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蕖抬眼看她,见她受惊委屈模样,竟不知真假。
“既然……”
“既然毁了,那也不便再让姜姑娘重新画一副,就此作罢吧,今日有劳了。”苏亭欢抢先一步说着便起身要离去。
“苏小姐,工钱还未付呢。”
苏亭欢回头,大眼闪烁着无辜之意:“工钱?你我交谈不过几句话,作的画又用不了,何来工钱一说呢?”
苏亭欢是大户人家千金,不存在缺这几两碎银一说,此番果真验证了姜蕖的想法,她真的是来找茬的。
姜蕖刚准备出言,却在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话可不能这么说,所谓银货两讫,今日是苏小姐你主动来作画,但也是因自己而毁了画,因果皆在你,姜姑娘付了时间精力,总该有所回报吧。”
唐砚知,他还没走。
姜蕖等人讶然回头,见摇着折扇悠然进屋的人,眉目清朗,并无先前的倦意。
不知他在门口站了多久,也听了多久,姜蕖懵然竟忘了本要说的话。
“唐大人。”欲出门的苏亭欢面上闪过几瞬不自在,她问道:“大人您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唐某并未故意偷听,不过是下楼之后,想起漏掉什么话没有留,故而才折返,行至门口,恰巧听了苏小姐说的那话,觉得不太妥当。”唐砚知说着大步走近案桌,看了桌上被浸烂的画卷,心生可惜。
“可……”苏亭欢下意识便想反驳,但在转头间又见唐砚知对画毫不掩饰地在意,对画的在意,对作画人的在意,她心中一惊,连忙转口,承了这错,“大人教训得对。”
随即吩咐丫鬟留下银钱,草草行礼辞别。
人走了,房间瞬间静下来,薄雾微风袭来,将在座人的衣摆扬起,飘飘衣带牵动人心。画卷上笔墨未干,被茶水浸透之后又化成一滩红水,茶香与墨香,生出一股宁静致远的氛围。
“砚池边畔书香浓,壶中乾坤茶香融。”唐砚知掀起眼帘,目若秋水,柔意又含情,“可惜了。”
他指尖轻触着画卷,抬起时滴落红水,“滴答”一声,惊得姜蕖刹那间回神,抬眼便对上他的眼,如此惊心动魄场景,她心里很难保持绝对的平静。
传言有误,唐砚知此人,竟真的是一个风月老手。
姜蕖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有些慌乱地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折返回来了?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唐砚知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这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自己刚刚有多越界,他甩掉指尖的水滴,坐直了身子,回答道:“此次无名尸骨一事,我需要你的帮忙。”
“哦?需要我的帮忙?我无权无势,能为你做什么?”
唐砚知瞥眼示意后方的丁郝,丁郝授意,将门合上后,他才缓缓道来:“现无名尸骨案件毫无进展,即便暗中派人去查,因尸骨身份未定,线索极少,效果甚微,因此我想请你帮我私下多接触裴姝儿。”
“裴姝儿?”
“对,我查出,裴姝儿跟扶昭是青梅竹马,且扶昭对她有意,此次扶昭来找你也是授了她的意,你间接去助扶昭画出尸骨身份,也顺便推动案件进展。”
“等等……我怎么听着这流程有些耳熟。”姜蕖见他说得认真,忍不住回想前个案件,“这不就是你上次让我入局案件的方式?这次竟这么直白的道出来,为什么?”
“我承认,上次算是间接“利用”了你,向你表示歉意,但这次我选择坦白说出来,是不想再瞒你,同时真心希望你能帮助我。”
言靖果然说的没错,但姜蕖此刻并没有被骗的气愤,只是觉得有些无语想笑,“你之前不信任我所以利用我,现在怎么又信任我了?”
“因为越来越了解你之后,觉得你值得信任,且我在榛州,需要一个人在明面上帮我。”
“你有官职在身,大可以利用权利去查,没人能拦得住你。”
闻言,唐砚知噗嗤笑出声,不知何意。
“言靖没跟你说,我特殊的身份?”
是了,唐砚知就是在藏拙。
姜蕖心里震惊他的坦诚,又想笑他的天真,“你就不怕我回头将这些事告诉言靖?”
“你不会。”唐砚知斩钉截铁地说,目光盯着她,炽热又坚定,仿佛认定了什么。
“为什么?就因为我有几分像你故友?”
唐砚知没说话,目落远方,不知所想。
姜蕖心里默认这猜测,她又问:“你为什么会认定我会帮你?做这些事容易招来杀身之祸,于我有什么好处?而且若我们来往频繁,定会起疑。”
“来往频繁无碍,我可派人暗中护你周全,除此之外你想要什么?”唐砚知反问。
要什么?除了银两,姜蕖想不到自己能要什么。
“钱。”
“好,随便开价,绝不还口。”
“五百两。”
一旁的丁郝不动声色地倒吸一口凉气,他惊叹姜蕖的狮子大开口。反倒是唐砚知毫无反应,就好像这些钱只是他家产的九牛一毛。
“一言为定。”唐砚知甚至还带着笑意,仿佛这单生意他赚了。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之前那么多次来找我绘梦作画,是出自何意?”
唐砚知目光闪烁,避而不谈,“这个问题,以后再告诉你,若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若遇到什么困难,可随时来府里找我。”
“对了,以后若再遇到今天这种事,拿我搬出来仗势,我不会介意的。”
“为什么?”
“我们是朋友了,不是吗?”
这话姜蕖听过数次,却唯独这次,听到了真情实意。
当下姜蕖最需要的就是钱,她想多存些银钱,说不定哪榛州待腻了可以去远一点地方游玩,譬如数次听闻的亶都。
因此她同意了与唐砚知的合作。
这日,扶雪又来了,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只需转头往窗下看去,就能将底下来往行人尽收眼底。
她在等,可每天从朝阳等到夕暮,一盏温茶等到冰凉,都没等到她想见的人。
扶雪是个羸弱多病的人,再这么下去,姜蕖真觉得她会相思成疾。
出于好意,她走上前去跟她搭话,问出了自己十分好奇的问题。
“他的眼睛很亮,像……”扶雪皱眉斟酌,想到了一个词来形容,眸光微亮,“像夜阑后的曙光。”
姜蕖背对着她,听到此话正在拾掇东西的手停顿了一下,想起蒲落,他的眼睛的确很亮,但并没有像她描述那般程度,然后又继续动作。
“他是你什么人?”姜蕖问。
扶雪回答得干脆利落:“我的心上人!”
大抵是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倒让姜蕖有些无所适从:“他去了哪里?按扶家的人脉和势力,找一人并不难,为何要找我?”
一回到这个初始问题,扶雪面色变得凝重。
自那次分别之后,扶雪只问到他的名字,多的少年不愿多说。于是她又差人私下去打听他的身份,知道他是榛州里远近闻名的走山客。偶尔带来山中名贵药材贩卖,常年隐于山里,像是与外界隔绝的独特少年,来去如风。
这新鲜的身份让扶雪对他更加好奇,因此,她出门的次数更多了,为着避风她坐在中草店对面的茶楼上,她一直在等,只是一直没等到。
除此之外,姜蕖还听到了有关他们的故事。
那日,榛州下起了细雨,层层乌云也压在上空久久不散,因天气骤变的缘故,母亲不让扶雪出门,于是她只能待在家里,听檐下雨水滴落闻院中花香。
约莫午时,苏延来了。
苏延家中也是生意人,为人张扬纨绔,幼时便结识扶雪,但扶雪与他爱玩闹性子不同,圈子不同关系自然达不到两小无猜之情,只算得上是点头之交。
如今各自长大,儿女情长的心思逐渐显露,即便扶雪以身子不爽等借口明里暗里避开他多次,但对方像是看不懂一样,一有时间便到府里找她,给她带各种贵重玩意儿,都被扶雪一一推拒。
扶雪本想差人将他打发走,却拦不住他。扶沈两家往常有生意往来,家里也是待他如客,若不是顾及面子,她定会直接撵人。
扶雪心里烦躁,说话都不带礼数还略有不悦:“你来干什么?”
苏延也不恼,他带了一小匣子,神秘兮兮地向她卖弄道:“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扶雪一点都不感兴趣,转头不搭理他。
“你看看就知道啦!”苏延将匣子打开,是一株花,但不是寻常的花。这花花朵小巧玲珑,尤似荷花却洁白如玉,更重要的是,花瓣遇水会变得透明似水晶,也因此得名“大山精灵”。此花可做观赏又可做药用,喜阴且生长于深山灌木里,很是难得。
看见扶雪略带惊喜的目光,苏延就知道这东西算是送对了,他又说:“这花罕见得很,若是直接栽种定是不活,所以得配上那里的泥土方能养活。”
对于扶雪这种爱花之人,对这花的确有难掩的赞叹,她问道:“你从哪弄来的?”
“自然有我的路子!怎么样喜欢吗?改日我再找人寻一些回来!”
扶雪婉拒了他,连同这株奇花,苏延无法,只得带回去转送给其他人。
再次见到蒲落,是在半月之后的花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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