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遇北最近很忙,他开始处理公司各种事务,在平海和A市之间来回奔波,开会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
与此同时,他还在托人找颜落弟弟的下落,动用了自己和何家的人脉关系,去医院查了信息,总算是大概确定人在哪里,这几天让何越钦带人去找。
他每天的时间几乎被这几样完全占去,忙得吃饭都在办公室。就这样,他还能拼命挤压出时间,一天三次,在微信上对颜落嘘寒问暖。
虽然对方不一定每句话都愿意打理他。
因为有些话实在是很无聊。
【早上好,记得吃早饭。】
【好。】
【午饭给你点了菜,不用出去吃。】
【谢谢。】
【晚上早点睡,看天气,临丘明天有雨,记得带伞。晚安。】
【嗯。】
(图片)【这是我的午饭,你觉得怎么样?】
【………】
但即便是这样,何遇北依旧每天准时准点献殷勤,不亦乐乎。
这天晚上,在书房里,他刚和颜落说了晚安,正准备接着去处理文件,就接到了何志尧的来电。
何遇北看了看来电人,皱了皱眉头,把文件丢在一旁,端起一旁的杯子喝了口水,而后接通。
“阿北。”电话那头,何志尧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满是威压,此时此刻,显得有些疲惫。
“是爸对不起你,有些事情没能及时阻止。你也知道你妈是什么性格,我不得不顺着她来,我……”
“您要是来向我哭诉,那大可不必,我很忙。”何遇北说。
“没有,我,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
“我明白,事情闹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和你妈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和她向你道歉。”
“你知道,你妈因为年轻时候的事情,有时候情绪会不好,做事也难免冲动一些,她那天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
“我知道我们都欠颜正清一句抱歉,恐怕我也没机会对他说。你妈最近情绪有些不太稳定,平海对她的刺激太大,我想带她换个城市。我准备把公司的事情放一放,我年纪大了,该退下来,你的成长我也能看到,你一定会比我做的更好。”
何遇北沉默着,没说话。
“我理解你不愿意轻易原谅我们,我们也不求你的原谅。爸和你说声对不起,你以后和那个女孩子好好的。”
说到这里,电话那头传来了秦芷兰的声音。
声音有些远,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依稀听得出来她好像在哭,似乎还在喊着张蓉枝的名字,“妈……你在哪儿?”
“你妈她其实也后悔了,但她也没有退路,她太热爱舞蹈了,这才被人利用。”何志尧轻叹了一口气,满是无奈和心疼。
“我们很快就会离开。之后,你想做什么都好,有什么困难就去找你大伯和大姐,我们没尽到身为父母的责任,是我们的错。”
“阿北,对不起,你以后照顾好自己。”
此时秦芷兰走了进来,她脸上挂着泪珠,此时的情绪有些不正常,她哭道:“我要去舞蹈团,快迟到了!”
“今天休息,你忘了?”何志尧整理好情绪,走到秦芷兰身旁,温柔地说道,“走,我们回房间休息。”
“哦,对,今天休息。”秦芷兰显然已经有些精神错乱,她喃喃道,“那我妈呢?”
“妈去买花了。”何志尧揽住秦芷兰的肩膀,帮她把发丝整理好。
“哦,那记得和妈说,要给我买最喜欢的玉兰花!”
“好。”
……
听筒里的声音逐渐变远,何遇北终于放下手机。
小时候的很多事情,何遇北都不记得了,自从记事以来,他和父母之间的温情时光实在是太少。
朦胧模糊的记忆涌上心头,那时候,何遇北四岁,那个时候,他还跟着程苍树学习小提琴。
老人家当时已经处于半退隐状态,整天乐呵呵的,也没有什么架子,看何遇北就像看自己的孙子,也像看一只小猫,散养着,任他随天性。
在平海的小独栋别墅的院子里,程苍树躺在躺椅上,面前就是遮阳伞,他正悠然地转着蒲扇。
一旁,何遇北带着一顶小遮阳帽,拿着程苍树随手递给他的琴弓,用一头努力地戳着花坛旁砖缝里的蚂蚁。
“嘿咻,小蚂蚁,你别跑!”
何志尧和秦芷兰过来接何遇北,刚一推开院子门,就看见眼前这一幕。
秦芷兰“呀”了一声,连忙走过去,一把抱起想要爬到花坛里的何遇北,捡起琴弓放在桌子上,轻轻地揪住何遇北胖胖的脸蛋,“去给程爷爷道歉。”
“程爷爷给我玩的!”何遇北不服,脸蛋气得鼓囊囊的,小脸一扬,就是不答应。
“是我给他玩的,小孩子嘛,没关系,芷兰不用生气。”程苍树慢悠悠地说着,“这小子,又调皮又聪明,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让他玩。”
秦芷兰这就作罢,想把何遇北放下,他小手扒着秦芷兰的肩膀就是不撒手,眼睛一闭就装睡。
“行了,带他回家去吧,明天再来。”程苍树挥了挥手。
“程爷爷再见!”何遇北兴奋地说道,也不装睡了。
“程老,那我们走了。”何志尧说道。
“走吧。”
走到门口,何志尧伸手,温柔说道:“来,阿北,爸爸抱好不好,让妈妈休息。”
“好,爸爸带我去吃冰淇淋好不好?”何遇北睁大眼睛,眨巴着问道。
“那你问妈妈,看妈妈同不同意?”
“妈妈,妈妈,”他伸出小手去抓秦芷兰,撒娇道:“我想吃冰淇淋。”
“那你保证,以后不能再拿程爷爷的小提琴在地上玩了,记住了吗?”秦芷兰细心交代。
“嗯嗯嗯嗯!”何遇北拼命点头。
“走吧,带我们阿北吃冰淇淋。”
“哦耶,谢谢妈妈!”
……
放在任何一家三口身上,这种小事数不胜数,或许小孩子长大后压根不会有什么印象。
但对于何遇北来说,这是他为数不多可以清晰回忆起来的亲情,是他无比珍贵的童年记忆。
之后,一直到现在,他几乎再也没有感受到过。
他们对他施加的压力,比外人更加冷漠的眼神,无限的责备,一度让人窒息。
现在,终于解脱了。
虽然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
何遇北嘴角溢出一抹苦笑,随后压了下去,头有些疼,他仰靠在办公椅背上,看向窗外。
平海是个繁华的大都市,灯光昼夜不停,夜晚的天空被灯红酒绿的迷乱映照地发红,看不出真正的月色。
他还记得,刚到临丘那时候,他迷恋于日落时候铺满天空的晚霞,夜晚时分一颗颗接连亮起的星星。
白天,蓝蓝的天空上云卷云舒,风都变得温柔,轻轻抚过,从远处飘来的是玉兰花香。
夜里,天空换了个颜色,黑色为底的幕布上,一点点泛起月白的的光泽,隔着卧室的窗户,柔柔洒进,虫蝉啾鸣,交织起无上的变奏曲。
小城的静谧和温馨,那里的人和物,让他重新活了过来。
是时候该回去了。
—
何遇北要回临市前,何雪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回家一趟。
何遇北到家之后,家里只有何雪一人,她今天休息,穿着一身家居服,看上去温柔很多,正在花房摆弄着一盆花。
何遇北走过去,何雪抬头,笑着让人坐下。
拿上茶水,何雪解释了自己让他过来的原因。
“阿北,你爸妈已经离开平海了,这件事你知道吧。”她试探性地说。
“嗯,知道。”
“好,那你可知道,宋承磊定罪了,被判了十年,然后有关于你的流言再一次在网上传开。”
何雪说这话的时候依旧十分冷静,没什么情绪波动,像是在讨论每周例会内容一样。
何遇北“嗯”了一声,今早去加油站的时候被人认出来,虽然他们没当面说,但他还是听到了议论。
“好。阿北,我知道你爸妈做的很多事情确实不好,事情到现在这样也是大家都没想到的局面,你爸他实在看不下去网上三天二头冒出来的骂你的话,但这件事又不能强压下去,所以想让我来和你聊聊怎么办。”
“我从来都不在意那些。”何遇北说道。
“我知道你不在意,其实我们也都可以完全不在意他们的话,我们还可以正常工作生活,你不出现在公众面前,他们影响不了你什么他们。”
何雪循循善诱,继续说道:“但是,阿北,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个道理你总该明白。你不在意,但你怎么能保证之后你在A市的公司经营不受影响,又怎么能保证你和颜落在一起后她的生活不受影响。”
何雪在生意场上沉浮这么多年,却始终占据上风,她自然知道怎么抓住痛点。
她从何越钦那里逼问出颜落的名字,不过也没什么恶意,只是想改变一下现状。
果不其然,本来没什么反应的何遇北在听到颜落的名字后立刻抬起了头,目光有些锐利,看向何雪。
“你不用看我,阿北,我没有恶意,程老退隐这么多年,之前你妈一直不让你见他,最近一段时间,你可以去看看他。他说的好听是归隐,不好听就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你去和他说说话吧。”
有关何遇北的恶意猜测必须要及时解决,何雪明白,就目前来看,能出面最有效解决的只有程苍树一个人。
他是个声誉极高的小提琴家,也是何遇北的启蒙老师,但因为他生性比较散漫,也不愿意拘束孩子,更加热衷于释放孩子天性,并不想刻意把何遇北培养成一个世俗认可的音乐家。
也因此,由于和秦芷兰的理念相悖,何遇北九岁的时候彻底离开程苍树,跟着宋承磊开始新一阶段的练琴之路。
而程苍树对此很是失望,他离开平海,回到老家。
何遇北这么多年一直没去看过他,本来心里就愧疚。如今他还处于声名狼藉的状态,实在是没有脸去见他。
但何雪说得很有道理。
他不能带着骂名去找颜落。
他要干干净净地回去。
“好。” 何遇北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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