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你就没再回去?那后面发生了什么?”姜蕖着急地追问道。
蒲落没回答,见风动之时,蜻蜓飞走,他从回忆中回神,语气带了几分自嘲:“你既然好奇,告诉你这些也无妨,但后面的,恕我不便告知了。”
见他要走的意思,姜蕖连忙拦住他:“我曾答应过你,不跟她说明你的身份,但可否有个理由?来日我好侧面劝解她,别再让她苦等了。”
理由?蒲落自己也没想过,他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神情哀恸,丢下一句便又潇洒离去。
“就说蒲落已经死了,死在深山里。”
姜蕖并未如蒲落所说般告知扶雪,她觉得蒲落所说的故事并未全面,疑点太多,因此她决定去扶家一趟。
扶雪单纯心善,姜蕖由衷希望她能放下,不再拘于这执念。
“我是姜蕖,我找贵府小姐,劳烦通告一声。”
扶家小厮明了前去通传,片刻之后,小厮前来将她带往客堂。
“姜姑娘,今日怎的有空来此?”
今天下了一场雨,虽是盛夏但傍晚时仍有丝丝凉意入身,扶雪一不小心之际又染了风寒,姜蕖数日未见她来茶楼,于是主动来看望她。
“咳……我没事,多谢姑娘挂念。”扶雪本就肤白,此时因病唇色苍白,显得格外虚弱而可怜。
“近来,可能安睡?”
“你是不知道,家里人不让我提及那些往事,我一个人都快被憋死了,因此前几次跟姑娘说话之后,心情好多了,自然睡得香甜些。”
扶家人不让她说那些事,看来是很介意蒲落的存在。姜蕖心下了然,本不打算再细探,但扶雪却笑眯着眼,小声地靠近,声音又清又甜:“不过我们可以悄悄地说。”
于是姜蕖就被她带到后院亭子里,邀她坐下后又将下人遣走,只留下一个贴身丫鬟。
“在这说就没人听到了。”
少女带病,却仍是灵动,若是康健,定是可人伶俐。
“上次我们似乎故事未说尽,我此番前来,还是想继续听听。”
巧的是,这次扶雪说的,刚好是蒲落未说完的事。
因是六月雨季,天气变幻极快,午时还是艳阳天不过几刻钟,天空就变成黑压压地一片,狂风从城外山林翻过城墙席卷着城里,吹落商铺挂着的灯笼,不一会儿雷声闪电齐发,雨幕将街道两旁的花打得凄惨,它刚落到尘土上又被行人捻在脚底下,轰隆隆地雷声震着人心惶惶。
还未将他等来扶雪不愿回府,直到暴雨渐大时间过去,担心家人惦念的她终于在雨势小了些的时候走出茶馆。街上没什么人,一辆马车却缓缓驶来,停在她们身前,是苏延。
苏延从车里探出头说:“雨还下着呢!我来接你!上来吧蕖儿。”
“不必……”
“伯母见你迟迟未归,恰逢我也要来寻你,她让我护送你一同回去。”苏延补充道。
如此,扶雪便不好再拒绝,只是男女有别,苏延倒是大方地坐到车头处,把轿子里位置让给她。
丫鬟为她撑伞将她送上马车,行至街巷拐角处,车轱辘停止了前进,走在一旁的丫鬟刚想质问车夫却抬眼看见不远处朦胧雾色中站着一人。
那人披着蓑衣背着身的,跟在小姐身边久了自然知道那人是谁,顿时欣喜地告知轿子里的人:“小姐,蒲公子来了!”
话刚落,扶雪来不及高兴便听到一声凌厉划过空气而来,随之是入骨的沉闷声,她急着掀帘而看,只见倒地的丫鬟,再钻出车轿只得见昏迷一旁的车夫和苏延。扶雪感到事情不妙刚想出声呼救,身后靠近一股陌生气息,随之一只大手从身后挽过来捂住口鼻,再然后意识消散,昏迷过去。
再次睁眼而来,是在一处犹如井底的山洞里。
*
原来如此,果然站在不同的视角下才能看清全貌。姜蕖心中大惊,问道:“所以,他进山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没有,他回来了,但他又进去了。”
*
约莫半月有余,蒲落带着稀珍草药回来了,这比他往常花的时间短了些,但却是携了一身伤回来。
无人知道他在山中经历了什么,扶雪不敢多问,只是含着泪将那些苦药喝得干干净净。
扶雪的病眼见有好转,扶家欲兑现承诺,但在关键之际,那些因滚烫高烧而烧红的脸颊却没有恢复如初。本如凝脂的皮肤长了一些燎泡之后发红不止,直到她身体康健后依旧没有消下,如此,扶雪算是毁了容。
消息一经传出,满城哗然,加上流言传出未出阁的扶雪跟苏公子孤男寡女同处一夜,一时间议论纷纷。如今又出这事,无人不为她感到惋惜,但她却只在意一个人的看法。
扶雪看见蒲落侧过脸,以为自己的丑貌吓到了他,急忙拉住他衣摆,试探着说:“我……”
话未说完,一双温热的手握住了她,蒲落蹲下身,目光虔诚无比,他说:“我找人打听了,你的脸能治,但需要极为罕见的白及,而这榛州里仅有的白及已被收购去了京城,也不知再等下一批是什么时候,你乖些在家,我前去山里寻,兴许还有。”
蒲落伸手想抚摸她的脸,接触那一瞬间被扶雪握住,她拒绝道:“不行!山里那么危险,你别再为我涉险,再说了,若有的话也早就被挖走了,你……”
蒲落目光柔和下来,他笑笑:“别怕,山里更偏的地方没人去过,你只管在家里等着就行。”
“不……”
“信我,我会回来的。”
语毕,蒲落眼神变得坚定,他松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滴答”一声,姜蕖听见水滴落的声音,她猛地转头看见她满脸是泪。她踌躇一番,问道:“他就这么走了?没再回来吗?”
扶雪惊觉自己失态,擦拭了泪,说:“是的,我等了他十日,最后还是没有等到。我的脸之所以恢复,是那时苏延先行一步从草药店买了新一批的药材,他们瞒着我才喝下治好了脸。”
男子垂眸,不知所想。
“你相信,那件事不是他做的?”姜蕖试探着问。
扶雪点头。
“那……你与苏公子?”
她强颜欢笑道:“因为我用了苏延拿的药,他便觉得我接受他了,那日来上门提亲,被我撵走了,我觉得那次的事的幕后人多半是他,因为他有势力且最后只有他获利,只可惜没有证据。”
竟是如此……蒲落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姜蕖大概能理解为什么他不愿再与扶雪相认,除了两人之间跨不过的阶级鸿沟,还有难以磨灭的自卑心理。
一切的始作俑者并非他两,苏延这人,的确有很大嫌疑。
对于苏延,姜蕖刚想开口问更多,却余光瞥见了裴姝儿,只见她在小厮地带领下往后院屋内走去。
“裴姝儿?”
扶雪回神,擦拭了泪,问:“姝儿姐姐?你也认识她?”
姜蕖点头:“有幸去她店里买过花,为她作过一幅画。”
“哦~原是如此。他们从小便认识,我哥哥喜欢她,只是,自从她从外地回来之后便很少来我们家,这次好像是……第二次,许是她心里已经放下芥蒂,开始接受我哥哥了吧。”
“芥蒂?”
“对呀,她家道中落,兴许是觉得与我家悬殊过大,前阵子一直不肯见我哥呢。”
想着此番也刚好来到扶府,顺便可以去看看扶昭的画作得怎么样了,故此,她将来意说明且表达出是否可以见扶昭一面,事关命案,扶雪定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自然是可以的,你且等我让人去传话一声。”随后吩咐丫鬟去传话。
在此间隙中,姜蕖问到了苏延此人的身份,他是苏亭欢的兄长。
这怎么能说不是一种巧合呢!姜蕖心道。
不一会儿,丫鬟回来了,扶昭同意见她,扶雪好奇,也跟着一同前去。
不知怎的,姜蕖等人刚踏进书房,一旁的裴姝儿便起身要走。
“这么快就回去?”扶昭不明所以,放下笔将她拦下,“姜姑娘也才到,这里没有外人,姝儿你不必拘谨,再留一会儿,我待会送你回去。”
“是呀姝儿姐姐,你才来怎么就要回去,是因为我跟小蕖姐的缘故吗?”
裴姝儿紧张地摇头:“不……当然不是……”
扶昭拉着她到椅子前,双手按下她双肩让她坐下,动作看似粗鲁却没有用力,还柔声说道:“那就不着急回去。”
以头骨为标本,用陶土还原面容,这个难度还是蛮大的,不过几日光景,扶昭便已将大致轮廓还原出来,可见他也花费了不少功夫。
“不出两日,我便可全部还原出来,届时,作画可就快多了。”
所有人都对此信心满满,姜蕖觉得来扶家这一趟,没有白来。
回去之际,裴姝儿也起身要同行,又被扶昭拉住。
“姝儿你许久没来我家了,你不知后院里娘亲种了许多花和你种得一样好,我带你去看看?”见裴姝儿又想推脱又急忙说,“现在天色还早,你难得来一次别急着回家嘛!我一会儿送你回去。”
在场旁观人沉默不语,都默默地看着这场“离别戏”。当事人裴姝儿害臊得不行,被他温言细语磨得快要答应,谁知一人的到来让她打消了念头,是苏亭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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