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边练完曲,日头已高高升起,秋日的阳光,将树木花草层层尽染。
沈心柔像往常一样,在一家店里买了两个馒头。
正巧不远处长椅上有别人不要的报纸,她走过去坐下,边吃边翻看着报纸,找到租房的板块,认真看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一只银灰色鸽子迈着小碎步走来,在地上捡碎馒头屑。
沈心柔见了,扯下一小块,扔到鸽子面前。
那银鸽看到一大坨馒头,似乎很兴奋,围着那块馒头又蹦又跳。
沈心柔看着,嘴角不禁有了丝笑意,情不自禁伸手,想去摸摸它,却不想鸽子一惊飞走了。
心里有些小失落,埋下头继续看报纸。
只听得咕咕的声音,她抬眼,刚那只鸽子竟带着三五只鸽子飞了过来,落在她面前的空地上。
沈心柔见了,面上笑意更盛,索性把手中剩下的,全扔给了鸽子们。
一手撑着下巴,看地上的几只鸽子啄食,秋日的阳光暖暖照着,她白皙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浅浅的暖色。
不多时,鸽子却突然四散飞开,像是受到了什么惊扰。
沈心柔疑惑抬眼,只见面前一人,他身材高大,走近几步,已然将阳光遮蔽,沈心柔望着他背着阳光的脸,有些模糊。
但她能感觉到他应该在笑。
“陈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还有馒头吗?”
“还有……一个。”沈心柔把剩下的一个馒头递给他,这是她今天晚上的晚饭。
“谢了,一会还你。”陈淮之接过她手中的馒头,在长椅上坐下,扳了一小块扔在地上。
不一会吸引来两三只鸽子。
又过了一会,集聚了七八只,陈淮之手里的馒头也快分刮完。
沈心柔则继续看起手里的报纸。
“今天的报纸上有什么新鲜事?”
沈心柔听陈淮之问,看他一眼,将报纸上的大标题念了一遍。
翻到最后一个板块,她顿住了,瞥一眼陈淮之,还是继续念道:“陈家少爷与戏剧红角乔老板举止甚密。”
姓陈的那么多,单看标题对不上人,可文章还配了张图,上面赫然是陈淮之,旁边一个身材窈窕的美女挽着他的手。
念完,沈心柔忍不住朝旁边的陈淮之看去。
他脸色似乎不太好看,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馒头喂完,拍了拍手,看向她:“把你的馒头用完了,我还你。”
“就一个馒头,不用还了。”虽然那对她是一顿晚饭。
“那怎么行,我不太喜欢欠别人,几步路就到了。”陈淮之说完,顿了下,又继续说道,“当然沈小姐不信任我就算了。”
“那好吧。”说来也奇怪,虽然这只是第二次见面,她却觉得自己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或许是因为那一张与阿铖相似的脸。
陈淮之带她去的地方,装饰堂皇,服务员都是穿着西式制服的外国人。
“这里应该没有馒头卖吧?”
陈淮之正翻着菜单,抬眼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跟身旁的服务员说了几句什么,又把菜单递给沈心柔。
“我给你点了份牛排,另外还有搭桥桂鱼片和罗宋汤,你看你还想吃什么。”
沈心柔硬着头皮翻了一下菜单,菜式名英文看不懂,好在有配图。
价格一栏的数字,让她惊出一身冷汗:“我觉得已经够了。”
“想吃什么就点,沈小姐不用跟我客气。”陈淮之喝着茶,动作慢条斯理。
沈心柔只好又翻看了几页,选了个相对最便宜的沙拉,指着菜单上的图,对服务员说:“要个……这个吧。”
一份蔬菜对她来说,足够生活一个月的,所以说话很没有底气,又征询地看着陈淮之。
陈淮之轻轻地点头,温声道:“再点一份肉吧。”
“我们两个人吃应该够了。”
陈淮之没再说什么,而是拿过她面前的菜单,又翻了翻,然后跟服务员报了几个菜名。
餐厅视野很好,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
沈心柔看着窗外,不知不觉,想起她和阿铖曾经过一家高级西餐厅。
阿铖说:“等我以后有钱了,请你去吃。”
沈心柔只当是玩笑话,他们几年的工钱,怕是吃不起一顿。
如今她正坐在一家高级西餐厅内,对面的人很像他,却不是他。
沈心柔看向陈淮之,他正翻开一份报纸,戴着一副细边框眼镜,面色沉静,十分温和。
先端上餐桌的是牛排,两人各一份。
沈心柔看过别人吃西餐,知道要一手拿叉子,一手拿切割刀,但具体分工却是不知。
为了避免尴尬,她看陈淮之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学得倒是有模有样。
一口牛肉进口,许久未吃肉,舌头触碰到肉味竟有些颤抖,慢慢嚼着,细细品味。
“怎么样?”陈淮之问她。
“很好吃,”沈心柔一脸享受地细细嚼着,“我很久没吃过肉了,都快忘了肉什么味了。”
说着对陈淮之笑笑,继续切了块肉放进嘴里,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幸福得不真实。
只是又一想到妹妹还在牢里,不知道能否吃饱穿暖,而自己却在这里享受,眼里闪过一丝晦暗。
陈淮之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张了张嘴,却并没有说什么。
招手叫来服务员,跟他说了几句什么。
不多时,又一份牛排放在沈心柔面前。
沈心柔疑惑地看了看服务员,又看看陈淮之。
陈淮之正切着牛排,握着刀叉的手骨节分明:“看你喜欢,就又点了一份。”
“这么多吃得完吗?”其他的菜也陆陆续续上了上来,虽然每一份分量不多,但数量多。
“你加油。”陈淮之温和地笑了笑。
吃到最后,沈心柔实在吃不下了,桌子上的东西还有很多。
“吃不下就别吃了。”陈淮之把自己的那份牛排吃完后,就一直在看报纸,桌上的其他菜一口没动,“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打包带回去。”
“可以吗?”沈心柔大喜过望,时常忧郁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甜美笑容。
陈淮之闭了闭眼,以作回答。
虽然早已习惯,自己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让别人感激涕零。
他还是被她身上洋溢的巨大幸福所感染,心里某一处微微触动。
这样的笑容,在那人死后,再没看到过。
陈淮之敛了眸色,隐去眼底情绪,招手叫来服务员,让他帮忙打包。
“我送你吧。”两人走到餐厅门口,阳光穿过街角,洒满大街小巷。
“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就不麻烦您了,今天谢谢您请我吃饭。”
“无妨,下次沈小姐请我好了。”陈淮之望着她笑笑,走下台阶。
闻言,沈心柔差点一步踏空,好在台阶不高,没有摔倒。
饶是倾家荡产,她也请不起啊。
陈淮之送她到楼下便离开了,沈心柔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拐角处,正准备转身往楼上走。
“沈小姐。”房东太太叫住她,从屋里出来,走到她面前,往陈淮之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又问沈心柔,“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人是谁啊?”
“一个朋友。”沈心柔礼貌微笑着。
“朋友,”房东太太嘟囔着这两个字,又说,“我看他应该是哪家的少爷吧。”
沈心柔没有作答,对于陈淮之,她好像除了知道他是陈家少爷外,便一无所知。
“沈小姐,你没父没母,我可得提醒你几句,现在的富家少爷都花心得很,别被他一表人才骗了。”
“林太太,你这是哪里话呀,我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沈心柔倒是奇怪,房东太太怎么会对自己突然这么热络。
以为她傍上了有钱少爷?
可是又劝她不要被骗。
沈心柔有些猜不透,但也不想再想。
“那你自己当心点,别被他一点小恩小惠就感动了。”
沈心柔点了点头。
下午将中午打包的菜加热,吃完去舞厅。
唱完一场,在化妆间卸妆,林芝芝走了进来。
旁边一个跳舞的女子恭维道:“芝芝姐,听说冯先生请你陪他去参加晚宴呢,看来是要公开你了。”
“什么晚宴,我可不稀罕呢。”林芝芝垂眼看着自己精美的指甲,嘴上不在意,右眉却微微挑起,些许得意之色。
舞女走开后,林芝芝点燃一根烟,缓缓吸着,吐出一个烟圈,目光淡淡地看着迷蒙的烟雾,不知道在跟谁说:“我要走了。”
沈心柔惊讶地望她一眼,她依旧面色沉静地抽着烟,视线只是淡淡地落在镜中。
周围没有什么人,只有自己离她最近,确实她是在跟自己说话。
沈心柔问了句:“芝芝姐,你要去哪?”
林芝芝苦笑了一声,眼底有种说不出的情绪,有些黯然:“去给人当姨太太。”
说完,她抽了口烟,吐出烟圈,自嘲地笑了笑:“我这人小心眼,不喜欢跟人比,闹得自己不愉快。”
“芝芝姐,我……”
“你以为是因为你吗,”林芝芝打断她的话,“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冯先生虽然有老婆,但是干我们这行的,趁着还算红,找个有钱人做个姨太太就已经很不错了。”
说着斜眼看着沈心柔:“我看你也有几分姿色,趁着年轻,找个有钱的老头做个姨太太挺好的。劝你一句,陈少爷不是你能攀得上的。”
说着林芝芝站起身,风姿错约地走出了化妆间。
留下一脸懵的沈心柔,她从来没想过要攀附陈淮之,只是因他像阿铖,才总是忍不住想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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