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
淮安县的一方无名山突现异象,有人说这是祥瑞之兆,彩凤盘旋鸣奏,颂四海平。
地方官员将此事上报,不日皇宫派人前往查探。
一队人马从京都出发,一路走走停停,未出京都区域已经休整四回,照这行进速度,没等他们到淮安,异象就要散了。
侍从看向在溪边戏水的郡主,对大人身边最得用的宋齐提议道:“不如留一些人在这里保护郡主安危,大人先走,别误了时机。”
宋齐抱剑靠树,嘴里叼一根苇草,草尾跟着他说话的频率上下摆动,“提议不错,我去问问大人。”
他早就想甩掉这个拖油瓶郡主,也不知道圣人为什么如何想的,竟会同意让她同行。
淮安异象涉及国运,怎能任由一个乳臭未干的姑娘当景点游玩。
马车内,男子正低头阅书,修长的手指拂过书页,慢慢悠悠地取温茶小酌。
宋齐撩起帘子见自家主子如此气淡神闲,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说。
“何事?”
薄唇微启,语调疏冷。
虽是六月天,宋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也难怪圣人有机会就想撮合大人与各位贵女,就凭大人日常说话的语气,能找到可以相守一生的夫人才怪。
大人生的俊美无双,可惜不是每家姑娘都会对他一见钟情后又能忍受他的冷淡。
就算有人能忍受,大人也看不上。
迄今为止,没见大人对谁家姑娘另眼相看过,就连京都第一美人邀请大人月下赏花,都被大人以夜里看不清东西为借口打发了。
他们这些属下私底下都在怀疑天下的女人在大人眼中是不是都是骷髅头子,避之不及。
男人听完宋齐的话,问:“你以为一个郡主能耽误我的安排?”
“您的意思是?”
欢仪有皇室贵女通病,娇气,可比起最刁蛮任性的那位公主,她事少,好拿捏,是一个不错的棋子人选。
可惜现在拿捏她的另有其人。
停的这一日,他便在等那人露出马脚。
溪水边,欢仪郡主玩累了,与侍女歇在树下,周围的护卫都在休息,没人注意这边,她凑到侍女耳边,小声问:“表姐,你打算拖延多久啊?”
她怕再拖下去,马车里的那位大人就要把她打包送回京都了。
欢仪郡主的表姐裳云公主此刻穿了一身随行侍女的服饰,厚重的刘海挡住象征身份的莲花花钿,“舅舅让他护送你,这位大人忠心耿耿得很,不会违逆舅舅的旨意,你且安心。我入夜就走,你记得按照原计划拖延时间,我一天后就会到达淮安,务必让他在我之后。”
其实出城时,裳云公主便可离开,不过想到可以利用欢仪的郡主身份拿乔,折腾马车里的那位,令自己舒心愉悦,于是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留下来耽搁了一日。
欢仪郡主不懂表姐为什么要先一步到淮安,但是表姐让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她只要按照表姐说的做就对了。
在欢仪郡主的连环休整下,队伍走了整一天才到第一个城外驿站。
宋齐安顿好所有人,正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忽看见楼上欢仪郡主的房中出来一个小侍女,鬼鬼祟祟地朝驿站外走。
他将此事禀报给大人,大人派了两个暗卫去盯那个侍女,翌日加速前往淮安,任欢仪郡主再怎么闹,队伍都不再因她停下。
拾.
民间传言异象有奇遇,不少人慕名而来,淮安的客栈都已经满客,裳云公主随便寻了一处茶肆落脚,打算暂歇一歇便动身入山。
她选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山脚的情况。
无名山已经被官府的人围起来,寻常人不得入山。
裳云公主握紧手里的玉牌,正准备上去亮身份,忽被邻桌的一位公子拦住。
“姑娘可是要去山上?”
明明是男儿身,却在外苇帽遮面,不是形容自惭,就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躲仇家。
裳云公主挣开他的手,不悦道:“与你何干?”
“姑娘别误会,在下只是好心想提醒姑娘,若姑娘想用手上的玉牌上山,怕是会被守山的侍卫当作冒充者抓起来,这两天已经有好多人被抓,听说是京都的大人传信,非他本人亲至,其余人等一律不准放行。”
又是他!
要不是这次来无名山的任务落在她的死对头身上,她堂堂一国公主,何须轻车简行,躲藏在队伍里才得以混出京。
淮安的奏折呈上来时,她正在养心殿被舅舅监督练字,听黄大监转述奏折里的内容,觉着这番形容与她幼时看的一则小记极像。
小记上说彩凤绕云,百鸟朝,神女降。
她想知道,无名山中,是不是真的有神女。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什么“好心提醒”,她是不信的,毕竟打小在皇宫里长大,宫闱的阴谋算计她见多了,妃子借刀杀人,说的最多的就是这类话。
“在下知道有一条上山密道,官府没发现,没有人看守,姑娘若愿意舍些银两,在下可为姑娘指一条明路。”
山下守卫换岗,上一拨人提醒同僚:“山里的雾好像越来越大,你们小心点。”
雾的确在变大。
但无人发现真正变大的是……山。
愈发浓郁的雾遮挡天际的华光万丈,山下的人习惯了这段时间的彩凤异象,没有引起更多的注意。
只有独自上山的裳云公主被这光晃眼,脑袋磕到树干,晕了过去。
山顶洞中,一座冰棺吸纳天地灵气,万物生机皆向它而去。
一双碧眸在凤鸣华光中睁开,流光溢彩,霎那间天地失色。
赤足落地,冰凉的触感由下而上。
棱镜照出她如今的模样,玉手拂上额间。
这殷红印记红得刺眼,为何抹不掉?
冰棺旁,一朵伴生的七瓣花在她苏醒的一刻,尽数化形归位。
白袍女人跪坐在她的腿旁,俯首道:“恭迎主上重临。”
她记得他们,都是她的器魂。
“如今几时了?”
“您沉睡了三万三千五百二十六年,此处是一方小世界。”
浮生义愤填膺:“主上,我们杀回去吧!”
她愣,“杀什么?”
主上的平和令浮生猝不及防,“您忘了?”
她好像真的忘记了一些事,脑海中只有沉睡前断断续续的片段,和一个男人模糊的身影。
白袍女人伸手触摸她的手背,“您看看吧。”
他们是她的器魂,是她刺向世间的刀,也是她的眼。世间的刀,也是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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