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裴聿珩身着一件藏蓝色笔挺大衣,正面色紧绷地站在她身后,沉郁视线落在她恍然未觉的脸上,神色复杂:“你怎么在医院?这是怎么了?”

温今遥正要回答,却感觉后背有细微的轻颤,低头看去,只见他单手攥着轮椅的把手,冷白手背覆着淡淡青筋,此时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

温今遥本能地想要安慰他:“没事啦,就是腰椎滑脱……”

“这叫没事?”裴聿珩的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冷冽:“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温今遥一愣:“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

裴聿珩眉心一挑,满腔郁结地正要开口,一道明亮年轻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今遥姐,他们说买腰托要你的尺寸——咦?”

余承轩手里捏着药费单,脚步堪堪停在两人几步之外,困惑地望着眼前的人:“这位是?”

裴聿珩只听到了“今遥姐”三个字,脸色蓦地淡了,迫人的疏离感两丈外都能把人绊一跟头,余承轩被他这样莫名地瞥了一眼,整个人险些石化,结结巴巴地:“今遥姐,你、你朋友啊?”

温今遥现在除了腰疼,还头疼:“嗯,我一个朋友——”

裴聿珩忽然长腿一迈,走上前去抽走了余承轩手里的单据:“谢谢你,剩下的交给我就可以了。”

“啊,那、那……”余承轩望着温今遥,似乎在等她出声,做某个选择。

温今遥“啊哈哈”地干笑了一声:“那个,小余你先回去上班吧,他送我就行了。”

“那行……”余承轩眼神不停在裴聿珩耐心的底线上试探作死,裴聿珩淡淡一眼,他缩了缩脖子:“那我先走了哈。”

余承轩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走,看到那个身材颀长的男人正俯身听温今遥说话,眉目之间似是缀着担心,细看又埋着些无奈。

他心里不无酸涩地想,今遥姐跟他,看着好相配。

温今遥可不这么想,她这时候正对着裴聿珩的耳侧小小声音大放厥词:“你别看了,你知不知道你阴着脸的时候特别吓人?把他吓坏了以后我使唤谁去?”

裴聿珩笑了一声,眉间稍松,开口语气远不像刚刚那样冷硬:“我去给你办住院手续,你乖乖等着。”

温今遥:“哦……可是你怎么在这?你一个人啊?吴桓呢?”

裴聿珩:“例行体检。”

温今遥点点头,没太在意。

裴聿珩办好手续,请好24小时护工,在楼下就把自己的抗焦虑药物放进大衣内袋里,才上楼安顿温今遥。

护工正要动手把温今遥从轮椅上扶上床,裴聿珩侧身挡了挡:“我来吧。”

他俯身将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小心地撑在她腰间:“你别用力,让我来。”

温今遥从善如流地装尸体,整个人一下子陷在裴聿珩怀里,周身尽是他身上淡淡的凛雪气息,她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好从他双臂下穿过,轻轻环住他的身体。

将她抬起的动作蓦地一滞,有模糊而凌乱的心跳声穿过厚重的大衣传来,一下一下打在温今遥靠在他胸口的侧耳上,她懵懂地一抬头,视线对上他嶙峋起伏、微微滚动的喉结。

他们从来没有靠得这么近,近得他在室内微微升高的体温也一起传到了她的脸上。

裴聿珩稍一用力,便将她从轮椅上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病床上,整个过程极为仔细谨慎,看得一边的小护士连连咋舌:“你男朋友对你好温柔!”

温今遥打着哈哈准备客气一句,谁知裴聿珩开口便温和地纠正人家:“是丈夫,我们结婚了。”

小护士愣了一秒,羡慕之情更加溢于言表:“真好……”

温今遥:“……”

她忽然觉得这样在小事上执拗的裴聿珩很好玩,不免戏瘾大发,嗲里嗲气地恶心他:“老公,我想吃红房子的大泡芙~”

说完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想到裴聿珩比她还会演,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发:“好,我叫人去买。”

温今遥:……

治不了你了是吧?

温今遥:“老公真好呀~么么~”

裴聿珩不尴不尬,眼角眉梢尽是温柔笑意:“好,等护士小姐交代好主意事项。”

温今遥:…………

好?

好什么?怎么就好了?

姓裴的你是不是在耍流氓?

不过半小时后,温今遥就觉得,裴聿珩要是想多耍几次流氓,也不是不行。因为吴桓真的送来了刚刚出炉,还酥脆着的大泡芙。

裴聿珩拿进来的时候是两袋,一袋给她,另一袋十分周全地温声分给了其他两张病床上的病人。

“我们今遥比较要强,痛了也不会说,两位要是看到她有什么不妥,任何时候,都请打电话告诉我,十分感谢。”

同病房的大妈们对裴聿珩交口称赞,连声夸着“多好的孩子,小姑娘你好福气啊”“就是,小伙子你还有没有没结婚的兄弟,我给我闺女也张罗张罗”,裴聿珩每一句都应得礼貌妥帖,一时间病房里热闹的简直像开起了茶话会。

温今遥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一开始像在看皮影戏一样看热闹,看着看着就笑不出来了。

他是多好的人呀,她想,如果能真的跟他当家人,而不是开始于一场契约,那该多好呢。

裴聿珩似乎很忙,不多会儿功夫接了六七个电话,布置好了帘子又低声问温今遥:“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联系病房,现在有单人间了,要过去吗?”他拨了拨温今遥额前的碎发:“就是你又得跟着折腾一次。”

温今遥眼睛瞪得老大:“你泡芙都花了,现在走算是怎么个意思?白收买人心了?”

说得好像泡芙是什么通用货币一样。

裴聿珩忍俊不禁:“这倒不碍事,就是怕你休息不好。”

温今遥摇头:“没事的,这地方我没来过,晚上一个人怪吓人,人多好,还能唠个嗑。”

裴聿珩正想说什么,手机又响,他接起来应了几句,转身为难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温今遥。

温今遥拉拉他的衣袖:“你快去忙,我这会儿好多了,有事我再给你打电话。”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什么时候她这么理所当然,觉得有事可以给他打电话了?

裴聿珩眉头挑了挑,似乎很是满意这个说法,朝她温润一笑,打着电话离开了。

温今遥上午被吓得够呛,现在安静地躺在床上,又被人这样细心照顾,久违的安全感在心底像清泉一般上涌,她就在这样平稳安和的心绪中,渐渐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天已经黑了。

时间已至深夜,满天繁星透过病房不大的窗户静静地垂在天际,病房内静悄悄的,寂静中只有床头钟表的秒针在尽职尽责向前奔逝,而一同响起的,还有几不可闻的、极轻的呼吸声。

温今遥转过头,看见稀薄月光从沉黑夜色里铣出一个清隽人影来,他双手抱臂,一条腿架起,头微微垂着,肩线在如盐月色中轻微起伏,也正沉在自己的一段梦里。

温今遥在这样的静谧中,第一次认认真真用目光描摹裴聿珩的影子。

裴聿珩这个人于她而言,更像是少女时代带着瑰色的梦境,后来两人天各一方,再重逢已经是物是人非。她不知道这七年在他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他变成了什么样的人,他也同样不知道她。

但纵有时光横贯在他们之间,只要他是想要的,而她能给,她就没有什么可犹豫的,无论是婚姻也好,是住在一起也罢,她都没有异议。

不是什么意难平,也不是什么男女之情,不过都是她欠他的,仅此而已。

想起过去,她有点难过,身体稍微动了动,腰上的疼痛如约袭来,她一下没控制好力度,手肘撞上边柜,嘭地一声,很轻很短促,可裴聿珩还是惊醒了。

他目光涣散了两秒,瞬间清醒,倾身过来问:“怎么了?要喝水吗?”

他声音还带着刚刚醒来时的低哑,去给她倒水的动作倒很麻利。

温今遥拉住他:“我不渴。你怎么又来了?这么忙,怎么不回家好好休息?”

裴聿珩低声清了清嗓子,柔声道:“你说你在陌生的地方,晚上一个人会怕。”

温今遥的眼睛在十二月的寒夜里,被这句话烧得阵阵发热。

这么多年,哪有人在乎过她晚上一个人会不会怕。

她想起白天时他对病友们的叮嘱,于是问:“你怎么知道我痛了也不会讲?我可怕疼了……”

裴聿珩给她掖掖被角:“小时候你犯胃病的时候,医生也说,病到那个程度,你应该疼好久了,可你从来没说过。”

……是了,小时候她从来不敢跟爸爸说她生病了,不然就会招来一顿好骂,还不如自己偷偷忍着,不管是感冒还是胃痛,慢慢也就自己好了。

这些事她以为自己已经不记得了,但裴聿珩一提起来,她就好似猛地回到了以前。

裴聿珩轻声道:“以后什么都不要忍,哪怕有一点不舒服,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管我在哪里,都不会不管你,记住了?”

一番话说得温今遥只觉得无以为报,想给他挪出半个床来,让他也上来挤挤,对付一宿,结果下半身刚一挪动,就疼得她嘶嘶直抽气。

裴聿珩立刻按住她:“你不要动,要什么?我帮你拿。”

温今遥:“……”

其实她从一醒来就受到了自然的召唤,本来想叫护士来,结果一睁眼就看到裴聿珩守在旁边,硬是到现在都没找到个合适的机会。

但膀胱的压力越来越大,也由不得她要面子,温今遥只能在黑暗里忍着发烫的脸:“我、我想去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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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沦陷
连载中鹤望西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