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呸，这什么地方啊，全是土！”
何越钦一边走在路上一边嫌弃地挥着路边因为刮风而荡起的灰尘，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吃一嘴泥。
“钦哥小心点儿，这边路不好走。”随行的一个小弟东子说道。
“平海周围还有环境这么差的市？”
何越钦纳闷地不得了，按照何遇北的吩咐，他带着人来找颜子凯，上面给的地址显示是在平海相邻的深城。
深城虽说没有平海那么繁华，但也不至于这么破旧吧，这一路走来，何越钦以为自己到了什么神秘山村荒漠呢。
“其实这里已经不是市区了，勉强算是个城中村。很多都是外来务工的人，因为租不起城里的房子，只能住在这里，环境是差了点儿，和咱们大平海肯定是没法比。”东子解释着。
几个人说着，按照地址，走到了一家大门紧闭的小房子面前。
这个城中村的房子都是这样，看上去是一个个小院子，像是农村的构造，但和农村又不太一样，各家各户都大门紧闭，街道路也不太好走，也没几个人。
“这边租房很乱，都关着门，估计是怕有人来查。”东子指着这几栋房子说道。
“是这家吧？”
何越钦嫌弃地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感觉脸上全是灰，长这么他还没受过这样的罪，这纯属工伤了。
为了工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回去一定得让何遇北加工资！
“有人吗？”东子上前拍门。
敲了一会儿，在他们几个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大门内终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大门打开，一个看上去有些凶的大娘出现在他们面前。
本来她还一副质问的样子，但一看到外面站着几位年轻力壮的男性，顿时有些慌乱，立刻把门关上，壮着胆子缩在门里面问道：
“你们是做什么的，来这里干啥？小心我报警！”
“我们找人，那个颜，不对，陈明一家住这里吗？”
何越钦本来想说颜子凯的名字，又转念一想，那对黑心父母早就给他换了名字。于是他就忍着恶心，念出了资料卡上的颜子凯生父的名字。
“你找他们做什么？”门内的大娘依旧很是戒备。
“阿姨，你先把门打开，我们有事情想找你帮忙，这是一点儿心意。”
说完，颜子凯示意，随行的保镖立刻拿出一沓钱从门缝下面塞了进去。
何越钦抱着胳膊站在门口耐心地等着。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大门就打开了，刚才满脸警惕的大娘这时候一脸笑意，乐呵呵地把钱收下，说：
“哎呀，刚才是阿姨误会你们了，小伙子，你有什么话就问吧，陈明一家是住在这里，我是他们的房东。”
“他家是不是有个叫什么凯的男孩？”何越钦自动忽略房东那谄媚的笑容，问道。
“凯？”大娘想了想，“他家倒是有两个小子，一个正读小学，叫陈乐，一个身体不好，没上学，叫陈凯，跟着爹妈打工呢。”
那对混蛋父母，把自己亲儿子带回家，却不让他上学，简直畜牲不如。
何越钦忍着想要骂人的冲动，又问：“他们现在在家吗？”
“不在不在，他们早上六点多出去，晚上**点才回来，一家人在市里开了一家小饭店，据说生意还挺好，每天都忙不过来，他的小儿子都是拜托我给他们接送。”
“哦，我是陈明的远方表弟，有事找他，能进去等吗？”
说是请求，但看着他脸上那个吓人劲儿，还有身后那四个保镖，房东哪敢不答应。又加上她收了钱，看出来这是个有钱有势的人，连忙让人进去。
房东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几个年轻人看上去这么有钱，怎么像是和陈明有亲戚关系的，怕不是仇家吧。
但她也不管那么多了，人家给了那么多钱，她刚才粗略一看，约莫有小一万呢！这么多钱，都够陈明一家的房租了，她怎么可能不收！
到时候陈明来了，问起来，她就推卸责任呗。那年轻人不是说了是陈明表弟，她老眼昏花，哪里分的出来。
又加上陈明一家还得租她的房子，料想他也不敢怎么样。这么想着，房东彻底放下心来。
“小伙子，你看，这就是他们一家租的房子，是北边这两间。两人一个比一个抠搜，连房子都不舍得多租一间。”
房东吐槽着，她邻居家的租户可是租了一层，一年两万呢。
环顾四周，这房间内部陈设很是破旧，看上去也很邋遢，没个能下脚的地方。
何越钦更加不耐烦，看了看时间，说道：“阿姨，你不去接陈明的小儿子?现在已经放学了吧。”
房东虽然爱财，但关系到小子的事情，她还是心里犯嘀咕。她害怕这几个是来寻仇的，直接绑了陈明家的小儿子，万一真动起手来，那她不也得被牵扯进去？
即便是不动手，万一陈明事后闹了，他那个媳妇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还特别溺爱小儿子，万一两人一合计，不给她房租怎么办？
“我，我……”房东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些钱，你拿着，把那小子带回来，给买点儿好吃的，别吓着他。”
何越钦又扔给她几张钱。
“哎，哎，好，我这就去啊！”房东阿姨忙不迭地接过，欢天喜地地走了出去。
“钦哥，不怕她通风报信。”东子凑在一旁说道。
“她爱财如命，怎么可能通风报信。”何越钦完全不把房东放在眼里，这种贪婪写在脸上的人做好拿捏了。
—
晚上九点，陈明带着妻子和颜子凯回来。
因为巷子路实在太窄，他那辆破旧的面包车开不进来，只能停在外边空地上。
“妈的，这两辆是谁家的车啊，停在我们的车位上。”
妻子刘晓月远远看到自家一惯用的空地被占，不禁出声骂道。
“这么贵的车，怎么开到这个破地方了，怕不是哪家偷得吧。”
陈明看出来其中一辆车上的标志，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豪车啊，他一辈子也买不起。
“那停在一边吧，离他远点儿，别碰着，我们可赔不起。”
车子停好，陈明和刘晓月先后下车。看着后座还没动静，刘晓月火气一下涌了上来，大力拉开车门，看着后排一动不动的颜子凯，大声吼道：
“快下来啊，愣着干什么？”
“我的腿麻了。”他小声解释道。
“真麻烦，真当自己什么正经主子呢，快点儿滚下来，回家把你弟弟作业写了！”刘晓月不耐烦地说。
“知道了。”
颜子凯低着头，声音很小，动作慢吞吞的，扶着车厢把手，勉强下车。因为脚麻，他一瘸一拐地跟在他们身后。
“什么都不会做，要你做什么吃的！今天居然还摔了三个盘子，要再有下次，看老娘不打死你！”刘晓月边走边骂。
“行了，少说两句吧，喊这么大声音，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吧。”陈明点了根烟，不耐烦地开口。
“老娘还不能骂几句了，这个杂种，就仗着给乐乐捐了骨髓，真当自己是功臣了，天天给他惯成什么样了，你还护着他！唉哟，这日子没法过了！”
刘晓月哭闹喊着，颇有种要把邻居都喊醒来评评理的意思。
陈明听得烦，也不想吵架，就使劲推搡一把颜子凯，低声骂着：
“大男子汉，走路那么温吞，跟那家人呆了几年，连自己的根都忘了是吧！你老子我在你这年纪早就闯荡江湖了，谁跟你一样，这么大了还要家里养着，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看着就烦，快滚回去。”
颜子凯没说话，他低着头，向前走了几步。
身后是两人的骂声，他都习惯了。
这么几年，几乎每天都是谩骂，他俨然成为了他们的出气筒，好好说话的日子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颜子凯不是没想过跑，但每次都会被抓回来，使劲打一顿，饿上好几天，最后不得已只能服软。
他暗暗下决心，等自己再大几岁，成年了，一定要跑，他要回去找爸爸妈妈和姐姐。
—
走到家门口，颜子凯发现一向在他们回来就紧闭着的大门敞开着，甚至每个房间里的灯也开着，他不禁有些纳闷。
房东很抠门，平时绝对不会在他们不在的时候给房间开灯，院子里连个声控灯都不装，生怕多花一分钱。
害怕家里进贼，颜子凯有些不敢进去，但如果折返回去，碰到那俩人，他们又要打骂他，权衡之后，他硬着头皮走进院子里。
壮着胆子，他喊了一声：“王奶奶，您在家吗？”
—
灯光有些昏暗的房间里，何越钦等的都有些困了，他晚上没吃饭，此时也有些饿，烦的不得了。
房东在一旁拼命献殷勤，祈求何越钦心情好，再从手里扔几张票子来。
傍晚，陈乐被接回来，小小年纪脾气很大，把书包一下子甩到凳子上，完全不在意何遇北在那里坐着。
腿被书包带子甩到，又加上看那个小孩不顺眼，何越钦就吓唬他，逼着他写作业，自己则坐在一旁，一边打哈欠一边无聊地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他坐在一把椅子上，椅子面被房东拿纸擦了又擦，长腿一伸，叠在一起，搭在一张低矮的凳子上，无聊地等着。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何越钦顿时来了精神。
房东急忙应声，小跑出去，热情招呼道：“哟，小凯回来啦！快进来，奶奶给你买了好吃的。”
颜子凯觉得更奇怪了，以往，房东从来不会这样对他这么好，每次见他都是一副欠她钱的样子。
他站在那里不敢动，房东就过来拉他的手，此刻显得亲近无比，推搡着他进屋。
“走啊，快进去。”
颜子凯走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写作业的陈乐，此时泪汪汪的，仿佛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一旁的椅子上，坐在一位年轻的哥哥，脚下还踩着一张凳子，身旁还站着几个看起来人高马大又有些凶神恶煞的保镖，此时几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照片？”何越钦盯着他，向后伸手，东子立马递了过来。
他在临丘呆的那段时间压根没见过颜子凯。更别提这都过了五年，眼前这位个子已经不矮的青少年，他肯定认不出来。
何越钦拿着照片比了又比。
招呼一旁的东子：“哎，看看，像不像？”
东子凑过来，仔细看了看，点头：“钦哥，我觉得像。”
何越钦又琢磨了一会儿，是有点儿像，不过，眼前这个小孩儿也太瘦了吧，照片上还是个小胖子。
这是受了多大的虐待啊。
因为一直盯着颜子凯，他起了敌意，虽然年龄小，但他明显呈现防御姿态，直到何越钦喊了句："颜子凯？"
颜子凯顿时愣在原地，这个名字，好久都没人喊过他了。
眼前这个人是谁，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这下何越钦确定了。
“过来。”何越钦说：“我带你找你姐。”
听到这话，颜子凯眼神都变了，他的脚步像是不听自己使唤一样，想都没想就自动地走到何越钦身旁。
何越钦拍了拍他的肩膀，东子立马拿过来一把椅子，何越钦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亲切一些，说道：
“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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