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兄为何嗤笑?”何雨堂低声问,“难道你不信神佛?”
“世人都知道,老夫人信神佛,这就够了。”花临说。
何雨堂问:“你心中在想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或许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又不是你的仇人,你为何总是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
“我的想法,并不重要。”像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人,连性命也不会有人在乎。
“不,”何雨堂盯着花临的眼睛,“你在何家是很重要的人,你的想法,我想知道。”
花临头一次感觉到一个四处漂泊的人抬手触到了阳光。
“那僧人不对劲,”花临说,“我并未去过什么终南山,也不知道什么行脚僧,可我知道世上多的是人借神佛之口道出自己的**。”
“那依你之见,这僧人是个骗子?”
花临微微应了一声。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随口议论主家的事情,搞不好又会被撵出去流落街头,但她心里对何雨堂怀有感激,因此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何雨堂扫了花临一眼,她身量不高,但坐着的时候却非常笔直,眼眸低垂,不让人看到其中的澄澈眼神。她原本就不信神佛的!那前一世,每次母亲生病,她就割肉做药引、连夜抄佛经,那都是假的,都是做戏的。
何雨堂试图把面前这个扮做少年的刺猬一样的花临跟他前世记忆中逆来顺受从不发表见解的妻子花临渐渐比对,她们有一样的容颜,可性情却全然不同,为何一年后的花临变成了恶人的模样,在她身上,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雨堂来不及多想,花临附耳说明计策,何雨堂连连点头,忙叫阿和去办。
——————
半盏灯笼在风中晃荡。
席白趴在桌子上,看着腿都已经站麻的父亲,问道:“爹,法子真有用?那和尚都进去大半天了,也没见何家的人来啊!”
“都知道何家老夫人痴迷神佛,没道理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出来寻人。”席父喃喃着,忙派小厮出门看看是什么情况。
不多时,小厮来报:“刚才,确实有何家人朝这个方向来了。”
“那人呢?”
小厮抹了把汗:“咱们屋前那小木屋,门前也挂着半盏灯笼。”
“那屋子不是一直荒废着,好久都没人住了吗?半盏灯笼又是哪来的?”
小厮挠头:“我也纳闷呢!本来是一直没有人住的,今天忽然就有人提着半盏灯笼来了,听说这小子本就在何家的义塾里读书。”
“坏了!咱们千辛万苦设了局,反倒给他人做了嫁衣裳!”席父一拍大腿恨恨地说道。
席白又问小厮:“你可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
“身量跟您差不多,额上有个月牙样的伤疤。”
“这人啊,”席白笑了,“我认识。”
“咱们的算盘都落空了,你还在笑?”席父怒斥道。
“爹,你是有所不知,这人名叫陆盐,是孩儿前些日子才收买的眼线,他突然有此举动,定是何雨堂身边有高人指点,待孩儿日后盘问一二,除去何雨堂身边军师,到时,何家才真正算案板上的鱼肉!”
“我儿不凡,早已经算到这步,提前布下一枚棋子,不愧是我的亲儿子!”席父一拍儿子脊背,席白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席白父子想办法把陆盐叫出来在小巷密会,只见陆盐一身绫罗绸缎,吃穿用度俨然跟何雨堂没有差别,席白眼红极了问他是怎么回事。
陆盐道:“今日有个和尚来到府上,要何家人出门往西找一户门前挂半盏灯笼的人家,本来一切都改按照您的计划走,只是何少身边那个叫花临的奸贼却一眼识破那僧人是假的,遂命我如是这般,才抢了您和何少的缘分,何老夫人收我做了义子。”
“这花临是个什么人物?”席白恨得牙齿痒痒。
“不过是个孤儿,何家义塾收留了他三年,他天赋极高,如今看来是有做何家幕僚的意思,有他在,您的大事恐不能成啊。”陆盐沉声道。
席白手握成拳状:“区区一个孤儿,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且让他得意,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活几日!”
“对了,我出门前,看到花临拉着那和尚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许是密谋什么,席公子您可当心着点。”陆盐忽而想起了这件事。
“他很快就是一个死人了,有什么好怕的?”席白丝毫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父子二人坐着马车往家的方向赶,这次虽然计划未成,但收获也算不小。
路上,席父掀起车帘,想看一眼自家赌坊,谁知这一看,他却傻眼了,连声喝止车夫,自己从马车上跳下来。
昔日繁华的席家赌坊,此时却门庭冷落,几个人把赌坊的牌匾摘了下来,不知要扛到哪里去,往常熟悉的吆喝声、叫骂声都消失了,安静得让席白父子二人心里发慌。
“你们这是做什么?”席父一把拦住了垂头丧气出走的伙计,“生意怎么会变成这样?”
伙计见了席父,也是一脸疑惑:“听说夫人把赌坊给卖了,卖得急,我也不知道是怎样一回事。”
“夫人把赌坊卖了?怎么可能?你亲眼所见?”席父惊道,他们席家小门小户,平日里看着富贵,可都是坐吃山空,只有这么一座赌坊是盈利的,夫人怎可把生计卖掉?
父子二人急忙往家赶去,却见席母头系白色布条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夫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娘,你怎么能把赌坊给卖了?”席白着急问道。
席母听他二人语气冒犯,却并不生气,反而擦着眼泪:“大师所言不假,钱财乃身外之物,见你们平安归家,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席白一听,与他父亲对视一眼,心底凉了半截:“大师?什么大师?”
席母说:“是一个终南山来的行脚僧,说咱家风水不好,有青雾笼罩,你二人此次出门就回不来了,需我散尽家财,为你们积攒福报,方能平安归来。”
“这话你信?”
席母擦着眼泪:“本是不信,但我差人去寻你们,到处都不见人,我想着好端端两个大活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这才信了大师的话啊!”
席父暗道不好,今日他们藏身的宅子是他私底下悄悄买的,没告诉过夫人,夫人能找得到就怪了。
“娘,你先告诉我,”席白一手按在自己的人中上,防止自己因为激动而晕厥,“你卖掉多少家产?咱家还剩多少?”
“都卖了,”席母说,“那钱我都给了大师去做法事。虽然咱们三现在成了穷光蛋,可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我也就知足了。”
“糊涂!糊涂啊!”席父晕倒在地,口吐白沫,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害人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待席白将事情原本解释清楚后,席母才知道自己上了假和尚的大当,也惨叫一声,晕过去了。
席白坐在冰凉的门槛上,望着空荡荡的宅院,心中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复仇!杀死那个花临!那个没有背景的臭小子!非得让他为他的小聪明付出血的代价!
——————
僧人颤着手把诓骗席母所得,尽数上交给了何雨堂:“之前,你说若我不按照你说的去做,就送我去见官,如今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看是不是能放我走了?”
花临核对着银票的数目,如今席家恐怕只剩一座空宅子,应该掀不起风浪来。
何雨堂本想将人放走,只是僧人转身时,一个背影,忽然唤醒了何雨堂尘封的记忆。
“你等等!”
僧人顿住了脚步,他行走江湖多年,本不应被一个小崽子给拿捏住了,只是,这小崽子背后的势力恐怕并不简单,他在此人面前,也只有唯唯诺诺。
“转过身来,”何雨堂的语气里透露出几分寒意,“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僧人把脸抬起来。
何雨堂瞬间哭着笑起来,指着僧人的鼻梁:“竟然是你!”
僧人的一颗心本就吊着,见他突然如此异常,紧张地用手指了指自己:“何少,我,可有什么得罪了您的地方?”
“现在还没有,以后就有了。”何雨堂拍拍他的肩膀,僧人的面孔他居然过了这么久才认出来,真是无用啊!
前世,花临雨中晕倒在府前,何老夫人本不同意收容她在府中,只是来了个行脚僧非说花临八字与何雨堂相配,留她在府上能生福旺财,何老夫人才勉强同意,今日一见,这和尚原就是千门八将之人!此人应是坐谣将位子,专门负责散播谣言,蛊惑人心!如此一员猛将,若今日放他走,将来恐成祸患。
僧人见何雨堂面色阴晴不定,后背冷汗直流,富贵人家的公子表面上看着唇红齿白、人畜无害的,可谁知道私底下是不是有一套手段?一定是有的!富贵门里多的是腌臜事!这何少可不是什么善茬!僧人暗想自己只是个走江湖混饭的,可不想跟这种人物结仇。
“何少,我有事,急着走。您看事情都办完了,我是不是能……”僧人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何雨堂一笑,露出森森白牙:“今儿个何家的大门,你是别想出去了。”
僧人:???杀人吗?要灭口了吗?你们何家不是正经人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