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阵风雪袭来,宁峥两步上前单膝跪地,拱手请罪:“臣未能阻拦三殿下持剑,臣有罪!”
风雪与他同行,似是推着他向前一般。
苏志明见缝插针:“回禀陛下,这还是今年冬日第一场雪,实乃瑞雪。”
云之阳瞧着宁峥身侧轻轻卷着飞起又落下的雪花感叹:“天降瑞雪,带吾儿回带朕身边,此乃神明保佑。”
“你们说,这天上有多少神明?”
他倾身扫视堂下,无人敢应,他又仰天笑道:“宁副使,你武艺退步了啊。”
云之阳亲飘飘一句便将此事揭过:“剑都没了还如何当值?还不去捡。”
“臣遵命。”
宁峥起身走到张烬身侧,以脚拾剑,利剑于空中旋转一圈,划过张烬耳侧。
张烬只觉寒风扫过耳边,身躯一震。
利剑入鞘,张烬耳侧几根碎发落地。
他本就不喜张烬,如今看他吃瘪自然开心,浅笑着转身,再抬头时竟瞧见云露雪也转头向这边看来,薄纱轻抖,竟漏出一条缝来。
还是半颗杏眼,黑瞳似利箭向他射来,却好似能直抵他灵魂深处。
他惊得低下头去,心跳加速,还想再看,可再抬头时间那薄纱已垂下。
思绪回拢,只听见陛下催促道:“宁副使,还不快过来。”
他不明所以,也只能朝高位走去。
云之阳又朝底下吩咐道:“苏志明,你去请宋伯岐过来。”
苏志明还未听完吩咐便麻利起身,心中百转千回,小跑着朝殿外去,跑了两步后像刚想起来般又朝殿内磕头,问道:
“宋太医年事已高,其孙宋清源医术颇高,是否要一同请进宫为殿下医治?”
“都请来!快去,快去!”
云露雪受伤的左臂又渗出了一层雪,云之阳赶忙道:“宁爱卿,你也快些过来替我儿止血!”
宁峥快过上前,单膝跪在云露雪身前:“请殿下伸手。”
苏志明招手唤走殿内跪在他身后的小太监,又赶走殿外跪了一地的小太监,从中抓了几个走的慢的关了殿门,口中骂骂咧咧,一字未传入殿内。
随着吱呀一声,风雪被关在门外,张烬独自跪着,心慢慢冷了下来。
云之阳竟不信他了。
宁峥解开一层层血布,瞧着眼前被长剑直直砍下的伤口,红肉翻出,伤口再深些便能瞧见白骨了。
云露雪绕剑的招式在他心中再度重现,瞧着如出一辙的伤口,他的疑惑更大了。
“我儿苦啊!全是为父的错!”
云之阳狠狠落泪,呜咽喃喃:“快些止血!”
“臣明白。”宁峥小心翼翼擦净伤口外红血,又拿起小太监捧上来的金疮药,轻点瓶身,一点点将药粉撒在伤口上。
云露雪疼得咬唇,转头不去看伤口,她从下到大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从紧张中缓过神来,竟觉更疼了,左臂疼得血肉不受控制地跳动。
宁峥一只手握紧云露雪左手,向下压着,一只手撒药粉撒得更慢了些。
额头细汗滚落,云露雪咬着牙问道:
“张监正,本宫非习武之人,平生第一次拿剑,不过轻轻一掷,黑杀将军竟没躲过?不是武神吗?”
字字坠地,砸得张烬心口疼,他不愿作答,只跪在地上装死。
云之阳止了泪,抽泣着逼迫道:“说!”
张烬半抬头,云之阳眼中的怒火似要将他烧尽,他搜肠刮肚,只道:
“黑杀将军满心都是陛下的江山永固啊!陛下!能见天上宫阙,可观未来,非神力不可达啊!陛下!”
张烬越说越激动,最后竟还哭了起来,如泣如诉,吵得云露雪头疼。
她还不知道他名字时,就知道他这人了。
张烬,十六年前突然出现,说神可借他之身降世,说神已预言,她阿娘会难产,幼子必早夭。
云之阳起初也不信,可他句句皆中,云之阳不得不信。
她阿娘、幼弟死之年,张烬一步登天,成了钦天监监正。
黑杀将军附他身,说她是不详之身,天生火命,必定会将父亲烧死。
无人不信。
八岁落水晕厥,张烬借机逼迫云之阳将她送往兴国寺。
要她永别至亲,日日修佛赎罪。
也因她的不详之名,上一世,她连阿爹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云露雪咬牙忍着手臂的疼痛,宁峥终于包扎到最后一步,打了个花结。
宁峥还似挑衅般笑着摸了摸花结瓣,云露雪额头青筋直跳,心中怒火难消:
“黑杀将军既为神明,心胸宽广,想必不会与我等凡人多计较。但如今不愿再降,可是你惹了他?张监正?”
心中越气,她说起话来越随意。
这般玩笑话,张烬却不敢大意,强打精神道:
“黑杀将军身为神明,竟被凡人冒犯,心中不忿也是常理。臣亦是凡人,只能揣度一二。”
云露雪似有所悔,自责不已:“我不过是天生火命的不祥之人,怕是难消神明之怒。张监正,你是可请神明降世之人,只有您才可与神明交流。”
“臣万死也会尽全力消除黑杀将军怒火。”
张烬再度高举双手,昂头做请神状,前话不似对云露雪所说,倒像是向苍天表忠心,为殿上添上了几分压抑,而后又向高台上磕头,高呼道:
“只要殿下听臣一言,抄……”
“张监正所言极是!”云露雪笑着打断他,
“我这般不详想来血也是脏的,怎敢污了神明之眼。”
“倒是张监正,很受宠爱,若诚心悔过,想来用不了几日便能使黑杀将军回心转意。”
“便请张监正手抄经文,烧与神明。”
“哦!还要以你之血为墨,才算用心!”
说着她便想抬起左手缓缓,却发现还被宁峥按着,也不敢用力,抽不出来手便只能在薄纱后狠狠剜了宁峥一眼,不耐烦道:
“黑杀将军若消了气,想来会再度临凡。若他给我与陛下托梦,便是他消了气了。”
张烬还欲再辩。
不想云之阳已摸着胡须,盖棺定论:“好,好,好,就如此!”
张烬跌坐在地。
云之阳:“我儿果然聪慧!”
张烬辩无可辩,那一剑刺来之时,他便知今日计谋已被破。
可要他怎能甘心?
云之阳:“张监正,意下如何啊?”
张烬如丧考妣:“微臣领命。”
云之阳大手一挥:“着令,钦天监监正张烬自即日起非诏不钦天监,需日日抄写血字经文,非黑杀将军托梦于朕与三公主不得出!若有人求情,就陪他一同在钦天监抄写血经!”
“臣领旨!”
张烬已心如死灰,却又觉得,或许不出钦天监是好事。
云露雪:“那就抄《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吧,我这八年念了许多经,张监正抄完后,拿给我看看再烧才好。”
云之阳十分欣慰:“我儿愿花这心思,甚好,甚好!”
张烬:“臣遵旨。”
等他出来,他定要云露雪千倍、万倍付出代价!
“吱——呀——”
殿门缓缓打开,两名殿前司侍卫入内请张烬回钦天监。
见状,高台上三人心情都不错。
一小太监恭敬上前通报:“禀陛下,皇后娘娘和五公主来了。”
“请他们进来!”云之阳道。
小太监后退至殿门口后转身高呼:“陛下有令,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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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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