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分手以来，一些曾经的记忆也变得模糊，原以为会随着时光的消磨而逐渐淡忘，没想到那些只是它的伪装。就在她无比确信一切都会过去时，回忆原来是会偷偷藏起来的，就像是预料到会被抛下，回忆终究会被忘却、替代。
后来，它渐渐沉寂在某个角落，像是休眠，这些四处散落的记忆碎片或许连它自己也快要忘了。直到某天，某个时刻，因为霎那间的碰撞，那些原被压在箱底的情绪被搅了上来。
恍如翻江倒海。
过往的点点滴滴趁机夺走对大脑的主导权，她和纪云辰在一起的每一个片段，第一次相遇、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吻，野蛮地、牢牢地，霸占她平日理智温和的思绪。
让她喘不过气来。
呵，原来回忆是会骗人的。无声无息地悄藏于中枢神经里，封冻着对过往的感情，为的不过是将来某个时刻，在它重新觅得契机时，于顷刻喷薄而出。
也叫卷土重来。
女生怔愣的表情落在他的眼里，好像已经僵着有一会儿了。
难道是被冻得说不出话？纪云辰扯动下唇，将按钮旋了几下，“还冷吗？”
如游丝的冷气将薄荷般清凉的嗓音吹进她的耳膜，像是安装了无数镜面，简单的三个字经由反射后加大震颤力度，将她从回忆的泥潭里拉了出来。
许之言简单地摇摇头，问：“我能先退下你的微信吗？”
“可以。”
许之言不是没想过，要不要去手机店买个备用机之类的先救急用一下，但是南郊这四五条马路就能望到尽头，根本没看见有修手机或者卖手机的数码产品店。而且就算有，估计她也要费好大功夫才能登上绿泡泡。
为了保护客户**，第一次登录陌生设备需要有五位好友验证。她嫌麻烦，想来想去还是借纪云辰的手机最方便，毕竟以前用过，只要输入用户名和密码就能登录。
她轻点开设置界面，下拉到最底部，准备点“退出”。
纪云辰瞄了一眼：“不用退出，可以切换账号。”
嗯？许之言一面换到上方的切换账号，无意间问道：“这啥功能？我怎么不知道？
纪云辰手握着方向盘，语气平静：“你那手机我又没用过。”
像是想起什么，他忍不住呛了声：“怎么，你现在男朋友也没用过？”
……
许之言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她差点就忘记了自己还有个“正在谈”的男朋友。
她点进页面，盯着上面的三个账号，指着其中一个问道：“这个……”
“是你女朋友账号吗？”
他的头像和昵称很多年都没有换过，名字叫云晨，头像是一片雾气状白云里的彩色羽毛这个号从分手就被她发配到“天涯”分组里，同享黑名单待遇，许之言设置的唯一功能“仅聊天”。
当然，从分手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有点进这个头像聊天，和拉黑没什么区别。
毕竟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下面是一个可可爱爱爱的柴犬Q版头像，显示昵称之言，再往下还有一个账号。
默认的系统头像，后面跟着一串电话号码，大概是绑定手机，前三位是187。
有点像是诈/骗/专用小号，没头像没昵称，连手机号码搞不好都是买来的三无账号。
纪云辰抬了抬眼皮，慢条斯理：“说什么呢，那我小号。”
“不是给你打过电话？”
这么说来，面试那天海报里留的电话，好像是这个号码。许之言戳进柴犬头像，眨眨眼睫：“之前用的时候，也没见你有其他号。”
纪云辰抿了抿嘴，思忖片刻后开口：“嗯，也就最近刚申，工作号。”
怪不得…….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想把工作和生活区分开，最好井水不犯河水，三八线永不过界。以为只有像她这样的底层牛马才会干的事儿，原来像是纪云辰这样独立设计师也会有这样的困扰？突然有种莫名的同时天涯沦落人的共情。
“到了，先下车。”
她抬眼——庭院一处的秋千被风轻轻托起，在空中划出微小弧度，车放缓了速度，小心的碾在碎石子上发出“吱嘎”声响。
许之言很喜欢辰舍的环境。
纪云辰解开安全带，翻身去后座拉过正中间的竹篓，说：“晚饭吃这个，行么？”
他要做饭？
许之言挠挠后脑勺，低头看看那只被自己握着还没来得及看消息的手机。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把信息都处理完，把手机还给他。
“没问题，”许之言飞快地点点头，“那个……待会我来做吧。”
从昨天到今天，实在不好意思再白吃白喝了。哦不止，甚至她身上的这件外套，和手机，也是霸占了纪云辰的。
还白占白拿。完美的白女票战神，非她莫属。
纪云辰微眯着眼，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好。”
***
竹篓里有几根西芹，和几个西红柿，还有一些小青菜。
许之言把菜都拿出来，一一排开在料理台上，开始排兵点将：“嗯……西芹不能吃，青菜肯定是素炒…….西红柿……”
“也只能炒蛋了，”纪云辰打开冰箱，拿出两枚鸡蛋放在她手边，无奈道。还好他平时有做饭的习惯，大米和面之类的主食不缺，基本的调味料也都配齐。
她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搭在座椅后背，将他的手机放在桌上，指了指：“能晚点还给你吗？我先做饭。”
像是被不合身的外套长久地罩住，许之言自然地脱下身那刻，那身白色睡裙迫不及待地从里面钻了出来。没有夸张的剪裁，也没有勾勒出她原本就曼妙的身型，甚至因为被塞进外套许久，原本蓬松的衣袖因为皱得有些久了没展开，耷拉在她白皙的手臂上。
许之言浑然不觉，拿着两颗西红柿去洗水池，自然地问道：“西红柿你是喜欢生一点还是熟一点？”
就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她问着男生的口味。眼底悄藏起情绪，纪云辰递过菜板，偏头看她：“有什么区别？”
她接过，一手固定住西红柿，一手开始切：“生的话会硬一点，熟的话会比较软。我比较喜欢软的，这样汁水出来的多，炒碎了可以和鸡蛋完美地拌在一起…….”
“到时候拿这个拌饭，绝绝子好吃！”
纪云辰支着耳朵听，顺手将鸡蛋打进碗里，用筷子搅动开来。许之言的话好像小人国的小人偷偷钻进耳道，惹得他酥酥痒痒。
“还是说你不喜欢硬？”
他若无其事地帮她打下手，处理着配菜，思绪却有些收不回来。他好像曾经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她在厨房里忙碌，灶台上咕噜着刚炖上的汤，她很爱说话，一定会边准备饭边让纪云辰陪她。
就像现在，迫不及待地和他分享情绪和爱好。
他甚至想过，但或许她不喜欢下厨。那也没关系，他可以。
她身上好像总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他俯身靠近，压低声音：“许之言。”
“啊？”女生抬头，对上他的鼻尖。
“不要随便在男人面前说不喜欢硬。”
女生的脸肉眼可见腾地蹿成粉红色，还不够，一路持续红温警告，烧成漂亮的火红晚霞。
……
什么虎狼之词！这是可以说的吗！广电总局来了都得把它掐了，后期老师看到都是要毫不犹豫把这句话噶掉的程度！
纪云辰到底在说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刻的她仿佛被烫熟的皮皮虾，不死心地还想最后蹦跶，对上那意味深长的眼眸，她硬着头皮:“啊说都说了，我就是喜欢吃软的，怎么样！”
怎么会有人生气起来也丝毫不会让人认识到，她是真的有在发脾气。
她气鼓鼓地张牙舞爪，好像拼命打出喵喵拳的小猫，嘴唇泛着清透的粉。
嘴唇微抿成一条线，他继续俯身，像是快要落在她的鼻尖，沉声道：“嗯？真的？”
她看着，他的喉结向下滑动，又回到原位，竟然不自觉地咽了咽。
“哎你别在这杵着，我不好干活。”许之言败下阵来，转身避开他的视线。
好像已经习惯了她的落荒而逃，不好再继续逗弄下去，纪云辰走出厨房，坐在吧台的座椅上。
厨房里，许之言忙得热火朝天，一会儿淘米，一会儿洗菜的，等到淘米的水都沿着水池壁流光了，她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应该用洗过米的水浸一会儿青菜比较好？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忙的，青菜和西红柿炒蛋应该是最简单的家常菜了，即便没做过，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她把这一切都归咎在纪云辰身上。
她忿忿地拿出平底锅，看向始作俑者，那家伙浑然不觉，单手撑着后脑勺，闭目养神起来。
怎么会有这种人，把别人搅得天翻地覆自己倒睡得安稳。
她点火，打开油壶倒了点在锅里，接着把打散的蛋液倒了进去。火苗腾地蹿高，发出“滋啦”声响。
虽然不太会做菜，但许之言觉得很满意，拿着锅铲似模似样地翻炒几下。桌面，传来嗡的震动声。纪云辰皱眉，拿过手机看了眼。
某人的微信柴犬头像，显示好友正在拨打语音电话。他看着厨房里忙前忙后的女生，拿起手机懒洋洋地摆了摆：“许之言，你的电话。”
“啊？”她手忙脚乱地翻炒着，有些顾不上，“你帮我接一下。”
纪云辰低头看着手机里显示语音通话者的信息，忍不住挑挑眉，“这可是你说的。”
几秒钟后。
许之言给那人备注为男朋友的语音电话被接通。
电话这头，他淡哑着声音说道：“你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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