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翊昱有着一副绝佳的面庞,皮肤白皙如玉,双眸狭长深邃,薄唇不点而朱,嘴角上扬时,无端生出几分魅惑。
小宋琮元被楚翊昱这一笑勾了魂,随即才反应过来这家伙知道自己的动向。
这种人倘若不是自己的刀,还是送去见阎王的好。
“道长这是清早又算了一卦?”小宋琮元的语气中满是嘲弄。
楚翊昱站起身,他今日穿着的已然是禄星昨日安置好的,明明只是素色的麻布大褂,穿在楚翊昱身上仿佛镀了层金,丝毫不输他昨日穿着的锦衣。
“非也非也,只是贫道耳力还算不错,早起出来晨练的时候,听到这附近的喊叫,推测了一下。”
小宋琮元睨了一眼身后的福星,福星将头低了下去。
楚翊昱走上前,靠近小宋琮元,“不知宋小公子早上可曾用膳?能否带贫道一同?”
小宋琮元不知对方的“好耳力”有没有听见自己跟福星说的“试探”,不知道对方的底,显得现在如此被动。
心中的烦躁难以言表,想要拒绝又无从拒绝。
正烦恼着,听见那道士道,“不过想来宋小公子今日定会繁忙,贫道还是不过多打扰了,要是有事,可以随时来找贫道。”
说完这话,楚翊昱就离开了。
小宋琮元看着道士消失的背影,“你说那道士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可惜,身后站着的是福星。
好在小宋琮元也并没有真的打算从福星口中得到什么答案。
楚翊昱和小宋琮元分别后,出了芷园找了个摊子随便对付了早饭,就朝着码头那边去了。
这码头是豫州最大的一个码头,每日往来的船只以千百记。
齐家商号的船只占了这码头的大半江山。
要说齐家在豫州的产业,原本不比在京城少。
豫州地大物博,单单只是粮食就能占大头,更不要说还有陶器、丝织品、药材茶叶等等。
只是京城和豫州之间来回时间并不算短,从小宋琮元接手后,京城的事情已然自顾不暇,豫州这边更是有心无力。
这趟小宋琮元能来豫州,还有着京城现下并不算太忙的缘故。
看着往来的工人忙碌地搬运,楚翊昱随手拉住一个工人,“带我去看看你们的货。”
那工人打量着楚翊昱,直至楚翊昱掏出一块牌子,对方瞬间变脸,点头哈腰地带着楚翊昱去到一个货船上。
楚翊昱将牌子收起,这还是昨天和禄星争论半天才要来的牌子,好在禄星是个实心眼,给的确实是正儿八经的牌子。
随便上了艘货船,这艘船驮运的是茶叶。
只一眼,楚翊昱就气笑了。
这些人还真是欺负小宋琮元久居京城,对水运不慎了解,如此明目张胆的渎职。
好得很。
“去把所有负责运输的管事都给我叫过来。”
管事们向来是在这豫州天高皇帝远,土皇帝做惯了,一个工人还请不动。
向楚翊昱汇报的工人腿肚子打颤。
眼前这人身上散发出骇人的气势,工人只叹今日黄历不好,怎么就是自己碰上这个来历不明的商师呢?
楚翊昱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扇子,一把打开扇子走下商船,“叫不动掌事,总能叫得动长工吧?去,给我叫十来个体格壮硕的,来的重重有赏。”
趁着工人去喊人的功夫,楚翊昱又前后看了五六艘驮运不同货物的商船。
每一艘都有问题,或是偷工减料或是以次充好,甚至还有空货。
这么一比较,那艘运茶的商船反倒是问题最小的。
等这工人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数十人,个个体型彪炳,楚翊昱很是满意,带着这些人就朝着管事们的公所走去。
路上正巧碰见小宋琮元的马车。
“小公子要是有兴致的话,不妨跟着去看看热闹?”
也不等小宋琮元回答,楚翊昱自顾自地带着那些长工接着朝前走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来的路人皆探头望去,三五妇人商贩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
小宋琮元掀开车帘,看着这群人行进的方向,越发看不明白这道士在搞什么名堂,“跟上去。”
一行人加一辆马车就这么朝着商会分馆的公所走去,公所门口值班的小厮看着来势汹汹的人马不敢阻拦,屁滚尿流跑着向院内喊着,“歹人!抢匪来了!”
楚翊昱哈哈大笑,笑声听着极为爽朗,脸色却若霜打的寒梅,眸中透露出森冷寒意。
先跑出来的掌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待到看清被人群挡住的小宋琮元时,心中更是大感不妙。
齐家商会财大气粗,就连这分所装饰得也是分外奢华,小宋琮元找了个能看清全局的地方坐了下来,他倒要看看这个道士卖的什么药。
待到所有的管事都出来后,楚翊昱甚至不屑于自报家门,一声令下,“押着我们这些金尊玉贵的掌事们到码头去!”
几位掌事常年坐着,自然不是常年在码头上做工的壮汉对手。
一群人又是浩浩荡荡地朝着码头走去。
沿途不乏之前就跟着过来看热闹的好事之徒一直跟着又去了码头,一时间齐家码头外人声鼎沸,还有不少小跑着过来凑热闹的。
有了之前楚翊昱带着数名工人离开的事情,码头上不少工人都人心惶惶的,做工也没有那么认真。
看到顶头的管事一路叫骂着被押送回来,工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上的活计又慢了下来。
在楚翊昱的指挥下,众工人押着掌事们先是上了那艘运茶的商船。
小宋琮元始终跟在后面,不知道那道士要给他看什么好戏。
直至上了船,小宋琮元才舍得露脸,让禄星搬了把椅子坐在楚翊昱的身后。
掌事们前几日就见过这少东家,看见小宋琮元纷纷没有响动。
楚翊昱一上午的气劲瞬间散了一半,商会是宋琮元的底线,想来这孩子也清楚豫州这边的问题不少,只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罢了,现在摆明立场也无非就是想试试自己这把刀利不利。
孩子乐意试,那自己可得好好亮亮相,可不能让人失望了。
楚翊昱一把掀开蒙在货箱上的油布,油布下是用木箱装着的零散着的茶叶,茶叶许是今晨送来的,油布掀开后茶香蔓延开来。
“这茶行是哪位管事负责的?”
一位管事犹豫着站了出来,楚翊昱捧起一把茶,在鼻尖嗅了嗅,倒是上好的毛尖,只是这么一运,到哪都成了劣质茶。
“我且问你,这茶是什么茶?”
管事离那箱子远得很,看又看不清,闻也闻不到,支支吾吾半天没有回话。
“那我再问你,这茶是何人提供的?”
“这每日和商会合作的商贾那么多,光是茶商就有五六家,我也不清楚今日这茶是哪家送来的货。”
这管事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楚翊昱的脸色,连忙补充道,“是不是这茶色不好?我回去后定查清,再也不和这家茶商合作!”
楚翊昱冷笑了一声,将茶扔回箱内,“好,那我再问你,这批船是运往何地的?”
“这……这每日往来货船如此多,我记不太清了,记不太清了。”掌事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半句几不可闻。
“好一个记不太清,好一个一问三不知。”
楚翊昱转身,叫来禄星,“你来看看,这是什么茶?”
禄星看了一眼小宋琮元后才上前,观察后答道,“应是信阳产的毛尖,看成色应是今年清明前的货。”
楚翊昱又指了指另一边的箱子,“你再看看这一箱。”
禄星上前又观察片刻,“这箱看不出是什么茶,似乎就是普通的绿茶。”
楚翊昱连着又让禄星判断了几箱货,中间甚至还有几箱药材,闹到最后禄星一点脾气都没有。
楚翊昱不知道从哪又掏出一本账簿,“那你再看看,看完告诉我们这位管事,这茶是谁家供的,销向何处;那些药材又是谁家供的,又是销项何处。”
禄星借着楚翊昱身体的遮挡,翻了个白眼后,还是老老实实翻看了账簿。
小宋琮元就撑着脑袋坐在老爷椅上看着楚翊昱的一举一动。
楚翊昱看向茶掌事,“现在你知道这是明前毛尖,那我再问你,现在这艘船是不是现在就能发货了?”
茶掌事打着胆子上前数了一下货箱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货船全部装满了,可以发货了。”
“你负责豫州分会的茶行多久了?”
茶掌事知道自己多半又是答错了,哆嗦道,“不到两年。”
“你且庆幸负责的时间短吧,”楚翊昱回头看向小宋琮元,眼神认真中带着些许怀念,“小公子,越是好茶越是金贵,运输过程中越该小心,每种茶应当分门别类,做好标签,警惕防潮,防止窜味……”
楚翊昱越说,茶掌事的汗越多。
“这、这是我监管不利,少东家,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少东家!”
小宋琮元没有看那茶管事,眼神在后面窃窃私语、面露难色地众管家身上扫了一圈。
禄星总算是将楚翊昱扔来的账本看完了,其实账目看到一半的时候禄星就有所察觉了,只是出于保险,直至看完才一把将账本扔在茶掌事身上,“真是好大的胆子!为了贪那点运输的费用,上好的明前毛尖运去京城居然连半贯也卖不上!”
茶掌事吓得直接跪在小宋琮元面前,嘴上说着求饶的话,小宋琮元一点没听进去。
他倒是有些好奇,楚翊昱从芷园离开到现在,应该是没时间查看账目的才对,他是怎么知道这茶掌事的所作所为?况且他是从来弄来的账目?
楚翊昱像是感觉不到小宋琮元的目光,颇为玩味地走向众掌事,扇子啪嗒啪嗒的展开闭合,“大家想捞点油水,我很理解,但捞油水有捞油水的法子,触及商会的名声和利益,那可就是得小失大了。”
扇子在每个掌事身上一一点过,“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也不需要楚某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逐个到来了吧?”
众管事头摇的如同拨浪鼓般。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不知来头的商师上来就给了所有管事一个下马威。
“既是不用,那还不滚过去好好跟少东家一一交代?少东家心慈,体恤你们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可就不一样了,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还有隐瞒……”
这后半句楚翊昱的声音并不大,但周遭的管事们听得清楚,在这初秋的烈阳下打了个寒颤。
胆子小的管事已经快要手脚并用地跑到茶管事身边跪下,开始向小宋琮元交代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为。
小宋琮元听着就头疼,他现在的注意力全在楚翊昱身上,也没有心情听这些人是如何背叛商会、背叛自己的。
“福星禄星,一五一十地记下来。”
起身喊上楚翊昱就想离开。
楚翊昱知道这是小宋琮元又开始了,眼神中充满了放任和无奈,“小公子,我还不能走。”
小宋琮元看了一眼场上的情况,确实需要个坐镇的。
既然有人愿意收拾这个烂摊子,小宋琮元也乐得当个甩手掌柜,“处理完了来见我。”
初秋时的太阳依然毒辣,逆着阳光,小宋琮元有些看不清楚翊昱的神色,只听到对方语调拖得极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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