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窗户目送容庭叶离开，楚回扫了一眼向辞手里的东西，只短暂停留便收回，道：“我去叫向柯。”
向辞点头。
他也回房冲了个澡，洗掉一身的汗渍，才坐下好好查看容庭叶送来的那封信。
除了信封是拆开过得，其它的寄到容庭叶手上是什么样，他交给向辞就还是什么样儿。
如容庭叶所说，信封里有一个小小的U盘，还有一封……勉强算得上是信的东西。
之所以说勉强算得上，是因为这确实是用信纸写的，但内容之简洁，无称呼无署名，只有一行干净端正的字写着：请转交给向辞，不要经过丁晗义。
向辞眉头皱起。
什么样的demo，搞得像地下党接头对暗号似的？
他的电脑不在这边，笔记本电脑也没带，只能用向柯的电脑。
向柯已经被楚回薅起来了，过程相当之艰难，向辞去找他的时候他还迷瞪个眼睛在换衣服，衣服穿了一半站在那儿昏昏欲睡。
向辞走过去弹了下他脑门儿。
向柯瞬间惊醒：“怎么了？怎么了？”
“电脑借我用用，”向辞说，“还有，起了就下楼去吃饭。人楚回是客人都在下头帮忙做事，你年纪还比人家小，整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作业写得怎么样了？”
“哥——咱能不提作业不？”向柯痛苦面具，三两下穿好衣服就跑，“电脑你随便用，我走了！”
向辞失笑，打开向柯的电脑，将U盘插进去。U盘里就一个文件夹，文件名是“送给向辞”。
他点开这首demo，听了会儿便不由露出笑意。
倒不是嘲笑，就是觉得有趣和意外。
和听楚回写的那首歌不同，这首曲子由内而外散发着稚嫩，像是一个乐理入门者，还没学明白多少东西就凭着感觉写出来的，节奏和弦问题不小，但主旋律还写得挺好的，如果重新编排一下，也能是首很不错的曲子。
曲调温柔舒缓，带着一点明快的节奏。
他闭上眼从头再听，仿佛能感受到写曲子的人的虔诚——从一首曲子里感受出虔诚与浓厚的感情，委实有点扯淡，但不知怎么向辞就是有这种感受。
也许他太久没听过这样的“作品”了。
粗糙与稚嫩，精美与热烈。
就这么碰撞在一起，小心而肆意地交织纠缠。
让向辞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刚刚接触音乐的时候。
这些年，他创造了许多的“神话”。他的名字成为乐坛上最璀璨不可高攀的月亮，高高悬挂，声名四起，仿佛永远不会坠落。
可他也并非生而为神，人人都曾是雏鸟。
最开始接触音乐的时候，向辞也是笨拙的，什么乐理，压根儿就不知道，学了几个音符就迫不及待开始创作，写出来的东西都不能称之为曲子，狗屁不通。
可他乐此不疲。
当然了，这首demo的作曲人水平比当时的他至少要好多了。
但是有一样东西是共同的。
——那种急切的热情，对音乐最纯粹的享受与追求。
这种干净纯粹，又让他想到最近认识的少年。
“向辞哥。”
少年敲了敲房门，门没关，他也没有贸然进入，站在门口，与室内的人保持着最恰到好处的主客分寸。
耳机里还播放着那首稚嫩的曲子，对上楚回的眸子，不知是不是错觉，曲子仿佛变得更柔和了。
向辞愣了两秒才摘下耳机：“嗯？”
“可以吃早餐了。”楚回说。
小孩子来叫大人吃饭，实在显得他这个大人不太够格。
向辞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资格去说向柯。
他应了声，关掉电脑，将U盘收回信封，放到房间。
下楼吃过早餐，从睡梦中彻底清醒过来的向柯兴致就高昂起来了：“走吧哥，我准备好了！”
向莫名其妙：“你准备好什么？”
“出门啊！你不是要带楚回出去买泳裤吗？”
“是啊，”向辞懒道，“我带他去，你掺和什么，又没你份。”
向柯：“？？？”
向柯难以置信：“我还是你亲弟不？”
向辞笑出声，不逗他了：“走吧走吧，臭小子，我还不知道你？不就是不想待在家里写作业么。”
被戳穿的少年一点儿没觉得不好意思：“劳逸结合学习效率才高好不好，那卷子一摞一摞的，是人写的吗？”
“你再抱怨，开学交不上作业被叫家长我可不管你，”向辞道，“你看人楚回，有你这么多话么。”
“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向柯严肃道，“我曾在极度亢奋的情况下一夜写完了十张卷子。”
“是啊，第二天就要开学了。”
“……”
向柯郁闷着张脸大步往门外走，向辞在后面笑，转头见楚回看着他，表情像是有一点……羡慕？
还没待他看清，少年面色恢复如常，歪了歪头微笑问他：“怎么了，向辞哥？”
看着他的笑，向辞不由有些心疼。
他刚刚的神情……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哥哥。也不知道楚回的哥哥到底在他多大的时候离开的、怎么离开的。再加上他家里人又不太管他……
向辞轻轻叹息，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没什么。”
楚回“唔”了声，却没有露出反感的表情，眯了眯眼，像是某种小动物被抚摸时舒服的模样。
向辞便又揉了下。
“……向辞哥。”少年低声叫他，无奈地发出抗议。
向辞这才笑着收回手。
这趟出门主要是给楚回买东西，虽然一开始计划是只买泳裤，但向辞看他好像就没几套换洗的衣服，这几天都是两套衣服轮流洗了穿，好在天气热，洗出来的衣服晒个一上午就干了。
但来都来了，就顺便给他再买点衣服。
楚回受宠若惊，连连摇头：“真的不用，向辞哥，你别破费，我衣服够穿的。”
向辞：“那今晚上就换身我没见过的看看？”
楚回：“……”
少年不说话了，目光默默躲闪开。
向辞现在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小孩儿说不过自己了。
……怎么搞得好像他欺负小朋友似的。
向柯也道：“反正是我哥付钱，不要白不要。”
楚回拗不过他们两个，被向柯拖进一家服装店，店员立马热情地迎上来。
俗话说三岁一代沟，向辞和他俩隔了三个代沟，他也不知道自己挑的衣服现在的小孩子会不会喜欢，干脆就随他们自己选，自己慢悠悠跟在后面。
但楚回似乎不太习惯，边逛边回头，不知道是生怕向辞丢了，还是想寻求帮助。
在店员的舌灿莲花和向柯的挑挑拣拣下配了一套出来，楚回抱着那套衣服走进更衣室。
“可算好了，不行了，哥我去个洗手间。”向柯说着奔出服装店。
向辞摇摇头，坐下等楚回出来。
他戴着口罩，但身姿挺拔颀长，整个是个衣架子，店员在旁边看得心痒痒，挑了两间衣服上前，企图推销：“帅哥，这两件是刚到店里的新款，你可以看看，我觉得很适合你。”
向辞笑道：“我不用，谢谢。”
即便看不清全脸，那双眼笑起来杀伤力也足够大了。
楚回从更衣室出来就见向辞和店员正相谈甚欢。
离近了，就听见两人聊的都是些有的没的，店员像是在没话找话，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向辞坐在那儿姿态闲适，有些漫不经心，却始终眼含笑意，温声地回应。
他好像对谁都是这么温柔。
楚回眸光微暗，抿了抿唇。
他走上前。
“换好了？”余光瞥见楚回的身影，向辞起身打量他。
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少年拘谨地扯了下衣领，迟疑地问：“……是不是不太合适？”
店员牢记使命，立马道：“很合适呀小帅哥，来，镜子在这儿，你看看，穿着多时尚帅，现在就流行这样的，尤其你们这个年纪的男生，显得可青春呢。”
楚回置若罔闻，只望着向辞，等他的评价。
代沟归代沟，向辞在圈子里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接触过时尚圈，审美还是在线的。
看着少年眼中的隐约的期盼，他道：“合适，很好看。”
楚回这才抿着唇笑了。
“那就要这套吧，”向辞说，“你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心仪的，试了满意的话一起要了。”
闻言楚回面露犹豫，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怎么了？”向辞问。
楚回看了眼店员，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向辞的小臂。
向辞被他拉到角落。
“向辞哥，还是……算了吧，”楚回说，“我换衣服的时候看了下标签，太贵了。”
向辞道：“喜欢就要，你向辞哥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楚回摇摇头：“我还不起。”
向辞一愣，好笑道：“谁要你还了？”
楚回没说话。
得，倔脾气又上来了。
向辞做了件每次见他这样就想做的事情——
额头忽然被一股力道弹了下，不疼。
楚回抬起头。
“你要是觉得白白受人恩惠心里过不去的话，这个假期就拜托你好好监督向柯写作业。他玩儿心重，学习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基础知识根本不牢固，上个学期能进重点班算是撞了大运，你们下个学期第一个月的月考之后会重新分班吧？就劳烦你辅导辅导他了。”向辞说，“你觉得这样可以么，小老师？”
楚回看着他，还是没说话。
片刻，他低声问：“这样就可以了么？”
“怎么不可以？知识可是无价的，”向辞玩笑道，抬手又揉了把少年看着非常好蹂.躏的脑袋，“而且，既然你叫我声哥，哥哥给弟弟买几件衣服，不过分吧？”
楚回一头黑发被揉乱，却半点不生气，任由向辞揉够了，才抬手慢慢扒拉扒拉。
也许是向辞的话说到心坎儿里了，他眼眶微微泛起红意，忙垂下眸，点头道：“……嗯，不过分。”
柯仔：也许你们还记得有个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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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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