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延滨第二天,宋歧亦起得很早,估计是因为改变了环境不适应,睡得不怎么踏实。
延滨镇的房子基本都是平房,各家挨着,水泥隔开,一进大门就是个小院子。
宋歧亦出门站在院子边,六月份天亮的很早,四五点就已经见到了半个太阳。隔壁爹妈的房门紧闭,没有一点动静,而对的伙房已经有了烧火的声音。
老年人都觉少,这么早起来还倍儿精神,宋爷爷挥舞着菜刀,在菜板上大显身手,宋歧亦凑到跟前,看着各类肉菜,只觉得一阵胃疼:“爷爷,真的要一大早就吃这么油荤吗?”
宋奶奶突然出现在宋歧亦身后,拍了拍他:“你就让他做吧,他昨天晚上就憋着一股气了。”
宋爷爷老早就准备好等孩子们回来,一定要做一顿好的,结果昨晚宋轲只说太累了要休息,就回房间呆着了,什么也不吃,罗春夏和宋歧亦也说不饿,四个人随便吃了两口就休息了。
宋歧亦无法辩驳,刷牙洗脸后,觉着无聊,自己出去逛了逛。
出门向北走几步就出了沙口街,出了沙口街再走两条街就到了瞭子街早市。
宋歧亦切实地感受到了小城市的“慢”,过去了五年,瞭子街早市一如当年。沿街两边小摊一个挨着一个向里延伸,瓜果蔬菜鱼肉,粉面粥奶饼糕,一个棚子,一个架子,一个板子,老板就开始叫卖。市上熙熙攘攘,嘈杂不停。
虽然已经到了六月中旬,但早晨的延滨并不炎热,宋歧亦穿了件衬衫就出了门,直到现在,被人挤人烘的出了层薄汗。
人多走不动道,不过宋歧亦已经很久没逛过这样集市了,他慢悠悠地走,两头看,拥挤的道路倒也没妨碍到他。
走了没一会儿,宋歧亦看到了买馄饨的摊贩。前面就看到了好几种早点,但想着要回去捧爷爷的场,也没太饿,就什么也没买,可是一看到馄饨就不行了,紫菜虾米盖着薄皮大馅馄饨,宋歧亦感觉肚子咕噜了两声。
他坐下点了碗馄饨,没一会儿就上了桌,热气腾腾的,烫嘴,宋歧亦耐着性子吹了好几口,才轻轻地咬了一口。
宋歧亦的馄饨吃了还没一半,就听见头顶上一声:“宋歧亦,这么巧你也在这。”
宋歧亦举着勺,嘴没离开馄饨,抬头一看,是赖揩,旁边还有一个人,一见宋歧亦抬头就移开目光转过头去。
“两碗馄饨,”赖揩一点不客气,拉着方木枳就坐在了宋歧亦旁边:“老宋,你们昨天刚回来,舟车劳顿的,今天还起这么早,不多睡会。”
桌上突然多了两个人,宋歧亦怪不自在的:“嗯,早晨醒了就睡不着了,不如出来溜溜。”
另一个人从坐下起就一直看手机,丝毫没有想搭理人的样子。
“我就不是自己想来的,”赖揩随手抽了两张纸擦着桌子,“都是方木枳,他非要吃早市的馄饨,可他又起不来,就让我早晨亲自去叫他,我早晨就愿意早起了吗,而且啊,这家伙还闹觉,我叫他他不起还跟我发脾气,他......”
“你差不多得了还说个没完啦,”方木枳在一旁皱着眉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了,说完抽了宋歧亦一眼又接着低头玩手机。
赖揩悻悻,随即馄饨也上了,三人沉默地吃着。
宋歧亦实在受不了这气氛,硬着头皮调节:“咳,听说于叔今晚要大办,庆祝我家重归故里,你们都来吗。”
“当然啦,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们难得再聚......”
“去干什么,祝贺白眼狼回头是岸?”赖揩话还没说完,方木枳头也不抬地抢着说。
赖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没想到方木枳会说这么难听的话。
宋歧亦一听这话,手里的馄饨瞬间不香了,他本来对方木枳就是带着气的:“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白眼狼。”
“在一起混了十几年,你自己说走就走了,一走五年都不带回来的,你不是白眼狼谁是啊。”方木枳馄饨也放下了,看着宋歧亦说。
“这些事都不是宋歧亦能决定的,你难道还不懂这个道理吗。”赖揩试图劝说。
“我想走就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是我的自由,”宋歧亦气得也不想跟他讲道理,“一不和你的心意就是白眼狼,真当你自己是狼王啊。”
方木枳摔掉勺子,站起来:“宋歧亦你有本事走了一辈子都别回来啊,你不是可出息了吗,住在汉宁市,大城市呐,有大商场呢,上着重点高中啊......”
“方木枳你犯得哪门子的病,”宋歧亦也站了起来,“我走的时候不送我,我回来了也不接我,我找你你也不搭理我,别忘了小的时候是你整天跟在我屁股后边,求我庇护......”
“都现在了你讲什么小时候啊。”方木枳踹翻了一个凳子。
这边动静实在太大,里面吃饭的,外面走路的,旁边买菜的,都朝这边看了过来,宋歧亦本还想继续呛回去,突然感觉到周围目光太多,理智稍稍回笼,低头冷静一下。
赖揩也是第一遇到这场面,一直也插不进去话,终于得空了,抓紧对方木枳说:“方木枳,你冷静一点,你,别太冲动了。”
赖揩边说着边拉着方木枳往外走:“老宋,你也别生气了,今天晚上我一定去,啊。”
宋歧亦边吧凳子扶起来边点头,跟老板说了几句抱歉后,从另一个方向,受着周围的目光走了。
“这俩是不是小宋和小方啊,他俩小时候不是最要好了吗。”
“我还记得他俩小时候跟我......怎么今天吵得这么凶。”
“听说老宋家走到时候,那帮孩子们就小方没去送送他,看来当时俩人关系就不好了。”
“......”
宋歧亦在人群中听到这几声低语。
他低着头,面无表情的,径直回了家。
那些不可言说的东西终于在宋歧亦的面前直白的展现出来。
这一天宋歧亦再没出过门。
就算出门,他又能去哪。
陈儒使自己开了个饭店,在镇上,有几年了,生意还不错,它让人留了个包间,今晚就在这聚。
六点,罗春夏把宋歧亦从昏暗密闭的屋子里拉出来,三人开车到镇上,距离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
宋歧亦下车看着门头,玟琴酒店,两个他最爱的女人的名拼起来的。
这次聚会就请了沙口七侠小团队的七个家庭,当然,他们七个人能玩到一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家长关系不错。包间里,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宋歧亦注意到,宋轲一进门看到这么多人,面色有点难看。
宋轲原本是当兵的,在岛上的海军部队,退伍后不甘心服从调剂在小镇里当个小职员,想要去大城市做大生意。五年来,他开过餐饮店,开过茶铺、琴行,做了很多他觉得能赚钱的事,不如意的时候也做过销售,进过厂子,可始终没能做成大生意。
这几年里,罗春夏就一直跟着他,宋轲开店的时候,罗春夏就跟他一块照顾店铺,宋轲去别家干活的时候,那罗春夏也自己找工作去。几年来日子过的算不上好,吵架也不可避免,罗春夏不止一次地埋怨宋轲离开家乡,出来闯荡,可到了第二天,罗春夏就又会给他做好早饭送他出门干活。
忙忙碌碌折腾五年,宋轲什么也没折腾到,刚开始两年他因为忙,推脱了回家,后来两年他没挣到钱,没做到他当时夸下的海口,他没脸回来,无颜面对父母朋友。
他尤其对不起罗春夏。
三个人坐下,几个人没寒暄上几句,又进来两家,人到齐了,一共二十个人,只有方木枳没来。
一个大圆桌,孩子们坐一边,大人们坐一边,男人们坐一边,女人们坐一边,虽然在同一张桌子上,但是两边各吃各的。
那边于健咋咋呼呼的,搂着旁边的唐岩手舞足蹈,整的唐岩一分钟能扶十次眼镜,方联杉和赖敬凯在旁边起哄。这边江婵陈思玟和于奕楠日常拌嘴。
闹闹哄哄的,宋歧亦看着宋轲也放松了许多。
唐绍潋坐在宋歧亦旁边,突然拍了拍宋歧亦,宋歧亦转头,唐绍潋给了他一个针织小熊,黑色和棕色拼成的小熊,穿着灰色短袖。
“这个送给你,这几年我对DIY感兴趣后,他们过生日我都会织一个小熊当作生日礼物,每个人的都不一样,”唐绍潋轻轻柔柔地说,“可是你不在,我送不了,年初的时候听说你要回来了,我就抽着空闲时间给你织,上个月才完成,总算是我们人手一个了。”
宋歧亦把玩着小熊,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昨天沉浸在被隔绝的孤独感中,今早又与昔日好友大吵一架,现在突然被送温暖,他一下子吸收不了。
于奕楠偏过来搂住宋歧亦的脖子:“我们小唐手艺可好了,而且当时马上高考了,时间都紧的很,小唐还是抽出了细碎时间给你织,给我感动坏了”说着于奕楠在眼下蹭了蹭。
宋歧亦还不能坦然地接受,不好意思直视唐绍潋,向她看了好几眼,说:“谢谢,真的,谢谢你。”还能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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