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修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来紫宸殿。
方在在麒麟殿,他瞧见天子失魂落魄地离开,不自觉地就跟了上来。
听见他提起皇后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谢修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总想要哄一哄他。
真是荒唐可笑。
明明决定要杀掉他。
这个念头,谢修从始至终都未变过。
可这么多年,哄他,似乎已成为一种习惯。
谢修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但是他心里非常厌恶这种无法掌控的情绪。
他不由地想起自己的母亲。
他的母妃,曾是容色冠绝九州的美人,亦是父皇从别国夺来的战利品。
他出生时,父皇已垂垂老矣。
人前,他是天子的老来子,一出生便封了王爵,风光无量。
人后,他的母亲,连瞧他一眼都不肯。
甚至有一回,她因为吸食了五石散,差点将他掐死。
后来,父皇去世,先帝即位。
正当壮年的兄长,不仅继承了父皇的皇位,还继承了他的母妃。
那是一个雨夜,年仅十岁的谢修躲在柜子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帐内□□在一起的两个人。
肮脏,龌龊,令人作呕。
后来他才得知,他二人在父皇活着时就已经苟且在一起。
父皇,也是被他们活活气死的。
母亲并不喜欢先帝。
她不过是想要报复。
不惜一切报复这些主宰她命运的男人。
她恨。
无论是将她献给父皇的男人,还是觊觎她美色的继子,抑或是他这个不被期望的儿子。
这种恨意也延续到他身上来。
他的出生,带着恨意。
是原罪。
后来,在某一个早晨,那个女人将自己吊死在开满玉兰花的秋千架上,结束了自己短暂糜烂的一生。
乌发的发丝如水般泄了一地,如同草里长出来的藤曼,紧紧地缠绕着谢修的脖颈,缠得他几近窒息。
直到死,她都不曾抱过他一下。
这种自我厌弃的情绪一瞬间溢满整个心房。
谢修不自觉地收紧了手。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握住他的手。
那只雪白柔软的手掰开他的手指,指尖轻轻抚摸着他手心里殷红的血珠子。
“朕不会同九皇叔争。九皇叔想要什么,尽管拿去就好了。”
眼神清澈的少年望着他说道。
“叔侄如父子,朕的东西,就是九皇叔的。”
“陛下又在胡说。”谢修回过神来,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鲜红的血沾染在少年雪白的脸颊上,艳丽夺眸。
“陛下记住,有些东西,是不可以给人的。”谢修用帕子一点一点第抹去血迹,谆谆教诲。
比如:权力,地位。
再比如:命。
让了,就没了。
“可是朕——”
他还想要说,谢修已经收回手,声音里透着疲惫,“微臣方才多吃了几杯酒,有些累了,想要回府休息。”言罢,起身行礼告退。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漫天雪花簌簌飘落。
将他送到门口的少年天子,站在门槛处巴巴望着他,“九皇叔,不如今夜就歇在这儿吧?”
谢修想起很多年前将他从冷宫里接出来的那一日,也是这样大的雪。
在冷宫里吃了许多苦的少年,坐在他怀里,拿着一对清澈如水的眼睛望着他,问:“九皇叔,会一辈子同朕在一起吗?”
一辈子对于谢修来说,是一个十分虚妄的词。
当年那个要与他过一辈子的少年早已长大,娶妻纳妾。
其实他很好。
尽管这么多年,谢修刻意地将他朝着昏君的方向养,依旧没能改变他骨子里的那份天真执拗。
只可惜,再也不也是那个他可以抱在怀里的少年。
那种相依为命的感觉,也只是短暂地出现过一段时日而已。
“陛下快要及冠了,界时,微臣送陛下一份大礼。”
丢下这句话,谢修头也不回地走向漫天大雪里。
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倚门而立的天子几乎是滑坐在地上。
要及冠的意思,是兔子养肥了,是时候宰吃了?
*
马车里。
谢修轻轻摩挲着掌心的平安符。
他想起多年前的一场行刺。
那个曾为了活下来,连尊严都不要的少年,紧紧地捉着他的手,急道:“九皇叔,你快跑,朕保护你!”
就那么一句话,待谢修反应过来时,已经心甘情愿地拿自己的身体给他了挡刀子。
那一回,差点命都没了。
醒来后,在床前守了三天三夜的少年扑到他怀里,哭得跟个孩子一样。
谢修握紧了掌心,吩咐:“重新派个人过去盯着。”
当年他能设计让先皇所有的皇子自相残杀,活活气死先皇。
如今,也不能心软。
他这一生,注定孤独终老。
*
紫宸殿。
孙姑姑刚跨入内殿,就瞧见天子盘腿坐在榻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棋盘。
陛下,这是还在生她的气吗?
孙姑姑迟疑着上前,刚要行礼,就听到天子开口询问。
“孙姑姑,今年多大了?”
孙姑姑道:“奴婢今年二十有九。”
“二十有九,”天子呢喃着,“寻常百姓人家,女子十五及笄便许了人家。若是在宫里,宫女年满二十,便可出宫嫁人。姑姑,这是为朕耽误了。”
陛下果然还在怨她!
孙姑姑正要告罪,天子突然伸出手扶住她的胳膊,将她扶坐下。
孙姑姑对上她温柔的眼睛,哽咽,“陛下,奴婢……”
“朕,为姑姑感到高兴。”谢让捉着她的手,“朕打算将那个侍卫外放到江南去。朕记得,江南是姑姑的故乡。”
孙姑姑愣了一下,道:“奴婢绝不离开陛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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