柔了下来:“适才孤若是有失礼之处,还请萧公爷莫要计较。”
“殿下之前还在骂臣下作。怎地现在倒是这般客气了?”萧蘅微扬起头,漫不经心地问道。
沐黎脸上又开始火辣辣,她清了清嗓子,“孤错怪了你……这毒并不是你下的……”
“何以见得?”他颇有兴趣地追问。
“你若是真想害孤,作何还来帮孤?不管你是真心想救孤,还是为了帮你姑母将功赎罪,总之孤都得要谢谢你了。”沐黎双手抱膝,悠悠而道。
萧蘅眉头微挑:“殿下都知道了?”
“这又有何难猜的。你能拿到解药,必是与那下毒之人颇为亲近。这些宫闱伎俩也只有深宫之中的妇人最为拿手。除了皇贵妃孤想不到第二人了。”
她又停了一下,把侧脸的碎发捋到耳后,继续道:“而且,火烧金钏开云馆也是你干的吧?孤若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要帮你姑母毁尸灭迹?皇贵妃心思缜密,断不可能把这毒放在自己的景阳宫里。”
萧蘅并未接话,眸光却沉了下去。
沐黎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萧承煊,你应是恨毒了孤害得荣安王憾死北境。但却也不愿与皇贵妃同流合污。如此可见,你还真是一位清冷自持,端方正直的君子啊!”
“自持端方?”萧蘅嘴里缓缓重复了一遍,颇有玩味地笑了笑。
想这二十年来,他一直是人们口中传颂的谢庭兰玉般的人物。少时他便名满柔京,世人都道他渊清玉絜,怀珠韫玉。过了束发之年去到军中,也是一位大敌当前稳如泰山的少年将帅。
松风水月,举世无双。说的大抵就是他萧承煊。
然而就在方才,就在那屏风后面的橱柜里,当他疯狂吮吸着她的唇瓣,一次次将她的娇喘堵回去的时候,哪还有半分君子端方可言?
他被她弄得神魂颠倒,鬼迷心窍。千年的冰川似乎有了裂痕,下面竟是炙热无比的岩浆。他要赶在一切还未崩溃之前,先把那缺口再次冰封起来。
“皇太女说笑了。臣非君子。臣是不择手段的下作小人。”萧蘅冷冷抛下这句话,迅速起身往外走去。
还未走到门口,却又折了回来。
“殿下是储君,莫要失仪了。”他说着将自己的外袍解下,罩在了沐黎身上。
颀长的身影跨出殿门,沐黎才回过神来。她轻叹一声,裹紧了身上的长袍。
*******
万寿节那日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了。金钏开云馆的火灾,禁军查了几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天干物燥,再加上那里四周环树,所以才引起大火来。
倒是另外一则流言成了宫中炙手可热的话题。而这流言的中心竟然就是皇贵妃的亲侄儿,荣国公萧蘅。
“公爷,这外面纷纷扰扰的流言,您真不需要属下去处理一下?”终于有一日,萧蘅那最忠诚的手下,沈蒙有些坐不住了。
萧蘅脸上却依旧是波澜不显的模样。“你也说了是流言了,既是流言,何必挂怀?”
“可是……属下是担心皇贵妃那边——”沈蒙却是一脸忧心。
“姑母那边我自有交代。”萧蘅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被皇贵妃招入宫中。
景阳殿内,气氛极其压抑。一众宫人都被早早地遣了出去。
内殿里只剩下皇贵妃和萧蘅姑侄俩。
“承煊!你老实告诉本宫,那日坏了本宫好事的,可是你?”皇贵妃一改平日里温婉柔顺的样子,声音犀利而高亢。
萧蘅却面不改色,只淡淡回了一句:“姑母这话,侄儿倒是听不懂了。”
“哼!”皇贵妃轻嗤一声,“好哇!你胆敢在姑母面前装蒜!本宫问你,那金钏开云馆的火可是你放的?”
“是。”萧蘅应得很干脆。
“你——”皇贵妃一掌拍在白玉桌台上,满头的珠玉摇晃不已。“你坏了本宫的好事,还敢如此理直气壮!真当是反了!”
萧蘅依旧面无波澜,但眼底却泛起一阵寒光:“姑母可知,大祁律法,构陷储君,该当何罪?”
“你说什么?”皇贵妃厉声问道。
“宫中行巫蛊之术,又是何罪?”萧蘅语气森然,眸光清冷。
皇贵妃沉默片刻,咬牙切齿道:“你这是在威胁你姑母么?”
“侄儿不敢!侄儿同姑母一条船上的人。谈何威胁。”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姑母此番未能成事,皆因事先准备不足,这才功亏一篑。侄儿也不过为了自保,才出了火烧开云馆的下策。”
皇贵妃秀眉竖起,正要开口。却又被萧蘅的话堵了回去。
“胡覆出生西南,那边巫蛊术盛行,他又怎会从未见识过呢?姑母这次是寻错人了。”
皇贵妃微眯双眼,口中喃喃:“那胡元清不过一介书生,又是这么一个病秧子,怎会……”
忽然脑子清晰了起来,她拽紧了手中的绢巾,幡然觉悟道:“你是说他曾用巫蛊术医治身体…?”
萧蘅重重地点了点头。
“岂有此理!”皇贵妃却是一个劲儿地摇着头,“本宫竟没注意到这茬!”
片刻她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安,低声问道:“沐黎那臭丫头呢!他告诉她了么?!”
萧蘅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他不仅告诉了皇太女,还帮皇太女把那蛊毒剜了出来。所以姑母,你说侄儿该不该一把火烧了金钏开云馆?”
话毕,皇贵妃额上已冒出涔涔汗水。她攻于心计,又怎会猜不到此番计划失败之后的结果。
“适才侄儿在启明殿听说了,皇太女已经要求彻查巫蛊事件。一会儿禁军就会到东西六宫进行搜宫。姑母在那金钏开云馆里藏的好东西——”
他话音未落,皇贵妃便一眼横了过去。
“好!不愧是本宫的好侄儿!深谋远虑!”她稍敛了情绪,端坐下来,语气平稳了一些,“如此还真要多谢承煊帮本宫善后了。”
萧蘅只抬手行了一礼,和顺道:“侄儿说了,侄儿同姑母是一条船上的人,保姑母,就是保自己。”
皇贵妃一双妩媚的桃花眼中眸光流转,赞许地点了点头。
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完毕了,萧蘅转身便要告退。却听见皇贵妃那轻柔婉转的声音传来:“承煊,本宫听闻宫中流传着你的闲话,说是万寿宴那晚,你和一女子在流光阁里…姑母倒也不是想问责你,你早就到了婚配年龄,既有中意之人,何不说出来,若是合适,姑母就求了陛下赐婚。岂不是美事一桩。”
听到“流光阁”三个字,萧蘅心中微微一阵悸动。那晚上的经历至今印刻在他脑中,时不时地就会跳出来。
那娇嫩欲滴的双唇,那短暂的缠绵时光,足以让他回味一生。
“……不过本宫还听说,那女子和沐小四有些相像呢……该不会真的是她吧?”皇贵妃看着指尖的蔻丹,漫不经心地问道。
萧蘅低垂着头,语气从容不迫:“侄儿搞这一出,也不过是为了掩饰纵火之事。倒是叫姑母见笑了。至于那女子是谁……侄儿还真希望是皇太女殿下呢。”
皇贵妃看不清他的表情,轻呼了一声:“哦?”
俊朗的脸庞抬了起来,眼底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若是侄儿能拿下皇太女殿下,还怕这天下不姓萧么?”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