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要发现自己在嚼皮鞋

“……所以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谢重羽不在这里的情况对吗?”

靠在人家家门口的墙边等了将近三个小时,李凌帆终于在一阵腰酸背疼中意识到不对劲。

“当然不是。过去发生的一切都被‘我’写进日记里了,包括这件事。而且我的记忆力很好。”何彦安骄傲地说。

哦,也就是说故意的是吧。

“嗯,养父大人想知道的话——”何彦安弯起嘴角,“按照您的计划,V我五十。”

……这真的也在他的计划之中?他怎么不信呢?

虽然何彦安当时说的是“养父大人制定的计划”,但其中有多少“他本意是好的,下面的何彦安执行坏了”的成分他就无从而知了。

眼下李凌帆只能老老实实地输入支付密码,不情不愿地转账过去。

说起来,就是因为担心指纹支付会误触造成额外的财产损失,他才每次都不嫌麻烦地手动输入的。而何彦安这动辄“中登爆个金币”的行径,让他不得不开始反思这份谨慎是否还有其存在的必要性。

“心理活动扣扣搜搜得有些丑陋了啊,养父大人。”何彦安好心地提醒他。

“我好像并没有把心里想的东西都写在脸上的习惯。”李凌帆拒绝再跟他扯闲话,直指这场本就丑陋的金钱交易的重点,“好了,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可以告诉我了吧。我们应该怎么找到谢重羽?”

“太急功近利了。对不能用逻辑进行推理的巧合事件想都依赖我的日记,您这是在偷懒哦。”何彦安摊着手摇了摇头,倒反天罡地教育起李凌帆,“就连肯德基疯狂星期四每次的活动内容都不一样,历史的巧合是需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发掘的,您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

最终,李凌帆叹了口气:“给我也带点。”

何彦安走后,站累了的他蹲了下去,没过多久便十分自然地坐在了地上思考。

谢重羽难道会不在他自己创造的影像世界里?确实可能。或者他只是没回家?也有可能。事实上,谢重羽现在有可能出现在能力影响范围内的任何地方。他没有可供判断自己还要等多久的依据,在这里守株待兔永远都等不到也说不定。

……这真是一次无聊透顶也无关紧要的思维过程,跟咀嚼一只皮鞋没什么两样。

也许人类生来就厌恶这种不可预测、不可掌控的东西。比如,你可能因为一场毫无理由的车祸失去生命或亲人,无论你怎么想都想不到这件事的意义何在,但它就是发生了。

接着,一种巨大的、你同样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痛苦挑起你的下巴,强迫你审视你周身的一切,你所习惯的一切,与理性和意义无关的一切。重复的进食,重复的劳动,重复的睡眠,重复的语言,重复的错误。它们是一辆更温和的卡车,在你还未发觉时压过你的脚趾,有什么麻痹了你的痛觉神经,等你回过神来,你的双腿已经血肉模糊。你逃不掉了。哪怕你终于想起撑着上肢向后挪动,太晚了,那车轮已经即将碾上你摇摇欲坠的胃袋——

“呕——”

他捂着腹部庆幸,还好早上吃的不多,只是干呕了一下。

“要吐去别的地方吐,别吐在我家门口。”一道嫌恶的声音从上方砸下来。

抱歉,抱歉。李凌帆只来得及在心里回应。他撑着墙站起身,目光从停在他面前的皮鞋往上移,经过一双笔直修长的黑色西装裤,上面落着的灰给这幅庄严的打扮添了几分疲软无力。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长相有些阴郁的青年皱着眉俯视他的动作。

“刚去参加完葬礼?”李凌帆笑着反问。当然,他不是故意要在人家的伤心事上做什么文章,他只是想到了些别的事,一些不合时宜的事。

何彦安来救他了。在他只有上半截身子的时候。

听不懂没关系,他自己也搞不懂这份莫名的喜悦到底是从哪里溢出的。一切都没关系的。

况且,他直觉眼前这个人也不需要旁人那些苍白又无聊的安慰。

果不其然,青年像是被调起兴趣般挑了挑眉:“你不太像影像世界里的人。从外面主动进来的?你怎么做到的?”

“是我们。”李凌帆无谓地强调何彦安的存在,“你的[构建力]失控了,不少外面的人被‘照’进你的影像世界里了。”

“……失控了?”谢重羽用钥匙开门的动作顿了顿,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把他们送回去。”

如果是在那些开放世界的游戏里,这就属于已经完成了NPC交给你的任务,可以打道回府准备领取奖励了。

“不进来坐坐吗?”然而谢重羽侧身让出位置,往里面走去,他低笑着说,“或许我们各自有着令彼此感兴趣的东西。”

“看上去即使你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也并没有完全掌握它。”李凌帆跟着在他对面坐下,“你觉得,进入这个世界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他通过刚刚放任自己情绪的测试,再联系先前在路上的反应,确认了这个世界除了复制以外还有着其它的性质。

或许[镜头]的作用并不是单纯的映射现实,而是聚焦,聚焦于某种感官、情绪,或者说——执念。

那些被谢重羽影响的人使拍摄对象进入这个世界的条件,大概就是与这种情感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共振。

“对我来说,只要我用相机拍照时发动能力,我和拍摄对象就能进来。至于其他人,你都说了是‘失控’了,我怎么会知道。”谢重羽漫不经心地答道,似乎对自己的能力毫无兴趣。

“你平时会经常进到这里来吗?”李凌帆一边试探着他的态度,一边推翻了自己先前对此常规的“为了弥补现实世界的遗憾而创造了影像世界”的猜测。

闻言,谢重羽轻蔑地笑了笑,这笑容平白在那张俊美的脸上刻出几分傲慢的嘲讽:“当然不会。难道你觉得,这个完全实时复制现实的所谓的影像世界,它有任何存在的意义吗?”

“你们把它看得这么重要,仅仅就因为,它也是一个‘世界’?”

既没有发展方向也没有应用领域,看上去似乎是个除了能玩监禁play外什么用也没有的能力啊。

他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何彦安的吐槽,李凌帆抽着嘴角把这句话推走。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李凌帆不知是在对谁投降。

话说回来,像谢重羽这样极端厌恶自己[构建力]的人还真是少见,于是他问:“既然如此,你现在又是因为什么来到这里?”

“…只是有点烦而已。”这明显是谢重羽更不想搭理的话题,修长的食指随着他的不耐敲了几下桌面。

忽然,他玩味地笑了起来:“你想着的那个人要上来了。”

虽说影像世界里人的感官知觉可以有意识地被放大,但是能隔着铁门直接听到门外上楼的脚步声这种事也太夸张了。

所以何彦安才非要赶在这个时候享受食物?李凌帆有些失笑地想。

“你讨厌他。”

谢重羽突然得出一个听上去完全没有道理的结论。

“你怎么会这样觉得?”这回李凌帆是真的笑出声了,“虽然他是很让人头疼,但其实我还挺喜欢他的。”

“是么?”谢重羽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会是一个对自己诚实的人。”

李凌帆没说话,因为他闻到一股浓郁的炸鸡的香气正在靠近,他可能的确有些饿了。

“我知道你在门口干呕的时候在想什么,我太熟悉这种让人恶心的眼神了。”谢重羽一反常态,不再阴沉地垂着眼睛,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李凌帆也闻到了蛋挞的香味,不过很细微,看来已经被何彦安偷偷吃干净了,他喜欢吃甜食。

“是恐惧。”谢重羽的语气像是轻轻拿起一件沉甸甸的贵重物品,然后摔了个粉碎,“是被一个毫无怜悯的哺育者践踏本能的依恋之后,用憎恨重新支起的生命。”

门口的脚步声停了。他想。何彦安现在会做什么?在看手表吗?用什么样的表情?

李凌帆终于抬起头,问道: “你认为,无论以何种方式,像这样粗暴地利用人类对哺育者本能的依恋而达成驯服目的的行为,或是因此而产生的憎恨,是正确的吗?”

“……这重要吗?”谢重羽恶狠狠地咬了咬牙,“重要的是这件事已经发生了。”

“我觉得挺重要的。”李凌帆淡淡地说,“他会听到。”

这次轮到谢重羽不说话了。他有点不理解眼前这个人的脑回路。

“谢谢你,一场很有趣的投射。”李凌帆笑着。

在心理学上,投射是一种心理防御机制。个体将自己的思想、情感、冲动等归到他人身上,认为他人也有同样的感受和想法,以此来减轻自身的焦虑等情绪。

“或许你的感受是准确的。但对我来说,那些才是不重要的。”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谢重羽起身去开了门——显然,他惊异于门后之人的年轻。

抱着全家桶和可乐的少年有些滑稽地向他鞠了个不太标准的躬,就算打了招呼。

李凌帆走过去帮何彦安拎了些东西,好让他能修整修整自己狼狈的样子。

“好了。作为交换,你需要让我们帮你做什么?”

被对方的傲慢拉回神的谢重羽沉默片刻,突然叫人看不清地笑了笑。他举起一台相机对准他们:

“那就证明给你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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