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玖.
陌白扬扬手腕，“松开。”
霍云书：“解决此事再……”
“你这样很影响我动手。”
“……”
霍云书习的是左右御剑，此时右手拉陌白，左手斩敌，不觉有影响。
陌白继续催：“再晚几刻，钦天监就可以绝户了。”
腕上的禁锢松开，陌白顿时觉得浑身轻快，左右舒展。
霍云书不放心放走陌白，眼睛粘在她身上，生怕她反悔，问：“你准备怎么做？”
陌白没理他，慢悠悠地走到宋齐身后，趁其不备，一个利落手刀，人倒在地上。
她出手突然，宋齐的注意力全在霍云书身上，后背不设防，陌白一刀劈得干脆，人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霍云书亲眼看见，但来不及阻止，他忙蹲下探宋齐鼻息，确认宋齐只是晕过去后仰头想追问陌白，霎时眼前薄雾弥漫。
都是血。
月白裙上一滴滴血珠子晕染，眉间淡不可见的神钿忽变得鲜红。
“主上！”
是出现在密室的女人。
她从昔琮阁飞跃，穿过崔钬的阵法，稳稳落在陌白身边，对霍云书极其戒备，不动声色地把他隔开。
司灵不放心陌白和霍云书在一处，在阁上施了一个结界保证浮生和沈逸安全后，急忙来寻陌白。
“玄易发现桐树中藏了一只秽罗，正在放肆吸食人的生机，等人全部死掉，就会轮到绯娘。不知道钦天监对它做了什么，我带沈逸赶到时，绯娘已经处于暴走状态。”
陌白随手夹了一张飘在空中的黄符，“你看，眼熟吗？”
司灵在昔琮阁高处，看不清黄纸上的笔墨，以为是钦天监用来镇压的符，现就近看，分外熟悉，“滋魔符，庶郇在这儿？”
庶郇最喜研究邪魔，异世中无人比他更熟悉阴暗之物，滋魔符会滋助魔气大盛，非正道，庶郇也知此符不善，会引大祸，鲜少拿出来，唯有亲近人才知道他的滋魔符。
开不了鎏伏阵，陌白查不了人，就算事后要查，只能先从顾了真人处下手。
“沈逸呢？”
“青璃正在救，人依旧昏迷，必要时，可能需喂他金创丹，虽仅剩三日寿命，总比秽罗吸食绯娘毁了整个皇宫要好。”
一人与数万人相比，孰轻孰重。
“你带他和地上那人离开，我先去把秽罗撕了。”
不仅衣裙，陌白的脸上也沾染了血迹。
未战先损。
司灵不愿陌白独自涉险，“主上，秽罗所在处已是漩涡中心，又有滋魔符助长它吸食，异常凶险，还是先唤醒绯娘再……”
陌白瞥了一眼正在外围砍藤枝的霍云书，“等绯娘清醒，钦天监的人就该死绝了，你以为那时的秽罗就不凶险吗？”
宋齐还倒在地上，霍云书没有跑太远，他清楚听到她想保住钦天监。
好像也不是那般绝情。
紫金符篆焚烧。
霍云书回身砍掉藤枝时，恰好亲见陌白消失。
钦天监的符文阵法不少，他第一次见能原地消失的符文。
陌白的秘密和宝贝比他想象中多得多。
御花园中心已成屠戮场，干尸横躺，血水和植物汁水交缠相融，土壤散发腥臭气味，秽罗藏匿在桐树内，崔掌印和钦天监众人在外与横飞的藤蔓殊死搏斗，斗得精疲力竭，也伤不到秽罗半分。
“掌印，快走，这里有我们扛着，你快走！”
钦天监外派百人捉拿御花园花妖，如今只剩他们十余人。
每个人都已经挥剑到麻木，身上伤口无数，流的血越多，受到的攻击也越多。
一时间，不知道最后是被怪物杀死，还是失血过多而死。
崔掌印用力擦掉嘴边被打吐的血，声嘶力竭道：“小六已经逃出去了，大人很快就会来救我们，兄弟们，撑住！”
藤蔓枝节交错，野蛮生长，他们能挡一面却挡不了四面八方，当彼此都能碰到时，才惊觉藤蔓竟将他们围困在一个小圈中，只要再缩一点点，藤蔓上的尖刺就能刺穿他们的身体。
一人悲鸣：“难道，我们就要这么死了吗？”
他们不甘心，不甘心死在一株桐树，不，一株怪物手中。
怪物仿佛不着急杀死他们，藤蔓向各处生长，想把他们包裹成一个紧密的藤球。
连死后最后一缕光都不能见。
太不甘心了。
廿.
“铮——”
失去光的人有多渴望再见天日。
当阳光再次照在他们脸上，每个人都惊喜万分。
大人来救他们了！
“大人，您终于来……陌客卿？”
惊喜变成惊恐仅需一瞬。
陌白徒手撕裂秽罗织成的藤球，尖刺划破她的肌肤，掌心手背皆是血痕，鲜血流到指尖，一滴接一滴，凝成血珠，没入土壤中。
“马上离开这里。”
崔掌印：“陌客卿，你的伤……”
陌白终于舍得施舍给自己的伤一点注意，天道的暗伤与秽罗的划伤一起发作，已经痛到无知无觉。
早知如此，不该答应他的。
“想继续待着这里送死？”
一旦动手，她的耐心总是容易耗尽。
“我不会救你们第二次，想死就留，想活就出去找你们大人。”
陌白因夜宴道破旧事以占卜之术扬名，但在崔掌印等人眼中，占卜是文职，面对连他们都束手无策的怪物，一定毫无胜算。
可陌白生生撕裂藤球，为他们撕出一条生路，哪是一个文职女官能做出来的事。
崔掌印想留下来帮忙，对上陌白蔑视的眼神，不觉头低三分。
“陌客卿保重。”
崔掌印下令撤离，所有人都忙于阻挡藤枝攻击，无人发现队伍最后一人悄然往回走。
钦天监的统一官袍换成行动方便的劲装，玄易单膝跪地行礼：“主上。”
“删除他们的记忆。”
“是。”
崔掌印的阵法省下陌白布置结界的时间，十指于胸前，飞速结印。
秽罗仿佛意识到恐惧，想从桐树中逃走，却来不及收回寄居在植物里的浊气。
结印第二重，伤口的血已经凝固，上面附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她在冰棺里躺了万年，临走前留个念想，将冰棺的极冰化为己用。
秽罗藏在树里，不能手撕，最趁手的剑又不在，将其冰冻是现下最省力的办法。
结印第三重，极冰之境！
以陌白下方寸土为中心，冰面瞬间扩散，无论是生长中的藤蔓，还是未淌尽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停滞。
雾团在桐树中横冲直撞，它自诩藏匿极佳之地，最后成为了它的囚牢。
“主人。”
女妖怯生生地从草丛后走出来。
结印结束，陌白舒了一口气，状态未回到全盛，施展一次极冰之境，需要休养好几日才能恢复。
“你清醒了？”
奇怪，御花园乱象有绯娘一半杰作，沈逸未醒，绯娘未见沈逸怎么就恢复神智了？
陌白正纳闷，绯娘迫不及待地取出自己的妖丹，捧到陌白面前，“多谢主人赐命，绯娘这就为主人献祭。”
“收回去。”
“啊？”
绯娘不解，在短时间为她修得妖身，可见陌白费了不少心力，她现在让她把妖丹收回去，是不想让她献祭了？
“我与你签订献祭契约是因为当时找不到别的秽罗，现在有只现成的，用不着你的命。”
绯娘凝气将妖丹收回体内，“我的命是主人给的，若主人想要，随时可取。”
“沈逸被情誓反噬，已命不久矣，你与其给我献祭，不如去见他最后一面。”
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疑惑道：
“沈逸，是谁？”
廿壹.
不知是他忘了她，还是她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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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千日绯·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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