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她胡思乱想,故而上前搭话:“殿下这是什么了?”
云露雪神思飘渺,思绪乱成一团,口中发涩,艰难开口:
“姑姑,我好像总是选错……如何是好啊。”
麝楹犹豫片刻,唤来鹤浣,谨慎道:
“殿下可知陛下为何为奴婢二人赐名麝楹、鹤浣?”
云露雪迟缓地转动眼珠:“为何?”
“奴婢是陛下还未登基时跟着陛下的,那是的陛下还是个小将军,意气风发,征战沙场从无败绩,弯弓能射下翱翔九天的雄鹰,故而给奴婢起名麝楹,音同射鹰。”
“而鹤浣则是殿下被遣兴国寺那年收下的,陛下让她跟着赵不愠学武,跟着奴婢学规矩,全是为了她能侍奉好殿下,起名鹤浣,音同合欢。”
“陛下年少时醉卧沙场、雄心壮志,如今也只盼着与殿下父女团聚。”
“奴婢年岁半百,只觉所谓对与错,好似得与失。”
“年岁越长,失去越多,才说是错了。”
麝楹慢悠悠说着:“可若是柳暗花明,便又要改口说都是对的。”
云露雪眼神逐渐清明,恍然大悟道:
“姑姑真乃圣人也!”
她欢欣鼓舞地去抱麝楹,眼眸灿若繁星。
“殿下要将那二人送走吗?”
鹤浣抿唇看向云露雪,甚是郑重:“宋太医说她们还有救。”
云露雪蹙眉疑惑反问:“谁说我要赶她们走了?”
鹤浣蹙眉不解:“可是——”
不等她说完,麝楹拉着她胳膊就要走:
“这孩子空有一副好功夫,脑子却不灵光,奴婢带她下去好好教导。”
看着二人推搡的背影,云露雪释怀大笑。
她不要再踟蹰,不要再犹豫不决,不要再瞻前顾后!
这条路对不对,先走了再说!
风雪渐止,明月高悬,今夜格外地冷。
麝楹为她披上大氅。
云露雪提着宫灯送归心回佛堂。
“见师妹今日心情这般好,也就放心了。”
归心捻着佛珠眯眼笑。
云露雪眉眼上扬,晃了两下手里宫灯,人影摇曳。
好似梦中景。
“等开了春,咱在这池子里种荷花好不好?”
昏暗宫灯映照二人眉眼。
归心垂眸宠溺道:“好,到时我回寺里挖了来种。”
云露雪被逗得朗声大笑。
被压弯了腰的细竹震地抖了两下身子。
白雪缓缓落下,细竹艰难立起。
微风吹过,细竹抖动竹叶,沙沙作响。
这夜,云露雪一早吹灭宫灯,踏实入睡。
宁峥风尘仆仆从宫外赶来时,满殿寂静,守夜的宫人哈欠连天,昏昏欲睡。
他飞身落于寝殿屋顶,轻手轻脚地掀开一片砖瓦。
月色顺着小洞漏入寝殿内,正好透过轻薄帷帐斜映在熟睡的云露雪薄唇上。
宁峥顿时红了脸,啪嗒将砖瓦放回,而后翻身大大咧咧地躺在延福宫寝殿屋顶上。
他今夜去了兴国寺,故地重游,在寺角下那片荷花池里又游了一遭。
奇怪的记忆是自那日跳入荷花池而起。
如今细想起来,他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冷漠疏离的人,那日竟会下意识去救落水的云露雪,这事本身就很奇怪。
更何况自那之后,各种奇妙的场面纷沓而来。
月光映在他那弯浓稠的眸子里,他捏着心口细想,不得不承认,他被此事影响地太过了些。
他还有恩情未报,仇敌未灭,不能有失。
他已负担不起更多。
半湿半干的衣裳压着他喘不过气。
他压下蓬勃跳动的心,起身朝钦天监飞去。
他要弄清这一切的源头,尽快解决这场意外。
钦天监内,监正张烬忍着痛,潦草抄写经文。
抄完一页,累得丢下笔想歇一会儿。
守着他的殿前司侍卫当即利剑出鞘,朝他逼近。
“我这儿都抄完许多了,累了也抄不好啊!你让我歇歇!”
张烬扯着脖子吼叫求饶。
那侍卫也不给他辩解的机会,步伐坚定地朝他走来。
剑锋寒光刺眼,张烬吓得绷紧身子,小臂伤口又被扯开,鲜血渗出。
“我抄,我抄!”
张烬不得不妥协,他飞快凑到案前,将小臂悬于砚台之上,鲜血滴滴落入墨中。
侍卫见状止了脚步,利剑回鞘,冷哼道:
“奉劝监正,莫要偷懒,这经文一日抄不完,你一刻都歇不得。”
张烬只能抖着手沾血抄经文。
刚写两个字,力竭地连笔都要握不住了,瞥了眼侍卫,只能无奈硬撑着写下歪歪扭扭的字来。
幸而宁峥推门而入,侍卫恭敬行礼后退了出去。
张烬长舒口气,丢了笔,歪靠在椅子上:
“宁副使好兴致,今儿都逛到钦天监来了。”
宁峥垂眸瞥了眼摊成一堆的张烬,视线扫过他粗暴包扎的小臂,鲜血淋漓,一身官服脏得发灰,皱皱巴巴,脸上胡茬争先恐后刺出,不过十来日,好似老了十岁。
“张监正这日子不好过啊。”
案上血渍斑驳,歪歪扭扭的红字趴在皱巴巴的纸上,干硬的毛笔头炸着红毛。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宫六百卷,我看监正这一卷都没抄完,怕是有得熬了。”
“不知要流监正多少血才能抄完。”
“哼!猫哭耗子假慈悲!”
张烬眯着眼歪嘴骂道:“只要我一日不死,就不愁没有峰回路转的日子。”
“监正本事大。”宁峥悠悠踱步,无所谓开口道,“只是这几日宫里热闹得很呢,监正还不知道吧。”
张烬右眉狂跳,自他被关在这儿开始,他就有不祥的预感,右边眉毛更是跳个不停。
心下愈发不安,他伸头盯着宁峥,强装镇定道:“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立太子了?!”
他心惊肉跳,眼珠乱窜:“不可能!”
“哧——啦——”
宁峥随手拖了个太师椅坐到张烬对面。
“监正这宫里真是金碧辉煌啊,陛下还是器重您的。”
拎起案上的茶盏仰头就喝,只一口就面露苦涩:
“呸——就是这茶不太行,呸——”
“哼,谁登基了你宁家都讨不到好处。”
张烬审视地盯着宁峥,希望能找出他的破绽。
宁峥吧唧了两下嘴:“你这茶也太涩了。”
稍缓后,又指着案上乱七八糟的经文打趣道:
“谁能登基那是天意,你我再怎么揣度都没用。”
“监正不如想想,您这还能抗几天吧。”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出自《滕王阁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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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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