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鸡鸣之前,苏浑就起床了,他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这么努力过。
苏浑到石府的时候,门童显然是提前得了嘱咐,竟直接放他进去。他一路跟在小僮身后,绕过照壁,进了前厅。
石愚川早已经在用饭了,苏浑正要开口说话,却被石愚川的小僮提醒:“我家公子用饭的时候不讲话,还请您等会儿。”
苏浑讪讪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想到自己昨日也是被人前呼后拥的少爷,今日却要低三下四,心中不忿,抬头望了一眼。
石家也算书香世家,家底丰厚,只是不喜铺张,因此府中家具陈设都十分质朴。石愚川一个人坐在宽大的桌子旁,似乎要被无边无际的孤独所吞没。
等了半晌,石愚川放下筷子,在仆人的服侍下洁面净手,才终于看向苏浑:“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苏浑道:“我的事情想来你也听说了,那我便开门见山了。我想做你的左膀右臂,共同对付何家。”
“我不懂。”
苏浑又说:“你跟何家有仇,我也跟何家有仇,那我们应该相见如故,一拍即合才是!”
“不,我拒绝。”石愚川站起身来。
这次轮到苏浑不懂了:“为何?”
“我对付何家,是因为何雨堂害了我义兄,我这是替天行道。而你,”石愚川瞥了苏浑一眼,“不过是逞勇斗狠落入下风,才罪有应得。你怎配与我相提并论?我也耻于被你称为‘我们’!”
苏浑气得浑身发抖夺门而出,他想不到连石愚川这种小门小户的人竟敢瞧不上他!从前他们苏家绸缎庄开着的时候,他都不会瞧石愚川一个正眼!
“啐!下流胚子。”苏浑气得啐了一口石家门口的石头狮子,“不过是靠着写些艳/情小说来博人眼球,也敢以书香门第自居,你祖先若泉下有知,定羞于启齿!”
石愚川吩咐小厮在苏浑走过的地方洒些清水来,去去晦气,毕竟他是准备马上就成亲的人,可得积点德才能保姻缘顺利。
这苏浑心中愤懑,从身上摸出两个铜板,去最低贱的酒馆喝酒,醉到不省人事的时候,隐约觉得两个身形高大的人将自己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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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学内,林笑庸叫人将考试的成绩榜单悬挂出来。
但这次考核,排在榜首的贾三却并不开心,别人的恭维,此时听起来也分外刺耳。
“这次考核,平潮兄你若参加了,还有旁的人什么事?”石愚川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林平潮的欣赏。
而旁人对于石愚川这一番话,也纷纷附和。
谁会不认可王平潮的才华呢?这样一个小时候就享有神童美誉之人,人们都说他会是振兴南派的希望。
“平潮兄,你上次的风寒感染得实在不巧,叫我这个没有才学之人空负榜首之名。”贾三笑道,“何公子、花公子,我也没来得及及见识你们的才学。”
“是啊,是啊,花同窗有八斗之才,可平日里却只肯出五斗,这次考核也因病不参加,真是憾事。”王平潮嘴上也在称赞花临,心内可并不这么想,他可以欣赏花临,但在他看来,花临充其量只是这群人中最有资格做他陪衬的人。
何雨堂受不了王平潮假惺惺的话语,推说内急,跑去外面清静了。
“王平潮虽然那天生病了,但其后题目公开,他病中还是做了一份文章,文章清丽,构思精巧,老夫无意中读到,大为震惊,想拿出来与诸君共读。”林笑庸说着,便拿出一份自己手抄的文章读了起来,原版的文章由他的老友保存。
王平潮病中听说了此次考核题目,撑着精神写过一篇文章,他以为或许这篇文章传了出去,才被林老看到。
可林笑庸读着读着,王平潮的脸色却变了,周围人的赞许声,此刻成了戳着脊梁骨的刀,这篇文章,并不是他写的!
花临听林老慷慨读着,心中也有嘀咕,此文分明是她所做,怎么被王平潮揽了过去?但见王平潮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花临不愿多事,只想能多在官学读书,因此心中虽然生气,却并未说什么。
王平潮惊讶于这篇文章构思之巧妙,不得不承认江南府确实有才华超过他的人,他平日并不贪功,因此举手,打算告诉林老这篇文章并不是他的。
可就在此时,王府尹抚掌大笑,快步走进了官学,连连夸赞,林老大大地表扬了王府尹教子有方。
王平潮举起的手缓缓收了起来,他父亲最爱虚名,若他此时承认这是一场乌龙,岂不是当面打了父亲的脸?
旁人潮水般的称赞,把王平潮淹没其中,令他感到窒息,而他父亲如火一般的目光,又将王平潮在火焰上来回炙烤着。
“平潮,林老说,这篇文章是他老友无意中所得,得到后一直想见见能写出如此华美文章之人,林老会尽快安排此次会面,你还不谢过林老?”王府尹对正在发呆的儿子使了眼色,王平潮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谢。
文章抄本被贴在门口,提各位学子学习。
这如同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雷,让王平潮一看到就惊起浑身冷汗。
偏不巧的是,何雨堂一看到这文章,便一把扯下来,扔到了王平潮的脸上:“你敢说这是你写的?”
平日,何雨堂本不肯行事如此张扬,只是一牵涉到花临,他便有些气不过,林老的朋友必定是当朝极有权势之人,若花临能与之面谈,或许能直接免过科举而得到被重用的机会!
花临只轻轻攥住了何雨堂的衣袖,对他坚定地摇了摇头。
何雨堂见她心意如此,也只得放弃追责。
倒是王平潮从二人的眼神中,明白了这文章作者正是花临,他焦急追上,想与花临商量,希望花临不再追究这件事。
可何雨堂总在花临左右,让王平潮不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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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书房内,王平潮跪在王府尹脚边。
分明是父子二人,却又分外冷淡。
王府尹哪里有白日向人介绍自己儿子的热情,他只是在灯下翻书,一页又一页,周身散发的冷气仿佛要把火苗都给冻住。
王平潮也只是低头跪着,不发一言,只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显出他已经跪了很长时间。
王府尹看得乏了,才把书朝桌上一扔,看向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
“听说那篇备受称赞的文章不是你写的?”
王平潮沉声道:“绝无此事。”
“你向来知道该怎么做。”王府尹起身,一手按在王平潮的肩上,“你是朝廷未来的中流砥柱,人生决不能有一丝污点出现!”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走出书房,王平潮由小厮领着,从后院出了门,在一间破屋内,见了苏浑。
苏浑满身酒气,王平潮自视甚高,本不愿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只是苏浑声称他掌握着一个秘密,一个绝对能震慑住花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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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花同窗是女儿身?”王平潮不留神,手上的扇柄都捏碎了,“可有确切证据?”
“证据……倒是没有。”苏浑缩了缩脖子,“都是听陆盐所说,但陆盐也不过猜测罢了。”
“没有证据的事,你岂能随处去说?如此败坏一个读书人的清誉,实在不该!”王平潮嘴上如此说,但眼神却示意仆人塞给苏浑一些银子。
“苏某以后自愿为王公子鞍前马后!”苏浑是知道钱的好处的,能结交王平潮这等人物,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
走出破屋,王平潮眼底闪过一道精光,若花临真是女儿身,那想要让她在官学消失就好办得多了。一个计划在他心底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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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愚川站在祝家门前,看了没多久,几乎把门前青石板的数目数得一清二楚,脑海中都是那晚二人对视之情景,但他知时机未到,因此终究没有迈进去:“苏浑虽然浑,但他说的不错,石家在我手上确实大不如前。但我会尽我所能,不叫她做我的妻子受委屈。”
另一旁,石愚川的名字也出现在了何家的饭桌上。
何雨堂说起官学内发生的趣事,自然绕不开石愚川:“你们是不知道,那个石愚川,处处跟我作对,我看他这个人面相不佳,一天到晚阴阳怪气,不是个纯良之人。我不信谁家敢把女儿嫁给这种人!”
何雨衔心内却不赞同。在她面前的石愚川展露过另外一种模样,那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近日,又有两三个媒婆登门,替人来给雨衔说亲……”何老夫人说起此事。
还不等赵姨娘开口,何雨堂“啪”地就把筷子放下了:“放眼整个江南,都是些歪瓜裂枣,再有那无良媒人来,尽快打发了出去!免得污了妹妹的耳朵!”
“你这混小子,自己高低不成,倒是眼高于顶。”何老夫人呵斥道,“耽误雨衔的终身大事,你要如何担得起责任?”
两个女人罕见地达成一致,将何雨堂数落了一番,末了,何老夫人说起有个在京城做官的远亲,算起来是何雨衔的表哥,为人正派,学问又好,或许是个适婚人选。
何雨衔低头却没说一句话,心内却乱极了,她满心所想,竟然是那个人骑着高头大马来提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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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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