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前情提要

“尘霜”,凡尘之霜雪,易失而难以复得。

他也恰如其名,生命的搏动消逝于血泊。仅仅几秒,躯体上却残留着数个致命伤口。让人无法想象的痛苦,让人无法忽视的痛苦。至此,那深埋于心中的陈旧疤痕,终于成为可视化的创口。却依然永恒不愈。

他用自己的结局,映证了其作品内核悲情的统一性。艺术品的凋零,给予众人一直以来期盼的答案,也阻断了他人想要救赎他自己的可能性。

沈未冥评判不了这位浪漫的、现实的、找不到人生意义的作者对于“死亡”的轻视。只因他懂他,可他却再也无从知晓自己早已成为了别人的救世主。又或许他早已得知,仍选择对此无动于衷。

仍选择不去相信这最后一丝希望。

沈未冥忽地很想笑。怎么说呢?总觉得段风清执扭得可爱。那人真是无比矛盾:既聪明地能够看透一切,又愚钝到自欺欺人。既冷漠地对待世俗,又温情地书写烟火。既盼望生,又渴求死。

其实在这世界上,并不单单只存在二元对立的关系啊。

左手遗书的发布后,山雨欲来。网络上实打实地炸开了锅。四年时间,他们甚至不知其年龄性别,这个人就如他突然爆火时的那般,来的快去的也快。给这一切都追求信息化、时效性与脑内冲击的时代,提供了一个极度充满流量的话题。

沈未冥觉得无聊,但也同其他人一样对自己忠爱的作者无比好奇。于是他动用了那么一点小手段,大致拼出了“尘霜”的生平。

“尘霜”,原名段夙凊,1999年1月8日出生于K市一个小康水平的家庭。母亲刘琴心,普通服装店员工。父亲段宏斌,小型建材厂技术主管,非管理层。二人于1997年结婚,婚后生活平淡美满。但在段夙凊六岁时,母亲因婚外情而与段宏斌离婚。自此,父子俩成了对方唯一的亲人。不过,这似乎对段夙凊没什么直接影响。他就像是压根不记得有这回事,即使那时他还小,但也总不至于一点印象都没有罢。

其小学、初中、高中都就读于同一学校,大学就读于湘江师大。可以说看上去是稳定又平常。可是据调查者所言,段夙凊的性格像极了变色龙,拥有随时随地适应环境色的能力。

小学因想象力过于丰富而被孤立,初中又因性格阳光备受关注;高一休学前是个“中央空调”,重新入学后收敛不少,变得沉默而低调;大学时礼貌且友善,为其毕业后的工作积攒了许多人脉。

只可惜任何人都无法预测未来,所有有幻想,有期待,有迷茫与不安。段夙凊也未能如愿过上自己想要的,既定的人生。

突如其来的意外毫无疑问地打断了段夙凊原先如鱼得水的生活。在他大四时,未来之路亮得刺眼时,神明恶狠狠地让他亲眼看清那夺目的光芒不过是碎玻璃片的反射。

唯一的亲人肺癌晚期住院,身无分文且忙于大学毕论的段夙凊走投无路。巧合的是,曾包养其两年的“前女友”同时找上门来,提出“”用你的右手换取二百五十万及专家诊疗“”的交易。一夜过后,他给出了同易的答复。可他依赖了二十三年的右手,也仅换来了父亲三年落下病根的寿命。

段夙凊大学毕业后,为了照顾父亲,放弃了曾经实习的国企,转为出版自己从初中就开始构思的文学作品。

也就有了现在的“尘霜”。

兜兜转转,无法改变的命运始然。也正如那句“我困于其中,看不见也逃不出”,段夙凊最终还是选择拥抱最下下策的解脱——死亡。

雨依旧如毫无上限似的下着,层层水汽愈发浓重,能见度甚至不足十米。

转向口,蓝白指示牌在车灯照射下反着略显刺目的光。

[栾山陵园,左转,253米]

沈未冥打开了左转转向灯,闪烁的黄色灯光让人心里莫名不安地发毛。

前方像是凭空出现了一辆对行车,沈未冥瞪大双眸,狠狠踩下刹车,向右猛打方向盘。尖锐到足以撕裂耳膜的摩擦声响彻四周,看着极速接近的车头,沈未冥的唇边将要绽开笑容。

无所谓了。

也许在地府,能够遇见已故之人吧。

今天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刹时,金属扭曲、玻璃爆烈的巨响,安全气囊弹出的强烈冲击,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糊了满脸满眼的粘腻触感,碎裂般的痛苦顿时炸开,沿着四肢百骸疯狂蔓延……

还挺痛快。

这是沈未冥意识消亡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2015年8月14日。

K市,仲夏的日头热烈地散发着自身的能量。碧蓝的天空属实晴朗过头了。闷热的空气,仅仅是吸入肺部,都叫人干渴难耐。

踏入湖畔柳荫的瞬间,周身气温如同与上一秒不处于一个世界那般,直线下降了得有十几摄氏度。

此刻的暖风也不显得有多让人烦燥了,反而有种和谐的舒适。

段夙凊的视线专注地落在那个并不算专业的相机屏幕上。画面中,以浓绿的荷叶作为前景,中心构图突出了形状对称的鹅黄荷花,几片粉嫩的不完整的花瓣入镜,增添层次的同时,完善色彩。

角度还要调一下,看不出“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啊。光也有些强了。

他缓步向前,小心移动着相机。却忽略了前方,越来越近的湖面。

“靠!小心啊!”

耳畔传来由远及近的惊呼,胳膊忽然被人抓住。

段夙凊身子一抖,手上的相机划向台阶边缘,慢放般在石阶上磕了一下,毫无悬念地沉入湖中。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离湖水只有一步之遥的鞋尖,视线在那只依然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上停留了一会,而后平淡地开口道:

“谢谢。麻烦你了。”

他不动声色地转了个身,顺势拿下胳膊上的手,站到安全的范围。不经意抬眼向对方一瞥,那人左眼下的血色泪痣并不常见。长相嘛,短短一眼也能瞧出几分不羁。

差点忘了正事。

段夙凊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到网兜状的物体,以便打捞自己“”英年早逝“”的相机。

那人与他对上视线的同时却是一愣,脸上惯有的笑意僵了片刻。表情复杂,意外、惊喜交织,又巧妙掩盖住了其后的悲痛与失而复得。

自己以前认识他?

寻找工具无果后,段夙凊一边思考着 U 盘内照片备份的始终,一边观察起了“救命恩人”这耐人寻味的表情。

“段……咳,同学,你的相机,还要么?”

他开口,声音带着沙哑,与刻意隐藏的颤抖,像一瓶被意外打翻的威忌士。和他的长相一样。独特又强势地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埋下一丝不易觉察的吸引力,让人自发地想要探究。

“不用了,我还有备份。就算捞出来了,大概率也是坏的。”

有意思。这么一个无比惹眼的人,如果认识,总该有点印象。自己却对他毫无对应记忆,他们理应从未见过。可他竟然能在初次见面就叫出自己的姓,虽然之后改口,也能猜出那人很可能知晓自己的名字。

段夙凊一如既往地在心中分析着已知信息,却未露出半分。礼貌地朝对方微微一笑,准备离开。

“嘿,等等!”

沈未冥看他要走,心头涌上一阵慌乱。

不管这是走马灯、是自己成为植物人后做的梦、是脑钢实验还是什么重活一世……总之,他难以忍受眼睁睁看着段夙凊离开自己的视线。他害怕这个对自己来说无比珍重的人,再次消失。

他真的怕极了,以至于语调不自觉地抬高,痛麻的感觉顺着十指指尖迅速向上爬动,也抽空了沿途所有的力气。

沈未冥闭了闭眼,在段夙凊转头时,勉强戴上了年少的伪装,笑得明朗张扬。

“小爷我今天难得心情好,就当替这翠湖赔你一个新的。附近就有店面,赏脸走一个呗?”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段夙凊也难得对这人有几分兴趣,就顺着台阶下了。

“行啊,那走吧。”

即使对方的目的性如此明显,自己对于“观察和研究对象”的热情,也远远超过了那点排斥。

见招拆招吧,光天化日之下不至于直接抢人吧……

他留着心眼观察路线,手揣进装有家门钥匙的衣兜,在脑内排练着逃跑,以及——“擒贼先禽王”。

沈未冥突然觉得背后一凉,他侧头缓步,等和段夙凊只差两步左右并行。

段夙凊对他弯眸一笑,低声道了声谢,手却攥紧了金属钥匙。

……错觉吗,总觉得段夙凊对自己不怀好意?算了,管那么多干嘛,人还在就成。

两人走后,一个穿着考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手持网兜,表情严肃地打捞着段夙凊相机掉落的湖底,十分引人注目。得到想要的物品后,他拿出手机打起了字:

[少爷,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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