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踏进蒋文倩的办公室前，余音如愿在热搜上看见了谢道翊的名字，紧接着页面刷新的速度慢了许多。
两分钟后，关于谢道翊的词条层出不穷，身后办公区议论八卦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余音的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一副始作俑者才有的幸灾乐祸的架势。
透过玻璃看见蒋文倩双手合拢，皱眉沉思的表情，还有坐在她对面身姿笔挺的背影，余音猜到自己今天没这么容易蒙混过关。
她在乐文夏侧身要给自己开门前，笑着摆手，“今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
乐文夏离开后，她低头放下嘴角的弧度，推开门。
蒋文倩在看见余音的一刻放下手，目光跟着她移动，关心道：“怎么样，这几天累不累啊？都还顺利吧。”
“还好。”余音客气地冲蒋文倩和谭应钦点了下头。
蒋文倩伸手把桌上一份交叠整齐的纸张推到她面前，语气出奇地柔和：“我找谭律师拟了一份新的合同，你先看看，有什么问题趁谭律师在这儿，说出来咱们一起改。”
三年前和星朝娱乐签的合同快到期了，难道今天蒋文倩打电话找她来只是签新合同的？
余音装模作样地看了几下合同，翻到最后一页时非常自然地接过谭应钦递来的笔，可谭应钦却没松手，问她：“不多看看？”
她笑着摇头，二话不说就在签名处留下自己的名字。
余音在星朝待了几年，算是“开国丞相”，蒋文倩虽然是凡事先讲究利益的商人，偶尔处事霸道犀利令人不快，但没良心压榨员工的事是绝对不干的。
还没等笔还到谭应钦手里，一声呵斥就传进耳朵里，余音本能地闭上眼。
“程简怎么和你一起回来的，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蒋文倩把手里的照片拍在桌上，余音睁开眼看得仔细。
照片里，没有任何遮掩的程简半拥着怀里的人，神情紧张。
两秒后，余音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拍得不好看，押犯人一样。”
这话被耳尖的蒋文倩捕捉到，声音更气愤：“这是重点吗！”
余音不说话，让蒋文倩一拳打在棉花上。蒋文倩瞪着余音的眼神如刀尖一般锐利，“你怎么又和他在一起？”
“偶遇。”余音转移目光。
“我是三岁小孩，这么好骗啊！从尼斯飞岐江的航班就一趟，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余音不敢说话了，静静坐着受骂。
“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不该见的人不要见，要保持距离！”
“你倒好！还给人拍上照片，给人当起站姐了。是公司给你安排的工作量不够饱和吗，还是你闲得没事干，脑子进水了！”
“这么喜欢拍，要不要我明天帮你把所有的工作都推了，你拿着相机去拍个够好了！”
“公司的人以后也陪着你玩，什么都不用干，天天给你收拾烂摊子，给你擦屁股！”
......
蒋文倩训斥余音的声音一次比一次高昂，丝毫没在意办公室此时还有一位外人。始终低头缄默不语的余音撇着嘴，看起来委屈极了。
坐在她旁边的谭应钦一方面觉得自己不适合在场，另一方面又不忍心看余音继续挨骂。
他抿了抿唇，非常生硬且有些没礼貌地打断蒋文倩：“蒋总，上次发的律师函已经有效果了，大部分的营销号已经发文公开道歉了。”
“辛苦你了，谭律师。”蒋文倩虽语气平缓了不少，但眉眼间依然夹杂了怒意。
“应该的。”谭应钦笑着回应。
以为蒋文倩针对自己展开的批斗大会就此结束，余音慢慢抬起头，“我有点累了，可以回去休息吗？”
蒋文倩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重重叹了口气，“事情还没解决完，你留下。”
“嗯。”
蒋文倩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被叫住的人：“谢道翊被爆料了，你知道吗？”
“知道。”
“你们两个是天生相克吗？剧都还没播呢，一个被爆出给别人当站姐，一个被爆出当有夫之妇的小三。先不说他，就谈谈你给一个咖位远不如你的男艺人当站姐，你要我怎么和投资方交代。”
余音欲言又止的表情让蒋文倩更恼火，接着说：“余音，我拜托你，做事之前能不能站在公司的角度思考一下。”
“我拍谁是我的**。”余音终于忍不住反驳，“我是演员，不是偶像，我只需要拍好戏就好了。我有自己的私生活，有自己的爱好，是他们越界了。”
“我不管你有什么爱好，只要你想要站在最高的位置，那你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蒋文倩放下不停摆动的手，最后语重心长地看着她说，“余音，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该知道，明星艺人是没有**的。”
但凡有点名气的艺人，一个小小的举动都会被放大百倍千倍万倍，无论你做得好还是不好，都要被议论被指点，娱乐圈无一例外。
最后，在离开办公室前，余音听见蒋文倩又变回到温柔的模样，问自己：“你还有什么隐瞒的吗？我......公司都会想办法帮你解决。”
“我想谈恋爱，可以吗？”
得寸进尺只得到了一记白眼。
门关上后，声音没有被完全掩盖，她隐约听见蒋文倩叹气，“女大不中留，管不住——”
余音和谭应钦离开后，蒋文倩把助理叫来身边：“那个相机品牌的负责人你让他们明天来公司聊一下合同细节，然后你明天顺便挑个最好的相机送到她家里。还有，现在帮我约王导吃个晚饭。”
昨天才帮余音婉拒的代言这会儿又改变了心意，以为老板是想让余音走大方承认的路线，趁机再赚一波热度。助理手里一边写着一边试探着开口：“那最近热度比较高的真人秀，要不要帮余音接下？”
蒋文倩单手揉按着太阳穴，“不用，她不喜欢这类节目。”
关于谢道翊各种各样的词条已经在热搜挂了两个小时，“谢道翊地下女友”下去了，“谢道翊资源咖”又上来了。
也难怪阎狄真被各路粉丝称“阎王点卯，点谁谁塌”。
三千万能让自己最厌恶的男明星被业界封杀，怎么想都觉得不亏。傍晚，余音站在路边看热搜非常入神，完全没注意到有车停在了面前。
“余音，我送你回家吧。”谭应钦走到余音身边，“我听说你的助理和司机都下班了，刚好我也顺路。”
在市中心的下班高峰期等空车，就像在机场等一艘船。余音扫了眼附近并无出租车的出现，顺势应下了他的邀请。她下意识往车的后排走，还没打开车门就被谭应钦叫停了动作。
“坐前排吧。”谭应钦拉开副驾的门，笑容和煦，“我暂时还不想被误认成是你的司机。”
把大律所的律师当成自己的司机，就算是无意而为，余音反应过来也觉得自己没礼貌。她一下分不清自己该对谭应钦说“抱歉”还是说“谢谢”好，最后说：“我自己开门就好。”
谭应钦抬高了朝下的手心，绅士风度地弯下腰：“请上车。”
一路都是红灯，车内的氛围不同于车外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两人都很安静，安静得像是两个陌生人。
余音看向窗外，倒映在窗上的身影突然发出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原有的安静。
谭应钦双手握着方向盘，扭头问：“你会不会饿？”
“我在飞机上吃过了。”余音把额头从玻璃窗上移开。
“距离你落地已经过去三个小时，我猜你应该是七个小时前吃的午餐。”谭应钦继续笑，语调很慢，“现在高峰期很堵车，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西餐厅，你想去试试吗？”
“我不饿。”
车子的引擎重新发动后很顺利地转进比刚才更拥堵的路口。
谭应钦也换了个话题：“有没有想过从星朝出来单干呢，以你的实力和资源成立自己的工作室，不会比在星朝差。”
他会这么问，大概率也是觉得将文倩刚才骂得太狠了。
余音把额头重新贴在玻璃窗上，表情从容：“没想过。整个星朝只有我没有经纪人，所有的工作都是蒋总一手安排的。她对我很好，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而且我做错了事情，挨骂也是应该的。”
谭应钦短暂地瞥了眼副驾的人，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不过你作为一个涉外律师，怎么突然开始接这些小案子呢？”
谭应钦目光专注，说：“案子不分大小，只有难易。”
这句话余音经常听他提起，偶尔看见和律师法律有关的事情总会联想到他，一个优秀的律师。所有眼下才会本能地接上：“最重要的是维护当事人的利益。”
简单的一句话瞬间把两人的距离拉近，氛围变得活跃。谭应钦回想起余音和蒋文倩说的最后一句话，弯起的眉眼慢慢放平，“上次你问我要阎狄真的联系方式，是找他有急事吗？”
提到这个，余音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声音也甜美：“没事，我都处理好了。”
“抱歉，没帮上你。”
“没关系。”
窗外风景飞快倒退，谭应钦犹豫一路都没有说出最想问的问题，但车到了目的地。余音解开了安全带，示意让他解开车锁。
谭应钦假装没看见，侧身从后排的座位拿出一个精美的礼物盒放在她面前，眼神不时从她的眼睛掠过，最后定定地看着她小巧的下巴：“胶片相机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平白无故收人礼物是大忌，余音猜不到这份礼物是为了还什么情分，嘴上说着谢谢却没有接下的意思。
谭应钦见她没动作，笑着解释：“前几天公司年会，运气好抽到了一等奖，身边只有你喜欢拍照，我不太懂摄影，听大家说这款相机拍照不错，不如你替我试试。”
得知他没有花费很多心思，余音心理负担小了些才收下。当着他的面拆开红色的丝绒长带，只是在看见相机的那一刻，心理压力比之前更大了。
是前两天新发售的胶片相机，限量款。
她当时因为舆论情绪低迷，完全把要抢相机的事忘记了，后面想起来的时候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相机售罄已下架的界面。
原以为和自己无缘的相机此时就静静地躺在盒子里，余音倒有些开心不起来。只因为谭应钦的谎言太拙劣，律所就算再大方也不会送价值六位数的相机作为奖品，毕竟相机又不是人人都需要的东西。
余音的眼神只局促了半秒，她把礼物盒盖上，笑意加深了几分：“谢谢你，我很喜欢。”
明媚的笑容很少出现在她的脸上，谭应钦怔了怔神：“喜欢就好。”
空气又变得安静，谭应钦站在车边，目送她离开，她的发梢在灯光下跃动，慢慢地变成一道虚影，最后完全消失。
他在拒绝向她提供阎狄真的信息时就意识到自己和她不是同路人，但还是忍不住拖延退场时间，所以在她没注意时故意车转向更拥挤的道路，为了多和她待一会儿，多和她讲几句话。
又在她接话时，转变了心意，也许两条分岔路会在下一个绿灯时汇成同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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