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嫣被关在仙牢,废除了一身修为,我没有亲眼去看,实在是于心不忍,可奈何劝不动哥哥,他说为了还风惊兰,还兰峡谷一个清白,不得不如此。
那日,我坐在台阶前很是沉闷,问坐在身旁的人:“你和你皇兄他们争夺继承权手足相残时,是不是也是我现在这样的心情?”
他伸手摸摸我的头:“这不是你的错。”
或许正是因为我从未体会过争夺,所以不懂什么是“背叛”,那时候,安抚我的人,又大多成了南宫阙。
我亦是不知,从前那个总是喜欢抵我的人如今怎么能耐着这么多性子同我好言好语。
某一日,我无意撞见风惊兰与哥哥起了言语之争,倘若是旁人,或许我还会上前劝说几句不以为意,可此二人是风惊兰和哥哥,就太匪夷所思。
我没有具体听清什么,只知道风惊兰最后说了一句:“啊栖是你妹妹!”
我带着这样的怀疑,再次见了汲嫣一面。
汲嫣没了往日的精神气,见到我也是满眼恨意,我心中始终不大舒服:“那日你说,我害死爹爹,是为什么?”
她垂眸不想回答我。
我又问道:“是什么人不让你告诉我?”
她忽然笑了:“大师兄为了维护你,想要杀我灭口。”
“你胡说!”我愤怒道,“到现在你还想挑破我和哥哥的关系吗?”
当日暗中用灵力止住她话的人,我隐隐觉得不对,想等她清醒追问她到底,可哥哥却得知了这一件事,并阻拦我再与她见面,那时候忙于安抚各大世家不满的情绪,我也就没有多去想,顺应他的话没去追究。
与其说是我质问汲嫣甚至想挑破我和哥哥的关系,倒不如说是我心有察觉不敢承认罢了。
汲嫣不傻,看出我心虚:“你也猜到了对吗?”
我转身不去看她:“不会的。”
“那你又为何瞒着大师兄偷偷来见我?”她的动作引动手脚上的铁链哐啷作响,更惹得我心脏狂跳。
汲嫣又道:“与其从我口中得知真相,不如你亲自去看,云崖顶的密室里,藏着你想知道的真相。”
我带着她的话,寻到了她说的密室。
密室中挂满了一位女子的画像,画像中的女子与我容貌竟有九分相似,说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也不为过。
我围绕着画像看了一圈,密室内忽然有了声音——
“这天下负心之人,都不得善终!”
“封印我又如何?你能封印这天下人贪婪的心吗?”
“她将会带着我的恨意与所爱之人痴缠一生,却永远不能相结合……”
那些藏着恨意的话消失后,出现在眼前的是女子陨落前的画面,世人为了得到她的力量,骗取她的情感将她封印,而后取其魂魄为引,缔造下一个听话的傀儡。
那一个傀儡,就是我……
我不知我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离开密室的,比起傀儡的身份,我更在意的是,在我不知不觉中做了那么多伤害普通老百姓的事时,我竟一无所知,成了旁人手中的暗箭。
可偏偏那个人就是我最亲近的兄长。
我走在回去的路上,越发地无力,夜空有星又有月,我心中却灰暗一片,最后撑不住矮下身时,有一人扶住了我,来人是南宫阙。
“为什么……”我揪住他的衣袖止不住滑下的眼泪。
“小栖儿,别哭。”他伸手为我擦眼泪,不问我哭的缘由。
他愈是如此,我愈发遏制不住心中的痛,扶着他哭得泣不成声:“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他不是说,我和这天下,我就是他要选的天下吗……”
他捧起我的脸,满眼心疼:“小栖儿,你都知道了?”
我哽咽一声问他:“倘若要你放弃夕岚国皇子的身份,带我远走高飞,你愿意吗?”
他闻言顿住,我擦着眼泪起身:“你走吧。”
我转身之际,他却道:“如果我说,我愿意呢。”
收回去眼泪再次涌出眼眶,在我眼中不停地打转。
我又问:“即使与云崖顶为敌,你也在所不辞吗?”
他回我一字:“是。”
我抬脸一笑:“可是南宫阙,我不喜欢你。”
他拉着拥入怀中,低眸吻上我的唇,我一把推开他,打了他一巴掌:“我说我不喜欢你!听不懂吗?”
“小栖儿……”
我低垂眼眸:“我对你,确实有些好感,可不代表愿意与你共度余生,何况……我的心里只有他。”
南宫阙:“他是你哥哥。”
我:“现在不是了。”
他有些震惊,想再次靠近我,一道灵力界线直接挡在我二人中间,这也是我与他的最后一面。
回到院子里时,毫不意外地遇见了一直在屋中等候我的人。
我抬眸看向他,不知道从何问起。
他见我回来,也似乎没有再说什么,起身与我擦肩而过,我从背后抱住他:“频笑哥哥……”
他身躯一怔,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么抱住他。
我抱着他,缓了半晌才问他:“都是假的对吗?我看到的都是假的,哥哥与我血脉相亲,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对不对?”
好半晌他才回我:“不是假的。”
不是假的……
我摇着头否认:“一定是我犯了糊涂,哥哥为了替我顶罪才会如此,怎么会呢……”
他再次提醒我:“百里桐栖,你看到的都是真的。”
我松开环抱他的双手,不可置信地看他转身面向我。
“是你为了仙首之位杀了爹爹?是你为了仙首之位让我退婚?”我哽咽着问出最后一句,“是你……为了稳固我体内这颗魂魄……吸食那些人的精魂?”
他毫无温度可言地看着我,我多么希望他摇头否认,往日神仙一般的兄长,如何能做这么残忍的事?
迟迟不见他否认,我苦笑一声:“我一定是在做梦。”
转身之际,却听他道:“是我做的。”
他的回答让我如坠冰窟,心也在那一瞬沉到了谷底,但凡他否认,我都会毫无条件地相信他,这天底下谁的话我都能怀疑,唯独不会怀疑他。
自此后,我被他幽禁在室内,隔绝了外面的天地。
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偶一日听院子里洒扫弟子提起江湖事,凤凰魄一事愈演愈烈,似乎都要同云崖顶,同仙首讨一个说法。
那日,我坐在铜镜前,铜镜里那张脸忽然有了话。
她说:“如果觉得恨的话,就亲手杀了他。”
我望着这张同我相像却又不属于我的脸,没有做出回应。
“我可以助你杀尽天下负心汉,不再做任何人的傀儡。”
“你想要得到的,我都可以替你得到,只要你同我一体,这天下都是我们的。”
“是他们不仁,你又何必有义?”
“你顶着这张脸,却一点也不像我!”
在她最后一句愤怒的话语中,我终于回应了她:“你想要这张脸,我还你,但求你还一个清风朗月的哥哥给我。”
她愤恨地闭了嘴,似乎觉得我无药可救。
我甚至无药可救到放了一把火烧了自己,寻守弟子发现我屋中的火光时,火速告知了那个幽禁我的人,可这一场火不是普通的火,是凤凰神女的凤凰火,即便是他,也无法靠近我。
我抚摸着手中温软的玉佩,自言自语:“就当这是你给我最后的想念吧。”
烈火燃尽屋中的一切,我在火光中看不清他的脸。
“百里频笑,你枉为仙家之首,枉为百里子孙,枉为这天下之主。”我用匕首划破自己的脸,留给他最后一句话,“没了我,这颗魂魄永不在,可以消除你心中的妄念了吗?”
我再也听不到他喊我的名字,再也看不见这一张脸,前尘尽散,云崖顶再无百里桐栖。
后来,从临水城醒来时,我是茫然的、诧异的。
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可失去的光明,说不出话的嗓音,烧毁的面容都在提醒着我,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我并没有死,一个名为尹奕的青年救了我。
与尹奕相处的三年里,我不是没有想过回到云崖顶,回去告诉那个人我回来了,换了面貌,重新活过来了,不是谁的替代品,只是我自己,可是我再没了当年毫无顾忌的勇气,也再也寻不出纠缠他的理由。
我与他非亲非故,不过是相处了十八年的兄妹,比起利益,更像是个可笑的存在。
三年过后,我却到底还是回来了,只是这三年我有意屏蔽外界的一切消息,不知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云崖顶为何不见了曾经风度翩翩的人,不见了往日的师兄弟。
又为何南宫阙会说寻我三年,好似他并不知我在那场大火中丧失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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