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君自山中来

临近六月的花市,鲜花上了一批又一批,每家花店都是琳琅满目的品种,总让人看花了眼。扶雪是跟随娘亲一同来的,却在一家店里遇见了蒲落,也看见他手中的花珠,和苏延送她的那珠一样,这下她总知道,苏延去哪弄来的了。

那花她查过,虽是价值连城但来自危险之地,不知怎么,只要联想到少年为着生计奔波于危险之中,她就感到心疼。她轻轻唤他:“蒲落。”

蒲落闻声回头,眼中闪过一瞬即逝的诧异,但随即又转头不理,像是没听见。他装作不认识,但旁边的店家可是熟知得很,她出声招呼着扶夫人,自然也认识扶雪。

蒲落一手交物又一手拿着银两准备离开,不想突然被扶雪攥住了衣角,他沉了一口气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转头看见她开始气雾的眼睛,嘴唇张合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行人见状觉得新奇停下来围观,扶夫人也不明其中缘由,只当蒲落是女儿的好友,但大庭广众之下拉扯也有损颜面,试图将扶雪拉过来。

“蒲落。”扶雪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她手因用力攥着而发白都熟视无睹,她跨步到他身前,仰着头看他,“蒲落,先前见你几次喊你也不应,如今被我抓住了,可不能当作看不见了。”

面前的人许是久病的缘故,小脸略显苍白,但眼底却是带笑,从她的眼里,蒲落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全都容纳在那小小一方天地里。

蒲落常年在外又来自山中,除了平时需要做生意的雇主,他鲜少与人交往,与雇主至多也是几句话就结束离开,他像深山里的风,沉寂而寂寥,来时不会掀起谁的衣角,走时更不会带有一丝留恋。

他就是这样独来独往的人,不善表达不善交际,可如今却有这么一个人,他怎么避都避不开,一次又一次相遇到她,对方竟也不怕他,肆意大胆地说:“你被我抓住了。”

很有意思,却也没有意义。

有些话还是直说比较好。蒲落敛眸,欠身说道:“劳烦姑娘惦记,小的不过山中匹夫,手上沾泥脚下无定处,无论是知友或是其他,小的自知配不上,故此,再劳烦姑娘一事,将小的忘了吧。”

语罢便侧身要走,扶雪眼疾手快地又拉住了他,单凭力气她肯定留不住他,但也许是顾及她的身子,蒲落没有蛮力甩开。

似乎得了某种应允,扶雪笑意更深了,并没有提及刚刚他说的那些话,她故意转了话题,问道:“山荷叶花是苏延雇你找来的吗?”

“嗯。”他应声。

“你那还有吗?我想要。”

注意力成功被转移的蒲落有些意外,他问:“不是有人送你了吗?”

扶雪定定地看他,笑面如花地答:“我没收他的,我想要你的。”

*

“自那次之后,你与他开始有所往来?”

扶雪笑着点头,“是的,也是从那次之后,我们交集才愈发多了起来。”

故事刚准备往下,但见暮色渐浓,丫鬟附耳告知,扶雪有些失落并跟姜蕖约定来日再谈,起身准备回府,还未踏出阁楼,迎面走来一人,来人一袭锦衣步履生风走近,像是很着急的样子。

“太好了蕖儿!我还以为你回府了呢!我这着急赶来,还好赶得上。”

来人是苏延。

察觉对方靠得有点近,扶雪往后退了几步,语气淡淡:“苏延?寻我何事?”

苏延恍若未觉,他咧着嘴笑道:“这几日我去你府上数次都没见到你,打听了才知道你在这,这不,今日我那边事忙完就急着过来了,你来这作甚?”

扶雪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深觉时候不早了该回府了,她稍稍行礼后侧身便要走。

“闲着无事,就来此喝茶。若你没什么事,我便先回去了。”

“那我送你回去。”苏延跟在她身后,不知疲倦地讲述这些天不见的想念。扶雪因为等了些日子没等到人心情不爽,脸色难看也没仔细听他说话。

下了茶楼一阵凉风呼过,扶雪不自觉打了个寒噤,她拢了拢风衣继续走,这时却听见身后传来几分熟悉的声音,她愣了一瞬然后转身。

那人站在草药店前,头顶昏黄灯光尽数落在他身上,暖光却没有驱赶掉他身上的冷清感,反而有种更说不清的孤傲和独特。

扶雪神色刹那间变得欣喜,朝他喊道:“蒲落!”

远处的人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隔着人群他看见了茶楼下的她,他唇线抿紧没有回应,相望也不过是片刻的事,收回目光后又背道而走,仿佛刚刚被喊的不是他。

“蒲……”扶雪见他要走,急着想追上去却被身边人拉住,她急红了眼只能看那人消失在夜色里,“苏延你干嘛拦我?”

苏延未听过扶雪有什么其他的知己好友,更没听过蒲落这个人,质问道:“你喊谁?”

扶雪不想跟他说话,甩开他的手想继续追上去却发现并无人影,难不成是幻觉?扶雪狠狠瞪了苏延一眼后转身回府。

姜蕖走过后院时,见李哥去开了后门,蒲落疾步闯进,他摘了面纱,大口地喘着气,沉重的喘气声如同在喉咙里翻涌的潮水,一波接一波。

“这是怎么了?”李岐第一次见他如此着急,担心地问道。

“无……无碍。”蒲落神情低落,面上有着不想说明的为难。

李岐看懂他脸色,于是说道:“楼主在二楼等你。”

语毕,蒲落便朝楼上走去,经过院里树下,得见长廊处站着的姜蕖,只露出几分慌乱,也并未开口说话。

按着扶雪离去的时间推断,两人许是撞上面了,但他戴着面纱,按理说不用仓皇逃走,想必是一时心乱造就的缘故。

蒲落从二楼下来的时候,又看见姜蕖坐在右偏房门口,他有种预感,对方好像是在等自己。

在楼下拐角处,蒲落内心徘徊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去求证一番。

“你……在等我?”

声音像是被抹了沙子一般嘶哑,姜蕖转头看他,面容僵硬,眸里有微光但并不明亮,跟扶雪所描述的完全不一样。

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姜蕖收起打探的目光,请他落座。

“对,但没想到,你会来。”

“你找我,是为了扶雪?”

“果真是聪明人。”姜蕖笑道,“也并非全是因为她,我只是不太忍心,看她如此痴等你。”

七月的庭院池塘中,碧波荡漾,莲叶轻摇,荷花已打了花苞,粉嫩的苞尖上停着蜻蜓,惬意自在,可他的心却不及它半分从容。

“缘分不足,算作是过客罢了。”

自那次之后,扶雪和蒲落来往多了些,尽管一开始只是她单方面的靠近,但每月仅有那么一两次才会出现在城里的蒲落也终究狠不下心拒绝,他不再故意躲避她,出山时也会带一些稀奇玩意儿给她解闷。

可蒲落作为走山客,在他们约定之前时常归期不定,后来他承诺,会如期归来。因为天气和心情近来不错,扶雪的身子愈发稳健,脸上也逐渐变得红润精神,眼看着越来越好。家里人也随她心意,于是她总是掐着时间在约好的茶馆里等他。

“去年六月雨季,她跟苏延一同被带到百草山中,那时我进山救了他们,却从此背上骂名。”

夜里的深山静谧无声,天亮时开始有飞虫走兽的经过的声音,除了黑天白夜,根本分不清时辰,直到黑白相转,又来到夜晚。

因为许久未进食的扶雪,身子逐渐变得虚弱,她坐靠在石壁上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她于朦胧意识中听到窸窸窣窣地声音以及熟悉的呼唤声。

“是谁?”先是身旁的苏延惊呼,但他并没有回应的意思。扶雪用尽力气撑起身子,从胀痛的喉咙中发出微弱的声音。

“阿……落!”一声一声,直到上面人的回应。

蒲落听到声响来到洞口上,往下看,竟真的看到两人。

“好啊你这小子还敢来呢!等本少回去不整死你!”苏延气愤至极。

蒲落不搭理他,转身拿了根粗绳,扔了下来。他顺着绳子下来,看到那气息微弱的人,手上沾血满脸是泪,他心脏一阵阵抽疼,单膝跪下来,颤着手将她扶起又放到背上,柔声说道:“抓紧了,我带你回家。”

扶雪刚靠上他背上,听到一身吸气声,以为是自己太重压着他,刚想退开又被拉手贴上。许是靠在心安的地方,她昏睡过去。做了一个浅梦,梦里蒲落执意离开,她哭喊着醒来,已身在家中。

蒲落跪在扶雪门前,已有两个时辰。因为丫鬟的证词加上苏延的指控,尽管他矢口否认但仍脱不了嫌疑。

按蒲落自述,那日他本该按时赴约,但来的途中竟遭到莫名袭击,几个蒙面人合力将他推滚下山坡,他身上被磕出一身伤,感到事情不妙的他还是拖着伤赴约,可一进城便被扶府人拦住。因为他对山里熟悉,所以才换得去寻找扶雪的机会。

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如今又得跪着请罪。扶雪得知后不顾地上冰凉,赤脚跑出去同他一起跪,她拖着病体也要护着蒲落,最后因为扶雪的原因扶家决定不再深究。

但因为这次,扶雪不出意料地病倒了,本来看不上蒲落的父亲无可奈何恰巧又急需治病草药。所需草药很是难得罕见,城中药铺基本皆已售光,于是扶家提出,只要蒲落进山带回并治好扶雪,就考虑接受他。

蒲落答应了,连夜进山寻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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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清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