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嗯。”
“……我甚至没给你留嫁妆。”
看她开始伤春悲秋,我眼角的刺痛更是明显,心脏也不舒服起来。
“别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想了想,我又补了一句。
“我的朋友们也会照顾好我的。”
05
“林以珩!温文卿找你。”
高三,我坐在许佳佳的位子上刷题,许佳佳坐在我的位置上帮我刷桌子。
被报复了。
不知道,可能是温文卿的粉丝,或者是其他什么被我得罪的人,但我懒得管那么多了。
因为心力交瘁没心情管他们,他们就已经不把我这个“校霸”放在眼里了,惹人讨厌的小动作搞个不停。
一到班级就发现木桌子上被油性笔写了各种恶毒的诅咒,我看了看,心里没什么波澜。
都是些小孩之间骂人的话,我早就麻木了。
说实话我理解不了,王璇、刘雪儿,他们折磨人为乐到底乐在哪里,想象一下都觉得空虚。
以前的我或许还会和许佳佳一起把人揪出来杀鸡儆猴,现在的我连生气的力气也消失殆尽,只觉得疲惫无聊。
我不以为意,许佳佳替我受气。
她偷偷跟我换了位置,跟化学老师讨了试剂,刷了一整节自习课的桌子。
我拦过她,她不听,我没办法,只好机械地写题。
我应该要感谢她,但我从精神到物质都已经一无所有,高三以来,我的社交功能几乎瘫痪,连简单道谢都难以做出来了。
听到同学喊我名字,所有人都把视线投过来,本应令我心情烦躁,但听到温文卿来了,我心中忽然平静了不少。
“什么事。”
我跟温文卿站在走廊,他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保温盒,那是他特地买给我的。
不像宿舍里其他女孩子谈恋爱,会给男生削苹果剥橘子,他知道我家情况,于是他特殷勤,什么都抢着干。
尽管我连名分都没给他一个。
我和温文卿只是很要好的朋友,甚至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暧昧。
“张妈煲的,柚子炖鸡。记得吃。”
他没有多说什么,我也没有多说什么。
“嗯。”我看着他姣好的眉眼。
焦头烂额的时候,我经常顾不上吃饭,温文卿注意到了,于是有空就给我带饭,自嘲是给大哥上保护费。
想说谢谢,又太过客气。
我没说出口,只是看着他,他就能明白我那些未宣之于口的感情。
他笑了笑,是很温暖的神色。
许佳佳看到温文卿来了,立刻从座位上抬起了头。
她似乎想过来说些什么,但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温文卿对着我,没注意到她。
“哎,小情侣,别看了,准备打预备铃了。”
物理老师路过,拿卷子敲了温文卿的屁股一下。
“文科班的天天跑这边来诱惑我们理科班的顶尖人才,简直是细作,我要投诉你们班主任。”
温文卿立刻一副委屈的模样:“别呀老王,都快毕业了,还不能让我多见我大哥几面嘛。”
物理王老师无语:“还你大哥,毕业了你们天天见我也懒得管,准备考试了,快滚去你们班。”
王老师知道我的心情不好,就没调侃我,我问了个好,神色自然地捧着鸡汤回了座位。
沐浴着大家复杂的目光。
几年后和许佳佳煲电话粥我才知道,她原来是想和温文卿说我在班级被欺凌的事,但又怕我说她多管闲事,所以硬憋着没说。
感谢她的理解,能交到这样的朋友真的很幸运。
06
距离百日誓师还有一个月。
N国举办的中学生化学竞赛先提上了日程。
这也是我为母亲准备的最后的礼物。
温文卿也帮着弄了很多必要的手续,请假陪我和母亲一起飞N国。
由于想陪着母亲坐飞机,我没有和参赛团队住在一起,除了比赛那天,全程陪在母亲身边。
我以为流干的眼泪,终于在母亲进入最后的温床时又一次汹涌而出。
母亲走了,我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温文卿始终陪着我,我抓着他的衣服擦眼泪。
从太阳落山,哭到天明。
衣服多少钱,我没问,也不觉得冒犯。
在我们眼里那不过就是一片布料罢了。
07
失去母亲之后,我并没有感到解脱,只是觉得空落落的,好像每天都多出了很多时间,但我没有玩乐的**,连学习都变得机械了许多。
班主任安排我每天去学校的心理咨询室治疗,跟美女老师聊天确实挺愉快的,但出了那个房间,我又会变成那个只剩下空壳的我。
以前努力学习,无非是想让家人能过得更好,让他们开心,现在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看不到未来,好迷茫。
许佳佳看我状态不好,想陪我夜聊,问我要不要去她家住几天。
我婉拒了。
许佳佳和我家境差不多,但她家人丁兴旺,六口人挤四十平的房子,我再去叨扰就不合适了。
许佳佳说,那她来我家陪我。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那天我们挤一个被窝,许佳佳义愤填膺,跟我打小报告,一一讲述了王璇等人对我的造谣,还像个侦探似的,把所有那些人做出的毁坏我私人财产和公共财产的证据给收集了。
我本毫无波动的内心,随着她那些生机勃勃的话语,一点一点,抽丝剥茧似的,微微震颤了起来。
“我想去考法学专业,以后当个律师什么的,”许佳佳眼睛亮晶晶地说,“虽然你总叫我别多管闲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引火上身,可我就是这种个性,改不了。”
看着她,我仿佛能看出她未来叱诧风云的模样。
我微笑着掐她的脸:“我知道,你很好。很适合学法。我其实一直觉得……”
许佳佳看着我,像个小狗似的,歪了歪脑袋。
“觉得你像个小狗。”
许佳佳笑着来挠我痒。
我也被逗笑了:“说错了,我是想说,你在我心里像个超人。”
“超人!”许佳佳开心地重复,“被你夸的飞上天了。”
又聊了一些未来的展望,我的死去的心渐渐回血,直到快睡着。
迷迷糊糊之间,许佳佳低头亲了我的头顶一下,把我的脑袋捂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
“以珩,我们一直要是最好的朋友。”
我的眼泪又一次默不作声流出来了。
尽管我什么都不愿意说,她也能知道我的事情,和温文卿一样的敏锐、聪慧、温柔、爱我。
我何其幸运。
08
许佳佳不负众望考上了本国最好的政法大学,我则顺水推舟,被温文卿安排进了他们家为他铺设的N国首都大学。
由于做了太长时间朋友,我又遭逢了太大的变故,高中三年我们一起走过,现在一起出国留学,看似暧昧,却还是保持着好朋友的关系。
许佳佳暗示了我好几次,免得到手的肥鸭子飞了,温文卿则是愿意等我自己走出来,并不急着告白,平日温水煮青蛙,行动上无微不至。
跟温文卿在一块真的挺舒适,他跟所有人都能玩在一块,无论贫富,贫有贫的乐趣,富也有富的乐趣,他想把这些观念一点点渗透给一无所有的我。
他太好了,我也想努力活成配得上他的模样。
到了N国,我们租了一套公寓,住不同房间。他去经院上课,我去化院上课,校区不同,不顺路。
大学边上有一条饮食街,我下了课就喜欢去那边逛逛。以前家里贫穷的时候,父亲母亲有在街上做过一段时间炸油饼,我喜欢闻那个味,那条街上不少中国小吃的摊子,路过就总能闻到。有时候馋了也会买两个,分温文卿一个。尽管他对炸油饼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这次赶巧,在等油饼的时候,遇到个N国本地的混混,不仅白吃油饼老头的,还想讹诈钱。
我要出手,老头摇摇头拦住我:“姑娘,强龙不压地头蛇,让他们拿吧。”
我的火气一下就冒起来了。
温文卿显然也是支持我的,或者——是知道拦不住我,很有默契地一下就把摊子和老头护住了。
我拦在混混跟前,要他把钱还来。
我个子在华人中不矮,但在N国只能算个小土豆,对上这个混混,简直是小白兔挑衅大棕熊。
我们这边的动静不小,立刻吸引来了好多路人,还有大学生在偷偷拍录像,“wow”"Chinese kungfu"此起彼伏。
混混轻蔑地看了我一样,用俚语骂了句不好听的,想用肩膀把我撞开直接走。我直接一个轻巧利落的四两拨千斤,把人过肩摔到了地上。
人群立时发出惊叹声,还有人语调混乱地喊“我爱中国”的。
混混被激怒了,爬起来就是散打的架势。
但无论他怎么攻击,我总是能轻巧地避过去,再抓住他前冲的力道,使绊子再一扯,又给他摔了几个跟头。
我力气不大,要想结束战斗就只能打弱点一击毙命,但不至于此,我只想给他个教训罢了。
然而没想到,这头牛一样的混混无比好面子,打不过还要硬打,甚至摇了人。
看着眼前五个彪形大汉,我一时沉默了。
年轻人不讲武德。
周围围观群众纷纷倒喝彩,也没能阻止对面气势汹汹地逼上来。
就在这时,温文卿用英语喊了一声:“警官先生!在这边!有人打架斗殴!”
那几个混混听到了,多少有点忌惮,但又好面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了几句结伴走了。
钱,没能替老头要回来,我有点难过。
他们一走,温文卿就跑过来,把奶茶和油饼塞我手上:“大哥,再不吃要凉了。”
我回头:“警察呢?”
温文卿吸着奶茶:“我虚张声势的。”
我:“可我怎么听到警笛了?”
温文卿微微一笑:“我跟那边卖唱的小哥借了音响,拿手机放的。”
于是我又一次一战成名,被N国首都大学的中国武术社团抓去当顾问,还火到了国内的网络,路上有些认出我的陌生人都会跟我抱拳打招呼,搞得我很不好意思。
后来有一次去小吃街,奶茶店的亚洲店员跟我们夸赞,说中国人真是可怕的团结。
我跟温文卿面面相觑,立刻叠甲:“确实,我们向来团结,主张和平,不会惹是生非。”
亚洲店员听完大笑,神秘兮兮地说:“之前那一伙混混已经不敢来啦,你们猜发生了什么?”
我心说总不可能是我那天把人给打破防了吧,毕竟还是靠着温文卿狐假虎威才收的场。
亚洲店员眉飞色舞:“我也是听前辈说才知道的,那个卖炸物的老爷爷,是这片街区的里社会老大。你们知道隔壁就是唐人街吗,那天混混们还没来得及走出这条街,就被唐人街冲出来的一群华裔拿着竹竿暴打了一顿。”
我大吃一惊:“真的假的!这么厉害!”
转头问温文卿:“你看出来了吗?”
温文卿也吃惊:“看起来就是个很和蔼的老头,谁知道啊。”
等某次实在是忍不住了,我们问炸油饼的老头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旧社会□□。
老爷子闻言哈哈大笑,多送了我们两杯水磨豆浆:“什么□□啊,都是这边的亲戚而已!”
温文卿深以为然:“东方神秘而强大的宗族力量。”
老头爱做养生操,把胳膊和背敲得啪啪响:“年轻人好好读书啊,你们要是有什么事,我们也会帮,大家都是中国人,在外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我连声答应:“是是是,承蒙老爷子照应,我们也会努力成为有用的人才。”
走出几米开外,我交头接耳:“真是□□老大。”
温文卿小声提醒:“大哥,你也是。”
我给他一拳:“我不是。”
09
大三的时候,我和温文卿还是没在一起,但和在一起的状态也差不多了,我们收养了一只被隔壁前租户弃养在楼下的孟加拉雪豹猫。
温文卿叫它三弟,我叫它儿子,辈分各论各的。
小家伙还没成年,兽医说大概五个月,正是狗都嫌的调皮年纪,治好了口炎和腹水之后,生龙活虎的特别闹腾,在房间里飞檐走壁。
房东老太太有时候烤面包送我们,上来看一眼都要惊笑。
“你们养的壁虎还长白毛。”
温文卿不好意思道:“抓坏了的东西,到时候我们会加倍赔偿。”
房东太太和蔼道:“没事,尽管折腾,你妈妈给的钱都快把这栋房子买下来了。”
我:“你妈真宠你。”
温文卿愣了一下:“她确实很有钱。”
这句话说完,这一天的氛围好像都不太一样了。
我若无其事的说出关于妈妈的话题,他便也立时察觉到了我心境的变化。就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也是很快就能弄明白我为说出口的情感。
晚上我赶着去跟导师开组会,温文卿去参加他们交谊舞社团的派对,组会开了一半,大老板突然把导师叫走了,好像临时有什么急事,剩下的组员就自动解散了。
“林,你一会儿有事吗?”
有个亚洲学长叫住了我。
我顿了一下。
这个学长平时对我挺好,尽管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我心情不好不谈恋爱,但他还是试图在不越界的前提下对我示好。
我想,反正心里的坎已经过去得差不多了,干脆直截了当地拒绝算了。
“有事,不过现在还没到点。”我真诚道。
大概是我难得给他单独相处的机会,学长眼睛立刻亮起来了。
“谢谢,或许我能有幸请你喝一杯咖啡吗?”
我陪着学长在学生活动中心附近逛,广场那里有一些学生会用车后备箱卖花和饮料之流,小摊小贩很热闹,还有街舞社和滑板社在闹腾,有很多情侣手拉手散步,也有比较放肆当街接吻的。
我下意识地想到了温文卿,想到他笑起来特别漂亮的眼睛。
他也喜欢热闹的地方,喜欢交际,只是他陪着我给心灵疗伤的时间多了,我都快忘了他本来是怎样的人。
他是个有钱的富二代,从小就参加各种宴会,熟知各种礼仪,善于和人交际。
他们家对他的教育也不一样,让他接触像我们这种普通人的机会也给了他很多……
学长在跟我讲话,他很紧张,似乎是想先聊聊最近实验的事情来打开话题,但我完全没听进去,脑子里想的全是温文卿。
好想见他,在这热闹的快乐的氛围里,我想和他一起分享。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我突然开口,学长吓了一跳,有些尴尬。
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手机屏按亮给他看:“时间快到了,我等会儿还有事。”
学长本身就不太自信,被我这么一打断,更是说不出告白的话来。
我都替他急。
学长张了张嘴,纠结道:“这是要去干什么呢?我可以送你过去。”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要去告白。”
学长瞪眼:“啊?”
我:“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打算去跟他告白。”
趁他还蒙着,我笑着冲他挥了挥手:“谢谢你今天请我喝咖啡,让我充满勇气。我喜欢他好多年了,决定今天告白。”
学长呆滞地跟我挥手,我怀疑眼泪马上就要从他的眼角喷射而出:“噢,这样啊,那你加油。”
我边跑边挥手:“谢谢你的加油!明天组会见!”
10
想着离温文卿他们派对结束还剩一个小时,我开始脑内策划告白套路,想突击派对,找朋友给他准备个惊喜。
不给他留下一点难忘的回忆,都对不起他喊我一声大哥。
我手头上钱不多,跑到唐人街买了对很朴素的纯银戒指,又买了一束粉玫瑰花——不知为何,我觉得他温和的个性喝华丽的外貌非常配粉玫瑰。
我很少这么冲动地做一件事,我承认确实是挺冲动的,但我就是克制不了这种冲动,我心跳好快,笑容都压制不住。
而这种欢欣雀跃的心,在到了他们办派对的别墅区门口,一下冷静了。
一辆救护车刺耳地尖叫着从我身边呼啸而过。
不是什么好兆头。
常言道乐极生悲,我心里莫名忐忑了起来。
走到别墅门口,派对好像终止了,一群人在互相道别,表情也挺凝重的,我心里更是害怕起来,心脏狂跳。
温文卿呢?
温文卿去哪了?
在惊惧之中,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出来。
我擦掉眼泪,随便抓了个人问:“你们社长呢?”
那好像是个新生,是没见过的脸,她一脸难过:“你是社长的朋友吗?他刚才突发心梗,送去医院了。”
我一瞬心口很疼,哆嗦着嘴唇:“他,怎么样?”
新生欲言又止:“我们叫车的时候已经没有心跳了。”
“但是医院很近,救护车上又有专业的仪器,医生一定能救回来的。”另一个新生安慰道,
“林,你怎么来了。”一个认识我的化院学弟走过来拍了我一下。
“你是不是来找温的,他现在在医院,要不我载你过去?”
“好,谢谢你!”
我一边哆嗦着擦眼泪,一边戴头盔,抱紧了学弟的腰坐在他的机车上。
我不断暗示自己。
不要怕,不要哭,还没下定论的别急着给人哭丧。
可我还是控制不住地飙泪。
怎么办,要是他真的没挺过去,我该怎么办。
心梗,怎么会心梗呢,从来没听他说过自己有心脏病史,最近也没有熬夜,怎么会心梗呢!
该死的王八蛋,要是死了,大哥就没有小弟可以罩着了。
突然眼前一黑,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林,到医院了。”
学弟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大概是看我一脸呆愣,拍了拍我的肩膀:“林?”
发觉不对劲,学弟惊讶地在我眼前挥了挥,我只感受到了风。
“林,你怎么眼神不聚焦,你是不是看不见了?”
我迷茫地瞪着眼:“好像是。”
“别哭,别哭。刚刚还没事的,怎么突然看不见了。”
学弟絮絮叨叨地掏出手机。
“你别急,我认识的一个华人爷爷在这里当中医,帮你挂个号……”
后面学弟说了什么我都没怎么听。
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手上的玫瑰花不见了,戒指还在口袋里。
玫瑰花放哪去了。
“你感觉怎么样?”
是熟悉的中国话,感觉苍老的手指在翻看我的眼皮。
“头痛,突然就看不见了。”
舌苔。
“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了?”
脉搏。
“嗯。”
“我给你开个内服药。西蒙,你去帮她拿药,煎好一剂拿过来。”
“好的。”
“你放松,我给你先扎个针疏通一下。”
我对着一片黑暗,淡定道:
“谢谢大夫了。”
“送医及时,我这药喝下去,很快就好了,别担心,别怕。”
老中医给我端来清苦药汤,我深呼吸,一口气喝干了。
“还要留针一会儿,你先在后面躺一会儿吧。”
“谢谢医生。”
我躺在一片黑暗里。
绷紧头皮的疼痛减缓,我的大脑异常清醒,但我觉得它恐怕不是很清醒。
它在思考,回忆我的玫瑰花到底是落在了哪里;想着明天宠物店打折日要给雪豹猫囤点罐头,或许猫砂也可以换个牌子试试;想着明天组会轮到自己汇报,实验数据却都是失败的;想着学长今天没能告白,有点对不起他,要不明天买杯咖啡请他喝吧;想着……
想温文卿。
好想温文卿。
他现在怎么样了,救回来没有。
我好想开口问,但又怕听到那个令人绝望的答案。
“林以珩!”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病房响起,我吓了一跳,瞪大了眼。
“以珩,你没事吧……怎么突然看不见了?!急死我了……”
“你怎么哭了,别哭!哭了更严重。”
熟悉的手,温热的手,握着我的手,擦我满脸的泪。
“我在这儿呢,不怕,西蒙都跟我说了,医生说你这个不严重,等会儿就能好。”
温文卿想抱我,又怕碰到我身上扎的针,心疼得话说个不停。
“……心、心梗呢?”
我哭得泣不成声。
“心梗?”温文卿愣了一下。
“你说阿德啊,人已经救回来了,没事,只是后续可能需要手术,我们已经联系他家人了,手术需要他们签字。”
“………阿德?”
我沉默了。
温文卿也沉默了。
我们同时意识到,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误会。
“今天你们社团是……换届派对吗。”
“……嗯。”
“所以阿德是新任社长。”
被换届下台的老社长温文卿缓缓开口:“……嗯。”
我缓缓伸手捂住脸,绝望地嚎叫。
温文卿安慰道:“我小时候大师给我测过字,说我命特别硬,能活很久的。”
我:“谢谢你,请你多活一百年。”
温文卿:“我给你养老送终。”
“呜呜呜夫复何求……”
老中医神色复杂地看过来,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误会解开了就好,小丫头这是情志伤引发的暴盲,解开心结,好得更快。”
温文卿一下就惶恐了:“你,你是被我吓瞎的?”
我依旧捂着脸,还好瞎了,不然看着他更尴尬。
我:“是啊,你怎么补偿我?”
温文卿福至心灵,想起多年前的夏天,我们在树荫下开的玩笑。
“那,以身相许?”
我乐起来,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甚至于笑出了声。
温文卿也在笑,但他也不好意思了,旁边还站着学弟西蒙和老中医,还有不知道啥时候凑过来看热闹的护士们。
温文卿等我的回答,我想说点什么俏皮话,脑子却是被蜜糖糊住了,只会呵呵傻笑。
“好!”
“终于答应了?”温文卿笑道。
我:“以后你温文卿就是我林以珩的头号马仔!”
温文卿:“…………你又玩我。”
11
那天晚上眼睛慢慢好起来,扎完针没过一个小时,就能见到光了。
雾蒙蒙的看不清楚,温文卿牵着我慢慢走。
温文卿打拼多年,终究还是从头号马仔做成了导盲犬。
我指示着他陪我一起往回走,终于在别墅区的保安亭找到了那束玫瑰花,是保安见我们落下了,帮我保管着。
保安还记得我的着装,只是很疑惑怎么身边的男人换了一身。
温文卿一头黑线的解释不是衣服换了,是人换了。
保安:……?
“你都给我送花了。”温文卿牵着我,走在我身侧,声音清冽有磁性。现在半瞎,他的声音更是格外清晰好听。
“我也得送你点什么纪念一下。”
“嗯。”我这才想起来裤兜里还有一对戒指,既然计划全乱了,那就下次再找机会送吧。
“既然你现在瞎了……”
“没瞎,就是眼神不好。”我打断。
“对,眼神不好,那我送点看不见的吧。”
温文卿说着,我心尖一跳。
他是要吻我了吗?
脸热了半天,没感觉到凑近的呼吸,我奇怪地歪了歪头,模糊之中我看到他似乎在忙活着什么,随后听到他音响里的声音。
“咳咳。”温文卿青涩地清了清嗓子。
“亲爱的林以珩小姐,以下这首钢琴曲《你的模样》,送给你,纪念我最爱的你,终于开始爱我的这一天!”
流畅的钢琴声从音箱传来,虽然看不清楚,我猜那是电子琴。
温文卿的钢琴技能不算高,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十级水平,应付简单的作曲和弹唱还是可以的。
这首曲子我从未听过,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或许是高中的时候,也可能是搬到N国之后。
曲子是张扬的,热烈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一个有能量的人,听得人心花怒放,好似能忘记一切烦恼。
或者说,我在温文卿的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我笑着,嘴角下不了。
其实温文卿在我心里,也是这样的人。
他唱着,用他视角的歌词回忆着我们的过去。
“我为你活着,我会长命百岁。
“我希望未来,与你到老白头。”
在众人的欢呼口哨声中,温文卿跳起来,冲过来把我抱在怀里,抱着转圈。
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就算是温文卿在此刻都只能排第二!
12
大概是我们做了太久的朋友,导致他也禁欲了太久,我们在一起的前几天,他一直在蠢蠢欲动,我就算是半瞎,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那如有实质的火气。
但尊着医嘱,一直没敢碰我。
温文卿甚至怕他管不住自己,跟我距离反而拉远了,就怕我随手一个什么动作或者说了什么把他撩到了。
一周后去扎了最后一次针,眼神彻底清明了,导师那边给我多放了一天假,让我在不要累着自己的前提下,把实验目前的进度稍微熟悉一下。
其实就算不刻意避开,临近期末,温文卿也忙着做各种考试复习,还有小组合作的创业比赛,经常忙得凌晨才回公寓。
在恢复了学业之后,我带着中华传统锦旗和水果篮去给老中医致谢,还去给学弟也送了水果篮。
学弟讪讪地不敢接,说是上次害我误会温文卿心梗,间接害我失明一周,他觉得应该是他向我致谢,谢我这个神秘东方功夫传人的不杀之恩。
我也不客气,揍了他几拳,和他周围同学一起分了水果。
开组会的时候,终于又见到了上次没能告白成功的学长。他分外惶恐,听说我去告白,结果又听老师说我暴病请假,一请就是归期不定,把他吓坏了,想来探病,又被房东太太拦在楼下,说是我男朋友会吃醋,害他焦虑了好久。
我只好在组会之后,当着大家的面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收获了全组导师同学的祝福,大家纷纷表示,人间有真爱,又能相信爱情了。
学长听完也彻底放下了,死心了。
比不过,是真的比不过。
跟组员们有说有笑的下楼,就看见温文卿闲散地靠在略显张扬的跑车边,在化院的教学楼下等我,看样子他好像是被一群亚洲女生搭讪了,有些招架不住对方的热烈,看到我的一瞬间眼睛就清明了,摇着手大喊:
“老婆!”
看到故事男主角出现,我的组员朋友们不光吹口哨,还没忘问我神秘的东方词语“捞破”是什么意思。
我呵呵一笑:“类似于boss吧。”
另一位中国留学生无情拆穿我:“不,是wife,darling的意思。”
在一阵倒喝彩声中,学长讷讷地来了一句金句:“其实也差不多了。”
其他人:“………………你认真的吗?”
坐进车里,我开心得凑过去亲了一口他的侧脸。
“怎么开车来接我啦?还搞得这么夸张。学校前段时间不是还改了交通简章,禁止学生开车进来吗?”
温文卿得意的看我一眼:“我在外面买东西碰到教授了,顺便教授进来,想想看还能顺便来接你。”
我盘算了一下:“为什么啊?我们不是一个校区的吧。”
温文卿:“公共课的老师,刚好是来你们校区上课。”
恍然大悟。
温文卿今天好像格外心情愉快,甚至有些兴奋。他在掩饰,但又完全没掩饰住。
我刚上车就发现了,但我也不想拆穿,倒是还真好奇温文卿这是准备了什么惊喜,憋都快憋不住了。
温文卿先载我去海边的五星酒店吃了饭,外面一览无余的海景,真是令人心情舒畅。
不禁令我感慨:“有钱真好。”
温文卿捧杀我:“学术泰斗林老师,好日子都在后头。”
我感激涕零:“借您吉言。”
吃完饭,我还以为温文卿要带我回公寓,没想到啊,这小子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在电梯上刷了一下,直接给我带下了两层。
酒店应侍很有眼力见地用英文道:“温先生,温太太,晚上好。”
你好,我什么时候快进成了温太太。
温文卿抓着我的手,往他定的套房走。
他走的挺急的,搞得我紧张得要死,一时又怕又激动。
刷开房门,里面空调灯光似乎是早就预备好了,都开着,舒适,却并不是那种土豪华贵的内饰,跟我瞎猜的不太一样,好像,甚至有点中式藤编的风格,挺清新自然的。
我弱弱道:“哎,挺漂亮的,怎么跟外面风格不一样。”
跟酒店的风格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
温文卿盯着我,像狼盯着猎物。
我能感觉到他此刻没什么耐心听我说话,但听我这么夸还是很开心:“那就好,是我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
我很没见识地瞪眼:“嗯?”
温文卿把头埋在脖颈发间,吸了一口。
这一阵鼻息扰得我半个身子都麻了,但我还没洗澡啊,抗拒地推了推他。
温文卿有些不乐意我的打断,却还是抱着我,顺着说下去了:“这家酒店就是我们家名下的,本来来N国留学就是早就定好的,这层是做设计图的时候就留给我住的。后来有了你,就想把它按照你喜欢的样子改一改,等你接受我了,我再带你来看。”
我顾着震惊了。
放着又近又有顶级服务的豪宅公寓不住,陪我住了三年的百年小洋房公寓,温文卿……他好爱。
温文卿委屈道:“结果来了N国你还把我吊了三年。”
我赶紧抱着我家大金条顺毛:“是我太没有眼力见了,宝宝。”
温文卿被我摸了两下背,呼吸更不稳了,害我面红耳赤的。
“宝贝,我关灯了。”
好听的声音在耳边乍起,我抖了两抖。
“关。”
温文卿叫智能管家关了灯,把我按在玄关的小沙发上亲得我要喘不过气,一时脑子里什么东西都飞走了,只剩下一个念头:想亲近,想离他更近,想把他吃掉似的,更近。
“痛,”温文卿低喘着把我推开一点,轻声抱怨“你要把我活吞了吗?”
我还迷糊着,昏沉道:“对不起,我这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
温文卿咒骂:“我也是第一次,也没你这么不要命。”
我不满:“是啊,我都不要命了,你还不能舍命陪君子?”
温文卿显然是说不过我了,他脑子也没比我清醒多少,气冲冲就抱着我进了浴室。
“好啊,这就叫你知道什么叫生死相依,白头到老。”
正篇完。
后面还有
(番外一 许佳佳的恋爱故事)
(番外二 林以珩养猫日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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