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壁透不进来一分新鲜空气,沉闷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艾柯尔跟在索尔身后,双眼盯着自己的脚尖,鞋底擦过青灰色的地面,在昏暗而死寂的地牢中发出违和的声响。
她的目光随着索尔的脚步停下,视线越过他宽阔的背影,看见了监牢中的那个人。
——洛基。
他静静坐在那里,背靠着墙,单手随意搭在膝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他低垂着眼眸,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听见脚步声后才慢悠悠地抬头。
那对深沉的目光与艾柯尔的视线撞个正着。
艾柯尔的心跳猛地一滞,情绪如潮水般翻涌而上,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压得她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看看这是谁?”洛基的语调轻快,带着惯常的戏谑,“我亲爱的哥哥,怎么突然想着来看望你倒霉的弟弟了?”
那个她在无数个夜晚怀念、哀悼、埋怨、为之痛苦的人,此刻正活生生地在她面前,带着讥诮的笑意,看着他们。
他还是那副模样,锋利而冷漠,狡黠又危险,眼底的恨意还未被时间冲淡。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努力克制着胸口翻涌的情绪,而她身旁的索尔也已经红了眼眶。
“怎么,看你们这个表情,是从某个葬礼上回来的吗?”他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们,笑意玩味。
洛基的话还没说完,便突然注意到了索尔的身形,眼神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等等……索尔,你的肚子怎么回事?”
索尔:“……”
艾柯尔:“……”
洛基瞪大了眼睛,嘴角一抽,随即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
然后,他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索尔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洛基……”
洛基挥挥手,擦掉了眼角泛出的泪花:“让我缓一缓……哈哈哈哈哈……”
“天哪,看看你!索尔·奥丁森,你居然发福成这样?”他艰难地深吸了口气,勉强止住笑声,嗤笑着开口,语气里充满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真是滑稽至极。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是米德加德的蜜饯太美味,还是你终于决定放弃你那可怜的形象管理,专心扮演一个酒桶?”
艾柯尔有些无奈地看了索尔一眼。索尔眨了眨眼,然后,他笑了。
这让洛基怔了一瞬。
他本以为索尔会像往常一样炸毛,与他争执不休,可是这个未来的索尔——他竟然只是看着自己,眼中既有怀念,也有苦涩,像是在看一位……已逝的故人。
“你笑什么?”洛基皱起眉头。
“没什么。”索尔摇摇头,声音低哑疲乏,“只是……很久没有听你这么嘲讽我了。”
洛基微微一愣,下一秒又勾起嘴角,语气轻慢而锋利:“听起来,我的未来似乎不太顺利。”
听到这话,艾柯尔心头一紧。洛基太聪明了,仅仅一个眼神,他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索尔顿时一僵:“洛基——”
“别否认了,索尔。”洛基慢条斯理地抚平了衣角的褶皱,走到屏障前,姿态悠然,仿佛被困住的并不是他,而是牢笼外的两人,“你可骗不了我。”
索尔神色一变,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而洛基见状,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推测,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些。
“既然如此……”他眯起眼睛,语气意味深长,“你们既然特意来看我,想必是想告诉我些什么?”
索尔正要开口,艾柯尔却先一步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臂。
“别让他套出任何东西。”她用心灵感应对索尔说。
索尔猛地回神,闭紧了嘴巴,而洛基则饶有兴致地看向艾柯尔,上下打量着她。
“还有你——瞧瞧你,变化可真大啊,让我猜猜你是从几年后来的。”
艾柯尔屏住呼吸,躲开了他探究的目光,生怕自己的情绪和记忆外露。
“怎么,你怕什么?”洛基笑了一下,语调随性,“为什么不看着我?”
艾柯尔依旧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洛基微微倾身,那双翠色的眼珠在眉骨的阴影下格外阴冷:“你在躲我。”
艾柯尔轻轻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尽可能平稳:“你想太多了。”
洛基看着她,试图从那根纽带中汲取到一些讯息,可他竟然只读到一片空白。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惊讶。
“真是稀奇,你开始让我感兴趣了。”
他几乎无法控制地对她产生了一种基于本能的好奇,甚至是亲近。这种熟悉感如潮水般冲刷着他,莫名的悸动如同浮起的泡沫,随着海流暗暗地涌动。可当他试图握住它时,却发现它的背面空无一物,只剩下某种虚无的、错位的情感。
这太奇怪了。
洛基微微眯起眼睛。
他讨厌人类,也痛恨这根无形的纽带。按理来说,他该对她本能地感到疏远,甚至厌恶才对,可他却无法对她生出半点防备。
她站在那里,就像本该存在于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就好像,在那遥远的未来里,他把自己的某一部分,交给了她。
这荒谬至极。
艾柯尔把头垂得更低了,她将双眸藏在阴影里,不敢去看洛基的表情。
她当然知道洛基此刻的反常是为何,因为此刻站在洛基面前的艾柯尔,那个正在与他联结的艾柯尔,她早已经见过他的终点,见过他被时光塑造后的模样,见过他真正懂得爱的那一天。
她的灵魂里早已刻下了属于未来的洛基的烙印,她的沉静、她的谋略、她眼底深藏的痛苦,都是他的倒影。
她记得那双被擦洗一新的鞋履,记得他那行未卜先知的留言,记得他在生死边缘的坦诚。
这一切都深深埋藏在那根纽带里,用这份相同的感情影响着他,可现在的洛基,还不知晓这一切。
“有意思。”洛基微微勾起嘴角,语气带着几分玩味,“看来我错过了什么。”
“是啊......你错过的可多了。”艾柯尔终于抬起头来,双眸如两汪湖水,波光细碎。
洛基的笑意霎时僵住。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某种……怀念。
他咀嚼着这个字眼,胸口涌起一阵讥讽而荒谬的情绪。他到底是沦落到何种地步,竟然要这个卑贱又弱小的人类女孩来怀念,甚至跨越时空来到这里追悼他。
洛基的胸腔里腾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恼火地移开目光,倚靠在墙上,语气不耐:“所以,你们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来悼念我?”
“……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个事实的。”
“说。”洛基抱起手臂,神色不善。
“弗丽嘉很爱你。”艾柯尔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像是一股平静的水流缓缓渗透进洛基的耳中,“她平等而又深切地爱着你和索尔。”
“你从来都是她的儿子,即使你身在狱中,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艾柯尔继续说道,那双眼睛仿佛映照出弗丽嘉无数次注视洛基时的温柔,让他不由自主地沉溺于其中。
“洛基,不要让唯一还没对你失去希望的人难过。”
“……你究竟在暗示什么?”洛基微微直起身子,再次看向她,那对眉毛凌厉地倒竖着,散发出富有压迫感的质问意味。
艾柯尔完全没被他的威胁恐吓到,只是轻轻摇摇头:“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世界上总有人愿意爱你,无论你如何否认,那份爱都依然存在。”
“呵,爱?”洛基轻蔑地笑了笑,眼中浮现出几分阴郁的寒光,“这是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它比谎言更脆弱,比欺骗更残忍。我不需要。”
艾柯尔静静地望着他,良久才低声道:“可你仍然渴望它,不是吗?”
洛基怔住了,嘴唇紧紧抿作一条白线。他当然渴望过,渴望被相信,渴望被爱,渴望像索尔一样被无条件地接纳。
只可惜,渴望越深,失望就越深。
洛基眯起眼,恢复了阴鸷的冷笑:“你还真是自信,觉得自己能看透我。”
“我当然自信,洛基。”她顿了顿,“因为……我比你自己更早看清了你。”
洛基还想再问些什么,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场有些煽情的对峙。
“艾柯尔、索尔!探监时间到——我们得走了!”火箭疾速冲了进来,毛发凌乱,眼神警惕地四处扫视,“噢——这是你那个坐大牢的弟弟吗?他长得可真像个反派。”
“真是不可思议。”洛基挑了挑眉,嗤笑了一声,“你们竟然和一只会说话的兔子组队。”
“兔子?!你们阿斯加德人都没上过生物课吗??”火箭瞬间炸起毛,跳起来挥舞着爪子,“我是火箭!不是什么兔子!”
“啊,对不起——”洛基故作恍然,语气拖长,“是只会说话的浣熊。”
“你这家伙——”
火箭刚想冲上去,可艾柯尔已经拉住了他:“别闹了,我们得走了。”
艾柯尔侧过头,在余光中最后摹刻下他的模样。索尔也深深地看了洛基一眼,最终转身领头离开。
三人迅速穿过狭窄的走廊,躲入一处隐蔽的角落,准备一齐回到原本的时间线上。
“三、二、……”索尔突然一愣,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猛地大喊,“等等!”
艾柯尔和火箭不约而同地看向索尔,他举起手臂,做出抓握的动作。
一秒、两秒……
整个牢狱忽然震颤了一下。
远方传来低沉的轰鸣声,像雷鸣穿透了厚重的石墙。紧接着,一道耀眼的光芒穿过阴暗的走廊,疾速朝三人飞驰而来。
妙尔尼尔神锤应召而至,沉甸甸的重量和熟悉的雷霆跃动在掌心,索尔看着手中的神锤,忍不住兴奋地大笑起来。
“我仍然配得上它!”
垂颓的五年里,他失去了太多,也跌落到了谷底,他曾以为自己再也配不上这份力量,可此刻,妙尔尼尔依旧认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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