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七宝村

李砚被留了下来,就和黄良暂住在一起。

昨日大伙将杨千和杨户的尸体抬了回去,又安抚他们各自的妻儿至半夜,钟楹没去,而是直接回去休息。

李砚随众人走前,叮嘱了她明早去山脚下等他。

钟楹第二日一早就到了山脚下,没想到李砚比她更快几步。

“李天师。”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钟楹洗净了所有的面纱,今日出门时就戴了顶青竹帷帽,帽檐垂下在晨雾中轻轻晃动。

“昨日起风掀起姑娘面纱,李某无意中看见姑娘脸上的伤疤。” 上山的路本就陡峭,经雨水冲刷后更显湿滑,李砚走在前方开路,忽然顿了顿道:“不知这伤痕从何而来?”

钟楹指尖下意识拂过左脸的疤痕,声线平静:“是烧伤,小时候家里失火烧的。”

“姑娘说自己是孤儿……莫非令尊令堂也……”

“正是葬身于那场大火。”

前方一段坡道泥泞难行,李砚回身伸出手:“抱歉,我不该提此事。”

他话音刚落,钟楹已侧身抓住一丛野花茎秆,利落一蹬,跃上了坡坎,并未接过那只手。

李砚见状也不尴尬,转身继续领路。两人此后一路沉默,只偶尔提及村中琐事,钟楹也只拣自己知道的说。

辰时七刻,二人登顶。

立于山顶之上,能看见云层间漏出的金光,整片山野被染成了琥珀色,远处的山峦连绵如青蟒蜿蜒,山脚下的七宝村就蜷缩在雾气里看不大清。

“前一晚上那两人是从山上滚下去摔死的?”李砚问。

李砚昨晚从黄良哪里已经了解到了大牛夫妇俩的死,正好他们今日也是打算上山,就一道打听了。

“嗯。”钟楹点点头。

李砚上前几步,半扎着马步摆手,示意钟楹后退几步。

只见他拔出背后的剑,从符袋里拿出三张黄符,一张抛向空中,一张贴于泥面,又用剑将自己的手掌心划破,几滴血顺势滴到了第三张符纸上。

待符纸完全被血净透,他将符纸贴在剑上,最后连纸带剑一起插进泥里。

三张符纸纷纷开始蜷曲扭动,渐渐开始在雾中勾勒出两道挣扎翻滚的人形虚影。

“他们死前曾被妖力所禁锢。”李砚道。

钟楹越看越不对劲,她往后多退了两步,确认自己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才开始喊出声:“停下!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李砚用的是缚虚符,这符纸说难不难,可也算不上多简单,重点就在于需以持符者精血为引,全凭定力控制血流多少,需有一定定力者来完成,这样才能确保自己不会血流而亡。

李砚显然不具备这一点。

只见李砚的血越流越多,他的脸色已经渐渐发白,全身止不住地发抖,面色异常痛苦。钟楹很想帮他,但她现在就算去了也只能陪他一起赴死。

千钧一发之际,钟楹忽闻一阵剑出鞘的声音破空而来,随后就是一阵强风从她耳边擦过。

“唰” 的三声脆响,三张燃着血火的符纸被剑气斩成齑粉,碎纸簌簌落在泥泞中。

李砚闷哼一声,连连踉跄后退倒地,染血的符纸残片还在他掌心冒着红烟。

钟楹先是听见一声略带不屑的嗤笑,紧接着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喂,没本事为什么要逞强?”

山顶凭空多出一男一女。少女瞧着不过十五六岁,脸颊尚带婴儿肥,双丸髻上垂落了四条小辫,笑眼弯弯似含春水,腰间还挂着两只绣着粉桃的荷包。

站在她旁边的少年更是叫人移不开眼,身形高挑,鼻高唇薄,眉眼疏朗,瞳色要比常人的淡出许多,微卷的墨发被高高束起,右眼眼角处有颗褐色小痣。

他收起了地上的剑,也是笑眼盈盈的看着钟楹和李砚。

钟楹除了觉得少年笑起来有些欠揍外,还觉得有几分熟悉,但却始终想不起来。

李砚像是没听见少年的明嘲热讽,虚弱开口:“多...多谢相助...敢问阁下是?”

钟楹听见那少年说了五个字:“浮生门,奚浔。”

“浮生门!”李砚话里难藏震惊,“竟是奚天师!”

钟楹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少年熟悉了。

浮生门,奚浔,那个始终和她捆绑在一起的名字。

浮生门是捉妖第一大派,自苍穹子创立以来就未曾败落过。奚浔则是浮生门近年来最出色的弟子,和钟楹一样,他也被誉为天才。

更巧的是,外界传闻他俩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常有人把他们放在一起对比谁更强,说两人是天生的对头

不过钟楹从未将这些话听进心里,她自认是要比奚浔强上许多的。

二人其实早打过几番照面,最近一次还是三年前的斩妖试上。

那日她正和好友站在廊下说笑,忽然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身上,回头时正好撞见奚浔。他隔着人群望过来,待看清她的脸,竟当着众人的面,毫不掩饰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止上次,之前的好几次她就发现了,奚浔此人目中无人,总是用鼻孔看人,尤其是对她。

这么想着,钟楹狠狠地剜了一眼奚浔。

奚浔正双手环胸站定,察觉到身旁有一道视线一直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他抬眼看向钟楹,“你有事吗?”

钟楹刚想开口,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师兄。”奚浔旁边站着的少女指了指地上的李砚,先一步开口:“师兄,他好像晕过去了。”

*

四人围坐在一棵树下,静等李砚回神。

与奚浔同行的少女名叫祝祈,同样出身浮生门,祝祈虽没什么显赫背景,但她的师傅却大有来头。

叶蝉衣是当今捉妖师中最顶端的存在,她是浮生门的大长老,人生履历与钟楹极为相似,同为年少成名,十几岁就已成为天极天师。

叶蝉衣一生只收过两名弟子,奚浔为其一,祝祈便是第二个。

二人此次奉叶蝉衣之命,由奚浔带着祝祈下山历练,七宝村虽地处偏远,却位于云州境内,而浮生门也在云州。

师兄妹二人几乎踏遍了整个云州,一路上降伏了不少妖物,现下到了七宝村。

刚一抵达,奚浔便察觉到有妖气,可这气息却时隐时现,很是诡异,二人此番上山便是为了布置阵法追踪妖气,正巧遇见了钟楹与李砚。

“妖气怎会时隐时现?”钟楹面露疑色。

捉妖师本就能感知妖气,修为越高,对妖气的感应就越敏锐,尤其是大妖,唯有天地级天师才能察觉。

以奚浔地级天师的修为,按理不该出现妖气飘忽不定的状况。

奚浔不知何时取出一只锦盒,将其中的药丸递给李砚,听到钟楹的询问,他并未急于回应,反而挑眉反问:“怎么,江姑娘难道也对捉妖感兴趣?”

“略知一二。”钟楹含糊作答。

“具体的我们也摸不准,不过师兄猜测,这儿肯定有什么东西能帮那妖物藏住气息。”祝祈晃着垂在肩头的小辫,笃定道:“放心吧,我师兄很厉害的,准能把那妖揪出来!”

钟楹和李砚没有反驳,奚浔毕竟名声在外,身上肯定是有点本事在的。

李砚吃了那颗药丸不久后便睡了过去,半个时辰后才重新醒来。

见李砚醒来,奚浔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起身问道:“感觉如何?”

李砚试着给自己运气,发现手上的伤口虽仍可见,却已毫无痛感,他连忙起身拱手:“好多了,多谢奚天师。”

“醒了就都站远些。”奚浔抽出剑鞘中的银剑,待三人退开数十步,他突然扬手抛剑,双手飞快结印,周身泛起微光。

“北斗垂光,南斗定方,急急如律令,去!”

咒语落毕,那些微光骤然凝聚,皆朝山下涌去。下一刻,四人眼前浮现出一道虚影画面。

入眼的是一处小庙,庙内灯火通明,正中央矗立着一尊庞大的无头像。

石像基座前堆满了各色供品,瓜果糕点与金银珠宝交错摆放,摇曳的烛火将墙壁上的阴影拉得扭曲变形,明明是祭祀场景,却透着几分诡异。

画面浮现了一会儿就渐渐消失,奚浔拔出剑,将剑身上的泥土擦掉。

“这是哪儿?”他问。

场中四人唯有 “江映疏” 是七宝村人,钟楹心知奚浔这话是问她的。

可她并非真正的江映疏,只能按捺下心头波澜,茫然回道:“我自小便是个孤儿,平日里极少外出,这是哪儿我也不清楚。”

然而还未等奚浔反应,一旁的李砚却一反常态地开口:“奚天师,能否再施法一看?”

“不行。”奚浔将擦干净的剑收了起来,斜睨了一眼李砚,道:“那里布有禁制,能探得方位已是极限,不过那妖物必在庙中。”

李砚闻言后退半步,对着二人深深一揖:“今日多谢奚天师与祝天师搭救,不过我答应了村长要为杨千杨户二人超度,眼下时辰不早,再耽搁怕是要误了法事,须得与江姑娘下山了。”

说罢,他特意看向站在祝祈身侧的钟楹。

钟楹往前挪了两步,目光在奚浔腰间的剑柄上扫了一眼,比起跟着来路不明的李砚,显然是奚浔更安全,况且她正想找个由头离村,这二人便是再好不过的由头。

念及此,她挽住祝祈的胳膊,有些害怕道:“祝天师,我住的较远,若是真有妖怪作祟,怕是死了都无人发现。在妖物伏法前,不如你们先去我家住下,也好有个照应?”

祝祈眨了眨眼,反手攥紧她的手,转头望向奚浔:“师兄,江姐姐说得有理,我们本就是来捉妖的,正好去护着她。”

奚浔正靠着树,隔着帷帽与钟楹对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趣事,他唇角扬起笑,道了声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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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湘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