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奕进黑耀八年，迄今为止经历的血腥、暴力的事件不少，但真正让他感到愤怒的时刻并不多。只是习惯了把自己当成旁观者的角色冷眼看着整场局面不断推进，或许这样良心上的不安和谴责就能消退几分。
但今天这种极具侮辱性的行为无异于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差点当场愤怒得要拆了整间办公室。程川眼睁睁看着他冒着雨冲了出去，连拦都不敢拦。走进厕所隔间发现镜子被砸碎，散落到地上的除了玻璃碎片还有血。
犹豫了很久才战战兢兢地想给宋鸣打个电话，又看见单白慢悠悠从后面走上来，正一圈圈往手腕上裹着纱布。又探头看了眼里面的一片狼藉，摇了摇头道：“脾气这么大。真不知道是谁又惹他了。”
这是真把他当瞎子了？程川有些欲哭无泪，不过看单白脸上的表情还是觉得自己继续当瞎子会比较好。单白慢悠悠缠完了纱布，也不管简单粗暴处理过还在渗血的伤口，走到秋奕办公室里的沙发坐下，“白露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程川一五一十给他汇报了这段时间来的所有状况。单白听着，脸上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临走前刻意拍了拍程川的肩，“辛苦你了。”
程川听不出这话里是否还有别的含义，只好一个劲的干笑。
*
单白站在门口，刚想伸手敲门就听见里面的人说：“进。”
“累死我了。”他刚进门就直接往沙发上一躺。宋鸣头也没抬，正对着电脑专心致志地处理文件。单白盯了他一会儿，又说：“有烟么？”
宋鸣把烟抛给他，又顺手摘了脸上防蓝光的眼镜。单白每次看见他这幅文质彬彬人模狗样的样子都会笑，把烟放到唇边深深吸了一口没说话。宋鸣起身把窗户微微拉开一条缝驱散办公室里的烟味。
“你别太过分。”
“我没对他做什么。”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又一起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宋鸣顿了一下看着他，轻轻眯起眼睛，“我劝你还是别轻易惹怒我，阿白。”
单白只是笑着又把烟放在唇边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神色有些变化莫测，“那你又怎么知道他就一定是你的？”
“老头还在的时候就叮嘱我一定要看好你，看好你身边的人。”单白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站起来，“我只是职责所在。鸣，你下不去手的事情我就替你做。”
“职责所在？”宋鸣看着他挑眉笑了一声，“骚扰别人的男朋友也是你的工作内容之一吗？”
“你俩这不是还没在一起。”单白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容带着几分嘲讽，“这么多年了都没把人弄到手，到底是他太难搞还是你不敢。”
“我和他的事情，似乎还轮不到你来插手。”宋鸣神色带上了几分冷意，又对视了几秒，单白率先低下了头，“好，我知道了。”
又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从宋鸣的眼神来看大概也是知道这种时候再说这种话只会扰乱内部和谐，多说无益，那还是闭嘴吧，“南岸过来的货你怎么看。”
“你决定吧，反正供应商那边的量都还少。”
*
结果连一个月都没到，那边供应商的老大就率先提出要和宋鸣见一面。但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宋鸣人恰好不在国内，把事情抛给单白去解决。本来秋奕正好落得个清闲自在，结果临出发的时候又突然收到通知说自己有事去不了，让他带着人过去一趟。
这他妈的，又是什么情况。秋奕骂骂咧咧的抱怨这个莫名其妙抛给他的烫手山芋，又看了一眼约定会面的地址--位于几十公里开外郊区的烂尾楼。早就荒废了不知道多久的地方，就是死几个人大概也无人在意。
但冷静下来后又觉得事情的发展总有哪里不对劲，到了地方看着眼前破破烂烂的建筑眉头更是皱得死紧，下意识在脑海里勾画万一计划有变如何及时撤退的地图。
不过最后等两边真的打起来时还是有些意外，有些狼狈地向侧边翻滚躲掉一排冲他射过来的子弹。有些不明白明明已经提前达成协议为什么对方还是临阵倒戈，到底是受了白露的教唆还是有警方在其中暗中牵线要挑起龙虎斗？
秋奕咬着牙爬起来冲对面开了两枪，又从脚踝处摸出把匕首紧紧握在手心。周围的枪声已经响成一片，对面疯了一样的火力压制更是让他一颗心直接沉到了底。
原来到底不是被他们弄死，就是被自己人弄死。秋奕嘴角噙着一抹笑靠在墙边，掏出手机飞快给那边发消息，计划有变，让原本守在楼下的程川带着人先走。
发完消息才抬头看了眼在自己脚边炸开的碎砖，苦笑了一声心想这次可能是真的跑不出去了。不过最后的结局居然是就这么死在这里，也太窝囊了。在心里默默计算弹夹里还有几颗子弹，被从后方绕过来的敌人一把掐住脖子拎起来的时候匕首狠狠插进了他的太阳穴，温热飞溅的鲜血飙了满脸，来不及擦就捂着受伤的脖子不断后退，子弹快打光的时候才靠在断墙边喘气，呼吸声急促又艰难，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气管。
视线开始变得有些模糊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楼下传来了警笛声，咳嗽几声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真是那帮警察。挣扎着爬起来往外看了一眼惨烈的场面，活的死的还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都有，真是精彩。
他在心底计算这种情况下还能全身而退的可能，自知恐怕已经是微乎其微。正犹豫着要不要干脆用手|榴|弹大家一起同归于尽，结果又被人从后面一把捞住。秋奕握着已经没了子弹的枪下意识往后一个肘击，又被人轻轻松松接住顺势卸去了力道，“是我。”
“你？”秋奕看着面前的人，神经绷到极致之下黑色的瞳仁黯淡无光，“你怎么会在这。”
陆成霖盯着他的脸，明明知道那是别人的血，但心还是没由来的收紧，伸手替他擦了几把，袖口都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秋奕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像在等着一个解释。但最后只是听到他说：“我带你走。”
此刻眼下的混战冲突已经到达顶峰，除了近距离肉.体相搏就是单方面武力压制。陆成霖带着他一路艰险撤退，对方拿着刀冲他们扑过来的时候陆成霖抱着他的腰转了个圈，金属切开皮肤的声音沉闷而清晰。秋奕听到他仍然用十分平和的语调说：“我没事，你先走。”
走个屁走。秋奕咬着牙在地上和死人抢了把枪，因为手臂受伤的缘故准心往下偏了几寸，但还是一枪打穿了追击者的肺。亲眼看着那人痛苦地倒在地上咳嗽，嘴角涌出血沫，用力拽了他一把，“走。”
最快的捷径就是绕远路。两个人从侧边绕出大楼，最底下也零零星星堆积着几具尸体。两个人几乎是互相搀扶着往前走，停在最前面的车大灯忽然打开，刺眼的光照出两人一身血污。秋奕下意识用手挡了挡脸，看见宋京推开门向他这边冲了过来。
“秋奕哥，你没事吧！”宋京脸上带着少见的惊慌表情，又抬头去看他旁边的陆成霖，后者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快上车，我们先离开这里。”宋京又伸手去拉他。秋奕摇了摇头，看见不远处车里还多坐了一个人，皱起眉：宋鸣？他不是出国去了吗？又看了看站在身边的陆成霖，隐隐约约像是明白了什么，但再一细想脑子就尖锐疼了起来。身形不自觉晃了晃，宋京赶紧扶了他一下，“快走吧哥，这里太危险了。”
还坐在车里的宋鸣冲他们这边也点了点头，视线和陆成霖交错几秒，后者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走。
“走！”秋奕被拉着到车里坐下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的，看见陆成霖还在离车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站着，虽然表面上还暂时看不出什么，但以他的经验来看刚才那一刀受的伤只会重不会轻，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伤哪儿了。”宋鸣侧过头看他，目光落到他咽喉处的伤口上，伸手去摸。尖锐的疼痛刺激得秋奕一下子回过神来，同时车窗缓缓升起，毫不留情地阻断了他的视线。
“没事。”他喘了几口气，看起来像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宋鸣举起一只手示意他打住，视线仍未从他胳膊流血不止的伤口上移开，“别说话，带你去处理完伤口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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