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
裳云公主扶着脑袋从地上坐起,周围的雾气消散大半,又可以看清路了。
她小声嘀咕:“奇怪,异象怎么不见了?”
在山脚勉强能看见云雾中的彩凤,等她进山走半刻钟,被强光晃眼撞树晕倒,醒来异象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既然来了,不妨爬上去一看究竟。
裳云公主提起裙摆,沿着蜿蜒小道向山顶爬,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看见山尖的轮廓。
“哎呀!”
脚下一会儿不留神,竟被路边叉出来的树枝绊了一跤,眼看就要和大地来一个亲密接触,她认命地闭上眼,只盼别毁容。
眼睛闭了半晌,脸没有疼,腰间突然多了一双手,又很快松开。
裳云公主睁开一只眼,瞧见眼前有一个长得比荣家的京都第一美人还好看的美人,刷的睁开另一只眼,随即缠住美人,问:“你那么美,是天上派下来的神女吗?”
她的花钿样式是皇宫的御用画师所绘,已是精致绝伦,美人额间的花钿竟比她的莲花花钿更加精致,花瓣尾梢像迎雪盛开,栩栩如生。
在陌生人的手攀上她时的一瞬,她的掌心蓄力,若不是司灵及时传音制止,此刻的裳云公主不知会躺在哪个山头。
“不是。”
她语气生硬,把手臂从裳云公主的怀里抽出,转身就走。
“哎,你别走啊,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我叫裴苍云,你呢?”
这座山有蹊跷,山内禁用魂力,符篆也不能用,无法瞬移,她一时间摆脱不了这个聒噪的女人,烦得头疼,甩了两个字应付,“无名。”
一听就是在敷衍,裴苍云不依,继续追着她,“你刚刚扶住我,让我免受毁容之灾,脸对女子而言是很重要的,算你救了我一命,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把名字告诉我,我该怎么报答你呀?”
“离我远点就算报答。”
从小众星拱月长大的裳云公主裴苍云何时被人落过脸,她越躲,裴苍云越锲而不舍,“我是大唐的裳云公主,当今圣人是我的舅舅,我报恩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我可以给你宫殿、金银、男人,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她不为所动,依旧脚步飞快。
“主上,”司灵又传音而来,“您刚醒,魂力尚未完全恢复,最好找一处地方安置,您身后的那位是个有钱的主,既然她上赶着送钱,您要不先答应了?”
裴苍云没想到前面健步如飞的人会突然停下来,来不及收力,直接撞上她的后背,“呜呜呜,好疼,你的背好硬啊。”
她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到裴苍云的手摸上她的背,一边摸一边吐槽:“你好瘦啊,背上都是骨头,不吃饭的吗?”
已经三万三千五百二十六年没吃过饭的人陷入沉默。
“我请你吃饭吧,听说淮安有道名菜叫醉香鸡,只有在淮安的醉仙楼才能吃到,宫里的御厨都做不出,我来得急,还没去尝,你同我一起去尝尝。”
她思量了司灵的建议,允了。
然后这位叫裴苍云的姑娘在她面前笑开了花,眉眼弯弯,如初晨的太阳。
原来会有人对她笑。
拾贰.
京都大人来时,已现半月的异象突然消失,如果不是城里的百姓都见过异象,淮安的县令差点百口莫辩。
“大人,您看还要不要上山?”县令弯腰请令,心中哀嚎,原想借异象讨圣人龙心大悦,谁知这天像跟他作对一样,京都的大人一来,异象就消失不见,白费这些时日的苦心经营。
“宋齐,你带一队上山,若有异常及时来报。”
宋齐领命上山,国师折身让县令带路去县衙。
醉香楼,裴苍云点了一桌好菜,一边为美人布菜,一边问:“你我如今都是同桌同食的情分,还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美人刚喂了一口荷叶糯米,口齿含糊道:“墨……白。”
“陌白,陌上花开,人白如玉,好通透的名字,那我以后就叫你白白啦。”
忽被改姓的美人嚼了嚼嘴里的糯米粒,化名行事方便,错便错了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经过醉香楼,坐于栏边的裴苍云与人群簇拥的人两两对视,手腕一僵,杯中的酒迟迟未入喉。
国师已经知晓裴苍云就是指使欢仪郡主拖延时间的人,对她出现在淮安毫不意外,倒是坐在她对面的女子勾起他的好奇,裴苍云此次孤身来淮安,未带随从,单看此女背影,应该是个生面孔,短短几日便能和裳云公主把酒言欢的人,有几分能耐。
女子发现裴苍云朝一处久视,仰头饮下杯酒,托腮同一处望去,额间花钿在烛火下妖艳生花。
“哎,大人,下官家中已设宴席,醉香楼可改日再来!”县令见喊不住京都大人,只好指挥队伍跟上大人的脚步。
裴苍云见死对头突然神色一变,拨开队伍快步走进醉香楼,顿感不妙,拉住陌白的手就跑。
陌白不解,手中提着鸡腿,问:“好端端的,跑什么?”
“唉呀,来不及解释了,你跟我跑就是了。”
“是因为那个人吗?”陌白朝她身后努努嘴。
裴苍云回头便见黑脸阎王站在身后,脚下一颤,要不是陌白眼疾手快扶住她,她差点在死对头面前颜面尽失。
这人是会瞬移术吗!
裴苍云迅速整理衣裙,昂首挺胸,摆出公主殿下的仪态,“见本宫还不下跪行礼?”
县令从未见过皇家仪驾,不识真假,等京都大人的随从纷纷行礼,惊觉又是一位大人物,仓皇下跪,小声打听才知道这位自称“本宫”的姑娘竟是荣宠加身的裳云公主。
面前乌泱泱跪了一片,裴苍云却发现国师的眼睛似乎追着她身后的陌白,完全无视了她。
裴苍云往右边小步挪了挪,把陌白完全遮住,不让他看。
然后,黑脸阎王的脸更黑了。
他果然在看美人!
毫无危机感的陌白对旁边的争锋相对视若无睹,顾自啃完鸡腿,末了问一句,“你还吃吗,不吃我都解决了。”
裴苍云内心:没想到堂堂国师大人漠视京都第一美人的盛情邀请,一见钟情喜欢上的居然是接地气美人。
国师沉声问:“敢问姑娘名讳?”
这黑脸怪对心仪姑娘都阴沉着一张脸,活该孤身至今!
“白白不怕,此人乃当朝国师,虽妖言惑众骗得我舅舅的信任,但只要本宫在,绝不会让他染指你!”
陌白拧鸡翅的手指一停,稀奇,这世间居然有人敢染指她?
国师:“公主休要胡言,在下只是有一事想请教这位姑娘。”
闻言,陌白戳了戳裴苍云的后背,示意她让让,明亮的眸子对上清风道然的国师,“你要问什么?”
裴苍云一走,陌白的脸完全暴露人前,额间的花钿样式清晰。
有人暗自吸了一口凉气,裳云公主模样端俏,贵女气度非凡,而她身后之女的容貌绝佳,行止洒脱飘逸,宛如画中仙。
此女额间的花钿样式绝非市井宫墙中流传的普通样式。
彼岸花。
他十分确定这就是那朵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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