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玄峥是个适应能力异常强悍的人，但他没想到有人的适应能力比他更强——陈肆不过是在这栋房子里做了两顿饭睡了一觉，就已经连整体气场都融入进去了。玄峥晚上没有睡太久，天色蒙蒙亮时就慢慢移动到了客厅。他手里拿着枪，靠在满是软垫的躺椅上休息。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他睁开半只眼睛，看见那个笨蛋条子穿着楼上衣柜里的丝绸睡衣，脸颊和手指关节都被蒸得红扑扑的，显然是睡了个好觉又好好泡了个澡。
“新拆封的睡衣。”陈肆坐到了沙发上，给了他一杯热牛奶（他真想知道这人都是从哪里找到这间房子里放着的储备粮的），“看来你的上司个子也很高。”
“不，他不算高，只是柜子里存放了各种尺寸的应急常服。我猜你睡的是次卧。”
“是的。主卧太漂亮了，没敢睡。睡了之后肯定没法恢复原样。”
玄峥挑了下眉毛，陈肆笑了起来：“不说那些。你感觉还好吗？早饭想吃点什么？”
“我不知道厨房里有什么。或许应该省着点吃。”
“我觉得用不着。厨房里还有个零下四十度恒温的冰柜，里面满满的全是冷冻的鱼和牛肉。冰箱的冷冻室里塞满了处理好的鸡肉，冷藏室里全是牛奶和浓缩果汁。楼梯下面的橱柜里堆满了面粉和大米，地下室酒窖里的葡萄酒多得可以开博览会，旁边的储藏室像是我家门口的蔬菜水果超市……比起担心要不要省着点吃，不如担心我们两个人能不能在这些东西都坏掉之前吃完。说真的，你家上司是不是早就猜到你要出事了？所以才把安全屋里塞满了粮食？”
“不，按常理来说，除非是启用状态下，安全屋的存粮是定期更换的。”玄峥说，“有那么多吗？那些能吃很久？”
“只要你不是什么大胃王，也不考虑损耗问题，咱们两个能在这屋里活半年。”陈肆说，“算了，我看你也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早上我去煮鱼片粥。你没什么忌口吧？”
“我不吃咸菜。”
“巧了，我也不爱吃。看来昨晚化条鱼的决定是对的，我现在去片鱼肉。”陈肆站了起来，“你起太早了，是因为伤口疼吗？我看到柜子里有安眠药。”
“不需要那种东西，谢谢。我的睡眠本来就少。”玄峥微微颔首，“那个……”
“嗯？”
“你会打针吗？”
“我会拔。”陈肆说。他绕过茶几上前，玄峥一愣，看见他的脸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陈肆把额角在他的额角上贴了贴，在玄峥作出什么反应之前就退后了：“不热，如果你担心伤口发炎就吃点消炎药，书房的药柜里有很多。”
“那就劳烦你帮我拿了。”
“不妨事，饭后我会提醒你吃。哎，但愿八点前咱们能吃上饭，粥得煮一会儿呢。”
玄峥看着他的背影，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不太得劲儿。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一个人靠得这么近了。跟陈肆交流很顺畅，他有点意外对方竟然能完全跟得上他的语速和思路，更意外于对方的思维同样很快。上次有这种感受还是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所以，他难得有一瞬间没那么设防。
然后对方就做出了对他来说过于亲密的动作，这太超过了。玄峥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枪柄，最后还是将那把手枪丢到了茶几上。
吃饭的时候陈肆看到了那把枪：“房子里还有枪支弹药？”
“火力充足。”玄峥说。他脑子里快速构思出了十二个拒绝给予对方枪支的理由，没想到陈肆闻言只是哦了一声，就埋头继续喝粥了。
他微微挑了下眉毛：“不问问在哪里？”
“嗯……我大致知道。如果真的有袭击，你肯定会把它打开让我拿枪。”陈肆说，“地下酒柜是可以翻转的，对吧？”
“你敏锐得令人惊讶。”
“有钱人都喜欢把枪和毒品往那种地方藏。”
“但很可惜，猜错了。”
“真的？”陈肆有点兴奋地抬起头，“那是在哪里？”
“……”玄峥的眉毛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似乎是在为对方完全没有被自己嘲讽到而有点意外，“或许你可以找找看，找到的话随你使用它们。”
“那还是算了。”陈肆说，继续低头吹着勺子里的粥，“我不喜欢带枪，自从我们队长跟我讲了那个把自己屁股崩没的倒霉刑警的故事之后。”
玄峥：“…………”
他回去一定要查查这个故事是怎么回事。
陈肆的手机早就被他做了断网处理，而对方对此接受良好，开始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写一些不知所谓的小说，大多都是取材于他所经历过的案件，要么就是玩一些不用连网的手机游戏。玄峥则继续给他的高级助理发消息。萧谨把信息用事先定好的密码发给了他，玄峥边读着那些完全不通顺的乱码文字边将它们在脑内自动解码，最后他放下手机，将十指交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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