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报废汽车成排堆列着接受炙烤，金属特有的锈腥味儿在空气里弥散。
和沙地几乎融为一体的蜥蜴趴在汽车阴凉下嘶嘶吐出舌头，莹润的竖瞳望向地平线尽头，倒映出灼热空气里相携而来的一双扭曲人影。
巡逻士兵端着枪拽拽衣角遮住胸腹上黑红的绷带，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这两个脏乱流民，只见其中一个眼皮烂了半边，脓黄眼球叽里咕噜惊恐地滚着，好像下一秒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另一个倒是看不出严重病变，不过一身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身上腐朽的血味隐约可闻，显然被衣料遮掩的躯体上也没有多干净。
他见怪不怪，抬手冲这两人脚下开了一枪，而后略带厌恶地挥了挥枪示意他们离开，两个流民脚步顿了下，看样子像他从前遇到的许多想要到正规聚居地碰运气的脏货一样，马上就会灰溜溜地离开。
炽热沙地上忽然腾起一阵黄烟，士兵轻咦一声，下意识往前迈出了一条腿。
【您发动了技能[燃灯·神游]！】
被风沙掩埋了一半的高楼里有悠忽闪烁的火光从碎玻璃窗里透出来，灰烬和小半张粗糙泛黄的纸页顺着楼体轻飘飘飞在半空，某些角度还能看到没烧干净的印刷字迹。
“爱一个人，那门是窄的……”
年轻的嗓音几乎就贴在耳边响起，士兵悚然一惊，反身抬枪就要射击。
嘎吱——
面朝高楼的年轻流民背对士兵漫不经心反手握住枪管，金属被硬生生捏到扭曲的摩擦声令人牙酸，身上带着新鲜血味的青年在这可怖的响动里泰然转过身，约摸二十上下的分外年轻的俊秀脸庞上还带着笑：“……那路是长的。”
【您发动了技能[水魔法·冰箭之雨]！】
长夜松开枪管，低下头轻轻掸了掸又溅了一层血的破烂风衣，动作里透出不经意的优雅：“你好，我是冰封苍雪的冰雪行者，目前处在任务期间。我的身份铭牌与联络工具丢失在了荒原上，那位，”他歪头指了指不远处倒在黄尘里仍在淌血的那具流民尸体，似乎还能想起将对方一击毙命时病变血液喷溅在皮肤上的黏滑触感，“是一位帮我带路的好心人。麻烦你立刻通报你的上级，我想即刻归队，需要贵聚居地提供帮助。”
冰封苍雪，与红色星火、东方伊甸分庭抗礼的三巨头之一。长夜一路得到几十个“好心”流民的“自愿帮助”，已经把甲级第12亥字细枝末节上的世界背景摸了个七七八八。
围拢在士兵周身的尖锐冰锥缓缓融化成湿润的水雾，长夜绅士地后撤两步，摊手耸了耸肩，脸皮上绽开一个笑容：“请尽快，不要把我的话当成玩笑。”
“够了。”
飘下《圣经》残页的窗口黑影一闪，大块玻璃摔碎在粗粝砂石上，长夜闻声转头，笑意更盛，显然早就知道有人窥视。
率先从三楼跳下来的是个身材火辣的寸头女人，裸露的纤细腰肢上缠着一根绝不算细的精钢长鞭，下半身一条军绿紧身热裤，上半身穿着纯黑齐腰运动内衣，皮肤黝黑光滑，面容姣好，花豹般美丽的危险与性感在走动间扑面而来。
【您发动了技能[洞彻]！】
【您得到如下信息：】
【人物：汉娜·考夫曼（三不管地区[日不升]领导人之一）】
【状态：第三序列基因强化（特殊，雷霆行者之弱化金行并生能力）——钢流（获得对一切金属的操纵能力，无法提升，共五序列），第三序列基因强化——战神（各类兵器精通＋60%，叠加后上限100%（可突破），共93%，共五序列），第四序列基因强化——漫游者（移动速度＋30%，附加状态[轻身]，共五序列），坚强意志，兽性。】
【无意义信息】
【无意义信息】
“你好，美丽的女士，我叫米哈伊尔。”长夜眨眨眼，极有礼貌地朝着汉娜欠了欠身，“还没请教芳名？”
“汉娜·考夫曼。”汉娜双手抱胸瞥了他一眼，美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客套就不必了，我们开门见山怎么样，米哈伊尔先生？只有冰封苍雪才有能力打造的超级战士——尊敬的冰雪行者——您说您丢失了身份铭牌，但是显然，您卓越的能力是比外物更加有力的身份证明，这足以让您得到任何一个隶属冰封苍雪的人类基地的倾囊帮助。”
她说到这顿了顿，黑白分明的眼珠儿一瞬不瞬盯着长夜，从任何角度来看都绝谈不上友好，“所以，米哈伊尔先生，您能不能告诉我们，为什么非要日不升向你提供帮助呢？毕竟我们都不想变成一具‘帮助’过你的尸体，你说是吗？”
跟在汉娜身后的几个大汉脸色不善地围拢上来，看样子如果长夜给不出合理的回答他们就会当场发难。
“唔，考夫曼小姐，实际上……”长夜对几个虎视眈眈的大汉视若无睹，在汉娜长串尖锐的问话后摸了摸下巴，琥珀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点儿赧然，“我想先洗个澡可以吗？”
他很好地扮演着一个在细枝末节上有需求的养尊处优的精致人物，巧妙避开了油盐不进的杀戮机器形象。
汉娜看了他一会儿。
“乐意之至。”她丰满的嘴唇终于翘起一个弧度。
两个小时后。
“要烟吗？”
“谢谢，我不抽。”
洗浴间里热雾蒸腾，白茫茫一片水汽后支出一截筋骨匀长的臂膊，长夜一边擦头发一边穿着凉拖鞋啪嗒啪嗒走了出来，浑身上下只有下半身一条洁白的浴巾：“我以为你会派个男人来见我。”
汉娜叼着烟深吸一口，缱绻的白色烟雾从她唇缝里溢出，深深浅浅遮住了她迷离的眼神：“您想太多了，米哈伊尔先生，日不升没有男女之别。”
长夜随手扔下毛巾，汉娜弹了弹烟灰，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眼前几乎□□的身体，她的热裤被水汽蒸得发潮，几乎完全贴合住身体曲线，湿漉漉的小水珠凝结在她锦缎一样的肌肤上，显出一种放肆挑逗的性感：“更何况这是个性变成货币的时代，没有哪个女人会觉得睡到您是自己吃亏。”
“我真高兴你能给我如此高的评价。”长夜端起桌上水杯吹了吹，浑身透出被热水泡得骨酥筋软的慵懒，“如果考夫曼小姐是来告诉我你愿意向我提供帮助的话我就更高兴了。”
汉娜轻笑一声，妩媚上翘的眼睛微微一弯：“您可真是性急，米哈伊尔先生。我个人当然非常愿意向您提供帮助，”烟头被扔进微微凹陷的小水洼里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她歪了歪头，好像第一个照面时话里话外叫长夜赶紧滚的人不是她一样，“但是很可惜，日不升不是我的一言堂。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见见其他说得上话的人。”
她说完推给长夜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整身质量上乘的全新衣物。
长夜抿唇一笑，放下水杯拎起塑料袋朝汉娜晃了晃：“荣幸之至。”
日不升的总部并不在这栋破破烂烂的高楼里——当然，放到凛冬时代这个水平，这栋用铁皮木板胡乱修补起来的建筑物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Utopia——与其说这里是日不升的聚居地，倒不如说是个专门观望三巨头动向的边境基地。身为日不升的实权领导人，汉娜只是碰巧在这里，被运气不错的长夜遇了个正着。
涂着土黄迷彩的战地越野车咆哮着扬起一道烟尘，足有半人高的轮胎傲视绝大多数地形，行进速度比起长夜连续使用技能都要快上不少，强悍的外形和车载重火力武器一路开道，无数荒原流民与底层猎人闻风而逃。
而畜牲虫子有时候没有足够高的智商。
一只体长超过十米的变异荒原狼猛地自倒塌的粗壮朽木后蹿出，汉娜从副驾驶车窗探出半个身子，涂着莹亮唇釉的嘴唇轻巧开合，像个娇俏的未成年小女孩儿：“Boom！”
□□轰然炸起巨大团火，焦熟的狼肉四散飞溅，战地越野车腾地从战火硝烟里冲出，汉娜单手举起RPG挥舞两下，嚣张又畅快地大笑起来。
她像条水蛇一样从车窗外滑了进来，颈侧沾了一点儿黑红兽血，扭头朝坐在后座的长夜笑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您一定不会害怕这样的场面对吧，米哈伊尔先生？”
长夜挑了挑眉，对这句香风扑面的挑衅心平气和：“当然不，考夫曼小姐。不过有一点我很疑惑，日不升的地盘为什么会有流民和猛兽出没？抱歉，我其实很少执行任务，对日不升的统治情况并不太了解。”
汉娜笑容一僵。
旋即她没好气地瞥了长夜一眼，并不十分在意地摆了摆手：“没关系，高贵的米哈伊尔少爷。”汉娜又笑起来，半是玩笑半是嘲讽，“冰封苍雪是三大强权之一，毫无疑义能彻底统治属地，而我们不过是一群没处去的丧家犬找了个勉强能用的狗窝，当然只能统治狗窝，两个狗窝之间的缝隙是蚂蚁老鼠的地盘。”
战地越野车一个甩尾，汉娜顺势坐正了身子。
“丢开从前养尊处优的那一套吧，欢迎您来到太阳也无法升起的混乱都市——日不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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