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温延叼着牙刷，慢吞吞往上一抬眼，就看见了镜子中挂着两个乌黑油亮的黑眼圈的自己。
他昨天晚上梦里都是香气四溢的羊肉串、铁板牛肉、水煮鱼、脆皮烧猪、大米饭，一个晚上辗转反侧，还被馋醒好几回。
来到异星已经快两个月，连一口饭，甚至是一根菜都还没有吃到，只靠各种味道诡异的营养液吊着一口气，每天一睁眼还要面对极有可能要还300年以上的债务，顿感生无可恋。
他叼着牙刷砸吧了下嘴，回味了下梦里头的大餐那软糯的、弹牙的、爽滑的、清脆的口感，感觉那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事。
他对着镜子耸了耸肩，的确是遥远，隔了不知道多少重宇宙。
他这个进化不完全，情绪脑占据主导的21世纪地球来的老古董，而且还是在美食文化异常丰富的环境下长大的华夏人，人生没有美食，就如同行尸走肉般没了灵魂。
昨天回程路上，他还试图把路边长得异常茂盛的有点像油麦菜的野草割回去，打算拿水涮涮或者干脆直接生啃，被艾尔阻止了：“这种植物人类的牙齿嚼不烂，肠胃也消化不了，并且其中含有微量毒素，会导致腹泻，你吃下去以后，保守估计两个小时内出不了卫生间的门。”
温延这才收回已经搂上了那株草的手，遗憾做罢。
兴许是他的怨念实在过于深重，艾尔察觉到他的脑电波异常从而出现在他的身后，在他眼前的镜子里说道：“海里出现鱼类了。”
温延浑身一震，瞪大眼看着眼前镜子里的倒影，口吐白沫追问道：“海里有鱼了？”
“是的，海洋生物已经开始初步进化，由单细胞生物进化为复杂多细胞生物。”
温顿时喜上眉梢，他吐掉嘴里的牙膏泡，转过身一把捞过悬浮在半空中的机器人，夹在胳膊下就往打印室跑：“整根鱼竿出来，我们去钓鱼，今天有肉吃了！”
艾尔：“……” 算了，还是先别告诉他，反正到时候他就明白了。
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换好衣服，温延戴上墨镜，揣上新鲜出炉的鱼竿出门。
他本打算直奔海边，但想了想，先把那个简单的照看田地的日常做完，接下来的所有时间就可以自由地钓鱼和大吃一顿，岂不美哉，于是他果断掉头，驾驶着悬浮车往始树那边驶去。
由于田地的光照、湿度和营养都非常充足，所以所谓的照看田地就是他托着腮蹲在田埂上，看着艾尔在田里快速地来回穿梭，在田地间按照它近乎完美的苛刻标准进行土壤、水分和养分的微调。温延一个哈欠还没打完，艾尔就已经完成任务，闪身回到他身旁。
接着他们直奔海边，这次透过扑腾到脚尖的浪花已经能隐约看到底下白色的细沙，海水变得清澈了不少，在阳光下反射出斑斓的光，放眼望去，海面蓝得像幽深广阔的星河，时光好像都就此静止。
温延吹着海风静静站着，一旁的艾尔透过他的脑电波扫描推测出他正在走神，对此已经很习惯——之前下雨的时候他也时常坐在窗边发呆。于是艾尔在一旁的空中静静立着，也开始它的日常脑内风暴，快速地在脑内进行数据模拟推演。它手臂紧贴身子，成了一个不规则的球形，在不停地匀速自转……
其实艾尔脑内风暴的时候不管多激烈，表面上都能一动不动，只是由于之前它在进行脑内数据分析的时候，经常被一惊一乍的温延打断，于是后来温延建议它要是在进行高强度的脑内活动，不想被打扰的时候，就可以给他点提示，比如像一颗悬浮球那样自转起来。
“这样我在打扰你的时候，就会知道是在打扰你。” 温延如是说。
于是一人和一颗匀速旋转的悬浮球就这样在海边入定一样杵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细细的麻痛感从脚下传来，温延才回过神，在沙滩上蹦哒了几下。这时艾尔也停止了转动，手臂从蛋形机身里伸了出来：“目前海洋里已经有367万种新生物种，其中包括动物、植物和由真菌组成的藻类……”
温延举手打断了艾尔的科普，他只关心一样：“能吃吗？”
“其中有9256种含有巨毒或者引起急性过敏症状，其他种类经过处理后均可食用。”
温延握拳，热泪盈眶：“Yes！”
他展开胳膊向机器人扑来：“那还等什么？赶紧走……”
驾驶着悬浮车在一处平静的海面上方悬停，温延看了眼脚下，皱了皱眉，抬头和悬浮在一旁的机器人比划了一番。
艾尔伸出机械臂，在温延扶着把手踮着脚站到边缘的时候，往他脚下的踏板喷了点清洁剂，紧接着又吹出一股强风把踏板上瞬间泛起的白沫吹走，整个过程不过两秒。
“谢谢啦！”温延笑眯眯给艾尔竖起了大拇指。
他盘腿坐下，从兜里掏出鱼竿，一键放大，一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招呼艾尔：“别客气，随便坐。”
“……”艾尔默默扫描了下那个刚好够它坐着的空位，随后坐了上去。
温延舒服地靠了上去，调整了下姿势，撸了几把艾尔越发莹润的脑门，拿出插在另一边裤兜里的一小捧野花来，递到它面前：“来，打个窝先。”
打窝就是在下钩前先洒点鱼饵吸引鱼过来觅食，而这些花就是鱼饵。
来的路上他问艾尔可以用什么做鱼饵，艾尔指了指漫山遍野的草丛：“含有能量的植物都可以，一般来说，花比草的能量更足，果子比花还要充沛不少。建议你用花朵来做饵，能量刚好，过多则会引来一些体型较大的生物。”
温延：“哦，那样是比较危险。”
艾尔：“不，是因为吃不完会浪费。”
“……”温延摸摸鼻子，好像也没错？
一股强风把花瓣洒向下方的海面，点点细小的花瓣随着水面起伏，不一会海面上就有了动静，温延把花梗缠绕在钓钩上，甩进水里，开始全神贯注钓起鱼来。
过了一会。
“它是吃金刚石长大的吗？这不得磕崩牙……” 温延嘟囔着，把鱼竿往身后一甩，鳞片闪得有点晃眼的生物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入海里。
下一竿钓起了一个毛线团，仔细一看，是一堆细细长长的虫子互相缠绕，温延想起了把螳螂蛀空并且控制它跳水自杀的铁线虫，顿时浑身发毛，狂搓胳膊，用尽全力把它甩得远远的。
又过了一会。
“谁丢的垃圾袋？真没功德心。” 话音刚落，那个“垃圾袋”猛地向他兜头罩来，下一秒在自动弹出来的防护罩上摊成了一张大饼，要不是防护罩弹的及时，他现在整个脑袋都要没了。
“……”
十几分钟后，温延钓上了一个长得像嶙峋的怪石一样的生物，样子非常辟邪，但想起地球上的石头鱼别看样子奇形怪状，味道却非常鲜美，他有点心动。
这时，怪石表面的纹路一动，仔细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凸起其实是像蟹眼一样的眼珠子，正各自朝不同方向咔咔转动着，温延：“……打扰了。”
月上中天，月色皎洁，这边的月亮比地球上的大的多也亮的多，照得海面一片银白。
温延盯着眼前的钓钩里不停扭动的生物，摸了摸下巴问：“这个软体动物长得挺像海参的，有点好吃的样子。”
艾尔：“严格来说这是植物。”
“……” 温延默默地一松手，钓钩带着不明生物直往下坠，扑通一声又掉回海里……
从下午到晚上钓上来二十多条“鱼”，他愣是没敢下手。
温延收起钓竿，叹了口气：“回去吧，我们等它们再长长。”外表长得这么狂放，味道估计也是，肉质先不论，但是腥味大概率会很重，一出水面他就闻到了那种难以形容的狂野味道，这里没有姜葱蒜，估计做了也不好吃。
他郁闷地往滑板造型的悬浮车上一躺，手脚都垂了下来，在外晃荡，艾尔控制着悬浮车把这一摊拉了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温延都在孜孜不倦地忙着海钓。
虽然还是下不了口，但钓上来的生物一天比一天顺眼，它们正在极速进化，每天都有大量的新物种诞生和演化中。
“又一个不能吃的新物种。”温延面无表情地说着，把这长得奇形怪状的生物往身后一抛，“哗啦”一声，随着一阵细小的水花，钓钩上荧光粉的长得跟珊瑚一样的生物消失在海面。
这些天来在一旁统计和记录新物种的艾尔回道：“这类生物已经在记录中，是第一天钓到的第17条，为沙棘鱼科变种。”
随着电子音响起，温延面前出现一个虚拟投影，上面的生物面目狰狞凶恶、浑身上下跟癞蛤蟆似的全是密密麻麻的瘤子，嘴里一口针状的密齿，里面还有层层叠叠的吸盘，身下还长着十几条章鱼腿……
这个不知名物种当时在他面前扭动挣扎着，浑身流淌着墨绿色的粘液，散发出刺鼻的恶臭，他那天差点就吐出来了。
这和刚刚那只荧光粉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品种。
“生物是根据所处环境不断进化的。”艾尔说，它顿了下，又加了一句：“刚刚那条是雄性。”
“哦……”他懂了，是因为之前样子太丑找不到对象，所以演变成了这样，自然界很多动物的雄性都长得非常花哨，这也就能解释它身上散发的味道，似臭非臭，似香非香，怪异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温延叹一口气，没想到在大海钓一条能吃的鱼跟大海捞针一样难。
“该回去了。” 艾尔提醒道。
他扭头看了一眼天边的火烧云和海面上金红的夕阳：“还早，我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这些天他都是钓到月上中天才回去。
“小鸡就要破壳了。”艾尔说。
“啊……对！”他一拍脑袋，“是今天了！”
作为经过基因改造次数最多的动物物种，鸡的孵化时间已经缩减到了7天左右。停雨的那一天艾尔就启动了孵化器，到今天刚好是第7天。
艾尔又说：“预计半小时后开始破壳。”
温延一听，把钓竿一收，一手撑在艾尔脑门上站了起来：“那我们赶紧回去，让它们一睁眼就看见它们的妈妈。”
艾尔接道：“然后等它们长大以后，再一个接一个被它们的假妈妈吃掉。”
温延搓了把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少看点暗□□……以后看童话不要去翻原版，要看适合儿童看的修改版知道吗？”
“收到。”
迎着晚风，温延抬头看了一眼满天星河，默默在脑海里规划起来：是焖的还是炖的？爆炒还是盐焗？要不还是干脆白切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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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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