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醉生梦死6

男人臃肿的身躯蜷缩得更紧了,几乎要嵌进座椅缝隙以汲取微薄的安全感。他惊慌地掠过佘蚺的肩头,向身后的黑暗张望,仿佛她的影子里随时会扑出洪水猛兽。

佘蚺的身份独自将人类嫌疑人带回行动处确实不便,不过好在现场还有一个人。

押送任务简直是为高倍量身定制。

“我吗?”高倍意外地指着自己的鼻尖,犹豫不决,“我可以吗?”

佘蚺给了她一个简短而信任的颔首,“就这么说定了,尸体我带走,你驾驶嫌疑人的星闪,跟在我后面。”

行动处门口——

雷伊从高倍手中接管脚步虚浮、神情恍惚的嫌疑人,“辛苦。”

“客气,客气,人已安全送到,我先走了。”

佘蚺礼貌挥手送别。她上下打量雷伊,在记忆中检索,这张面孔略微眼熟,“你是那个新人……”

糟糕,没记住名字。

尴尬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经过历练成长的雷伊主动开口解围:“雷伊,佘队长能记得我,是我的荣幸。请问犯人怎么安排?”

“先关审讯室醒醒酒,通知检验科对他的血液样本留样,明天等你们莉娜队长有时间,让她去审。”

“好的。”

翌日,佘蚺被莉娜叫到审讯室。

“我也需要在场?”

莉娜忙得头昏脑胀,耐着性子说:“好歹是咱们专案小组正式接手的第一个案子,拜托你上点心成吗?”

佘蚺被数落得有些不自然,旁若无人地蹭蹭后颈。

关门声震醒了昏睡的男人,他吓得浑身一哆嗦,迷迷糊糊地抬起脑袋,睡眼惺忪,脸上留着因为枕胳膊而长时间血液不通畅的红印。

“清醒了?”莉娜审犯人有一手,温和的嗓音携着不寒而栗的气势。

男人禁锢的双手无法活动,只得低下头仓促地抹了两把脸,囫囵回答:“嗯。”

“姓名,年龄。”

“胡锡……四十。”

“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胡锡眼神畏缩且飘忽,含糊其词:“不知道。”

“去哪儿了?”

“记不清了。”

“驾驶舱里当时有谁总不能忘吧?看着我!”

莉娜眉峰如刃,不怒自威,让胡锡的小心思无所遁形。

“没……没忘。”

“回答我的问题。”

“还,还有……我儿子。”

“为什么杀他?”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胡锡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尽,连嘴唇都变得灰白,短短几秒后,羞愤的潮红又从脖颈蓦地蹿上额头,一直烧到耳根。

铐锁下胡锡的手瑟瑟发抖,为了掩饰,他将拳头攥紧,声音虚得发飘,色厉内荏地狡辩:“你胡说,千千是我儿子,我怎么会杀他?”

莉娜不再多言,把几张记录胡千千可怖死状的照片投映在嘴硬的胡锡面前,观察他的反应。

图片里根本辨不出胡千千的五官,唯有一个被血污覆盖的惨烈凹陷,赫然占据了整个画面。

胡锡先是愣住,不自觉地抿紧干裂的唇角,下颌张开又咬紧,喉结上下滚动,佯装镇定。

可他的身体却给予了最真实的判决。

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捏住他的胃袋向上猛提,他想捂嘴,但是手腕铐死动弹不得。退而求其次,他将脸埋进屈起的肘窝,狼狈地佝偻着腰,发出一连串空洞、痛苦的干呕。

除了几缕牵扯出的唾液和灼烧的胃酸,什么也吐不出来。

莉娜势如破竹,不给胡锡缓解的时间,“尸检报告显示,死者头部左侧颞顶骨区域可见一巨大凹陷性骨折,创口呈不规则星芒状。”

“该处颅骨完全塌陷,导致左侧面部结构发生严重变形与位移。左侧颧骨、上颌骨及眶下缘粉碎性骨折,致使左侧面颊向颅腔方向塌陷,同侧眼球因失去骨性支撑而脱位。”

“整体面容因骨骼架构的毁灭性破坏而无法辨识原有五官形态与位置关系。”她稍作停顿,盯着胡锡极力克制绷直的脊背,“而凶器就是你丢在星闪外的那根棒球棍。”

“对自己的亲生骨肉,怎么下得去手?你还是人吗?”莉娜字字如刀,刺中胡锡薄弱的心窝。

“我没有……没有……我没有!!!”胡锡声嘶力竭地咆哮,仿佛声音越大,底气越足一样。

“那你如何解释,凶器上只有你的指纹!”

“我……”胡锡无语凝噎,眼珠子撒欢似的转动,“因为……因为凶手他戴手套了,对,没错,他戴手套了。”

他对这个解释感到十分满意,甚至重重地点了两下头,试图增加说服力。

静观的佘蚺看乐了,她之前倒是没发觉,人类的嘴竟然能硬到这种地步,编起谎来一套接着一套,却只能忽悠得了自己。

“铁证如山,还敢抵赖!”

“这是一周前,你通过恒星保险为胡千千购买的高额意外险保单,保额两百万终陆币。”莉娜将调查的文件展示给胡锡看,“并且,根据我们的了解,你的财产状况近期入不敷出,或者换一个说法……债台高筑。”

“你的前妻林文静向警方陈述,离婚时你主动放弃了抚养权。过去四个月,你没有支付过一分钱抚养费。当然,她说自己并不在乎你那点钱,她有能力独自抚养孩子。”

“昨天林文静原本拒绝让你见孩子。是你再三恳求,甚至承诺‘只见最后一面,以后绝不再打扰’。”

莉娜指尖点着桌面,“这就是你所谓的‘最后一面’?”

胡锡额头的汗珠滚落,在金属桌面上洇开一小圈深色湿痕,他嘴唇嚅动着,支支吾吾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很好奇你的杀人思路,作为投保人和受益人,故意杀害被保险人是无法获得理赔的。你是不知道这条规定,还是……”

莉娜刻意停顿,观望胡锡的小动作,“在某种外力的影响下,失控了?”

“对、对啊!既然拿不到钱,我更没理由杀他了!这肯定是误会!”

胡锡铁了心,不见棺材不落泪。至此,莉娜亮出最后一记绝杀。

她不再与胡锡争辩,直接调出星闪神谕的驾驶日志。清晰的画面开始播放:星闪驶入迷雾森林、急停、驾驶座上的胡锡神情扭曲地抓起棒球棍、开门、胡千千探出身子……

胡锡如遭雷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通过对昨天采集的你的血液样本进行检测,结果显示,你的血液中含有‘梦死’成分。”

胡锡像是找到了突破口,焦急地推卸责任:“是药!是那个药害的!我喝了之后神志不清,驾驶时看到……看到很恐怖的东西趴在车窗上!我下车想赶走它,我根本不知道那是千千!”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混乱的逻辑逐渐梳理通畅,瞎话说得愈发好听:“都是‘梦死’的错!它让我产生了幻觉!”

莉娜充当起胡锡演出的观众,安静地听他讲完,摇头鼓掌:“精彩的理由,可是你算错了一点,就是‘梦死’的功效。”

“它只能放大**,不能制造幻觉。它只会让你埋藏在心底的**变得更强烈。你想杀子骗保的念头,恐怕早就存在了。”

“你三番五次地恳求林文静要求见胡千千,又特意把车开到罕有人至的迷雾森林,提前准备好凶器,这些,难道是‘神志不清’的人能规划出来的?”

“你费尽心机,却万万没想到巡警昨晚恰好巡逻到那片区域。证据确凿,物证链闭合。胡锡,你杀害亲生儿子胡千千,企图骗取保险金,无可辩驳。”

窗户纸已然捅破,胡锡强撑的硬气终于土崩瓦解,他干脆撕碎了所有伪善的面具,怒目圆睁,脸上浮起狰狞而猖狂的冷笑:“凭什么……凭什么?!我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招……为什么?!”

莉娜懒得再与他纠缠,朝佘蚺递了个眼神,起身离开。

身后传来胡锡失控的嘶吼,像困兽最后的哀鸣,重重撞在审讯室冰冷的门板上。

“诶?不问问他获得‘梦死’的渠道吗?”

莉娜气定神闲,脚步未停。

“指望他跟你说实话?满嘴喷粪的骗子。”她抬腕看了眼寰宇上跳动的坐标,“神谕已经追踪到流通点了,走吧。”

“去哪儿?”

“迷醉酒吧。”

“又是酒吧?”佘蚺下意识接了句。

莉娜闻言侧目:“这个‘又’字,有什么来头?”

“没什么。”佘蚺转开话题,“午饭不吃了?”

“爱说不说。”

迷醉酒吧——

正午的阳光格外刺眼,迷醉酒吧的霓虹招牌在白昼晕染着瘆人的紫红色光芒。厚重的隔音门关不住里面癫狂的喧哗和玻璃碎裂的声响。

莉娜取出两副特制的全覆盖式防“梦死”面具,好心地分给佘蚺一副。

“不用。”佘蚺没接,“‘梦死’对混形不起作用。”

“要是里面掺了‘醉生’呢?”莉娜边戴面具边反问。

佘蚺抬手指向酒吧门口那块镶着金边的告示牌,上面用花体字清晰地标识:「混形禁止入内」。

“我觉得他们不会多此一举。”

况且,就算有‘醉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又不是没接种过,不过尔尔。

莉娜的声音透过面具变得沉闷:“狗咬吕洞宾。”

咦?这话耳熟。

推开门,一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混着汗味、酒气污染着她们的嗅觉。

理论上,白天本该冷清的酒吧,此刻挤满了人。

西装革履的男人扯掉了领带在桌上跳舞,穿着礼服的女人用高跟鞋踩碎酒瓶。有人瘫在卡座里对着空气痴笑,有人抱着霓虹灯柱痛哭流涕。

所有人的瞳孔都在紫色灯光下涣散放大,嘴角挂着相似的空洞微笑。

佘蚺看着沉溺在虚幻里的身影,脑海里不由闪过两个词:形销骨立,沉疴痼疾。

舞池中央的喷雾器源源不断地喷洒朦胧的雾气,是香精版调制的“梦死”气溶胶。

她讥讽地挖苦:“还挺会享受。”

“真是……群魔乱舞。”莉娜补充道。

她们格格不入地环视场内,一个穿着暗紫色马甲的酒保穿过扭动的人群,快步走了过来。

他的眼神比客人清明得多,视线在莉娜的面具上停留片刻,露出职业化的微笑。

“二位看着面生,需要什么服务?”

莉娜直接亮出证件,“行动处联合专案组。找你们老板。”

酒保的笑容停滞在脸上,不动声色地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这边走,Boss在后面办公室。”

穿过舞池,佘蚺注意到几个角落里的保安默默将手摸向腰间。她轻轻碰了碰莉娜的手肘,悄声告诉她的发现。

酒保在一扇暗红色的木门前停下,敲了三下:两短一长。

门内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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