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雷声猖狂。在这杳无人烟的寂静森林中肆意张扬,闪电乍亮如银,与疯狂的咆哮一起席卷脆弱的草木。
秦漱站在山洞前,冷雨挟风,只用一瞬便湿了他的眉眼。秦漱学过一点估算天象的本事,心里猜测这雨到了明日也难停。
他倒不是真愁雨会影响路程。秦漱脸绷的很紧,他烦的是要和楚烈待在山洞里。
洞内生了火堆,比起外头更暖和。秦漱将估算的天象告诉给楚烈,却没得到对方的回应,他觉得不对,转身看去。
那高大宽阔的身体半边被火光照耀,另外半边隐藏在黑暗里。楚烈低垂着头,两手握拳落在地上,腰上横挂的雁翎刀在震颤,声音细微。
刀剑有灵,会护主。
秦漱猛地迈步走过去,在靠近楚烈的时候出声询问:“楚烈?楚烈?”
他叫了好几声,这人还是没反应。
硬的像是块石头。
秦漱用剑鞘怼了一下楚烈,却被他反手抓住,一时之间竟抽不出来。秦漱心里的烦闷俞重,但面上还是冷冷清清。
顺着男人握住剑的手,秦漱慢慢蹲下去,两人靠得近了,他就发现楚烈藏在阴影里的面容。俊朗的脸上双目紧闭,满额头冷汗,像是陷入了梦魇,又像是中毒。
他要给楚烈把脉才能确定。
脉门关乎生死,不容易探得。可若是任由这人下去,真出了事丢了性命,对秦漱要做的事不仅没有半点好处,还会增添困难。
一时之间,双方僵持。
飞进山洞里躲雨的小虫子慌张躲过火光,又被两个大活人的呼吸惊得乱窜。秦漱先动了,他抬手用地上石子将虫子钉死。
楚烈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比被风肆虐的火光还紧。
他的脑海里并非漆黑一片。那些困扰数年,几乎每次发病都要让他生不如死的血腥化作了妖魔,用各种嘈杂的声线编织成陷阱,蛊惑拿着雁翎刀的男人。
“杀!把他们都杀光!”
“用你的雁翎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哈哈哈血淋淋!血淋淋!”
不成人形的妖魔众多,围在楚烈身边像是筑成了两堵墙,越来越高,越来越宽,形成堡垒,要把浑身是血的楚烈压进这一片漆黑、一片血腥里。
楚烈不甘心。他从来都不甘心困在这里。
见到刀客的反抗,这些妖魔长大了嘴巴,用模糊的眼睛射出哭声。
那些血的来源,被他所杀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死前的怨憎、愤怒、悲哀汇成河流涌来,淹没了男人的口鼻。
楚烈你不得好死。
可是,还有一段声音流了进来。
“楚烈…楚烈…睁开眼…慢慢睁开眼……”
男人特意用了婉转抚顺的心思,磨平他那天生低垂的音,再如煎茶般细细碾磨,每一抹从薄唇里吐纳的呼吸都流进对方的耳朵里。
楚烈的头渐渐摇摆,像是在追寻这动听的嗓音,像是个扑蝶的稚童。
谁?谁在叫我?
睫羽乱颤,呼吸急促。
梦魇渐渐变得苍白,妖魔被乱舞的四肢没有了形状。
对方趁机用温暖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肩膀,口里不停:“楚烈,睁开眼睛。”
我。我是楚烈。他在叫我。
楚烈的混沌的脑海里浮现出确切的意识来,同样痛苦也随之袭来。一阵一阵的抚摸,在无比耐心地劝慰他,却怎么也根治不了。
额汗顺着高挺长眉滑落,砸在白皙的手背上。
“楚烈。”
楚烈睁开了眼,捕获了这抹呼唤。他的眼赤红,眼前却似雾蒙蒙看不清楚。他的手臂如同火舌,窜得一下就攀住秦漱。
秦漱没有抵抗,他同样飞快地用手扣住了楚烈的手腕。被扣住脉门的楚烈在这懵懂间自然地反应过来,他起了杀心,将人翻身抵在墙上。
声音如女妖,神情似菩萨。这人静静看着像是无法从梦魇中醒来的楚烈。
男人钢铁般的胳膊压在秦漱的脖子上,逼红了那段秀气的脖颈。楚烈的眼睛红色未退,但意识逐渐回归,他清楚这片冷冽的白以及平和的呼吸是来自于秦漱。
可他没有动。
秦漱也没有,他的手依旧紧紧扣在楚烈的脉门。
两个顷刻间都能致对方于死地的男人保持着沉默,只用同频的呼吸声来回应。
又有一只乱窜的飞虫闯来,似是来找那个不知踪迹的同伴。秦漱的睫羽密长,被飞虫撩拨时,就被捏死在楚烈手指间。
楚烈缓缓松开手。
秦漱眼睛一眨不眨,声音清冷低沉,再无那撩人心扉的缠绵柔和。楚烈颇觉得当下似梦非梦,恍若身处志怪小说中。
“滚开。”
众人没有动。坐在显示器前的几个人也像是怔住了,齐齐对着屏幕里拉近的两张脸发呆。
“咔——”
还是冯玉伦经验丰富。他低声对着对讲机喊了声,惊醒了四周的人。
“哇塞!”张远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将耳机摘下。
乌头呆住了,怔怔地望着显示屏。他比那个拍手大呼精彩的张远要更敏感。
“拍出来是这样的?!”乌头指着显示屏,半天只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冯玉伦拍到了好镜头,只高兴地靠在椅子上,压根不在意乌头的反应。
乌头却急了:“这拍了能播吗?你知道多少读者跟我说过……”
冯玉伦一摆手,压住了乌头后面的话:“诶,你不要想多。我没往那个路子拍!我是要赚钱的,拍那个我不是要亏得裤头都掉?”
他笑了笑,手指着显示器,倒回刚刚那一段,放大了两人对视时的侧脸。
指尖点在左边人的侧脸上。
冯玉伦得意笑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选蒋梦凭吗?”
乌头顺着他看去。
两张被镜头偏爱的脸,一个秀气一个俊美。冯玉伦指的是蒋梦凭。
“一哥戏好,人也硬,配女演员是百分百啦。但是和男人对戏,没有赢得过他的。所以咯,我找梦凭,要以水击石。”
冯玉伦的歪理被乌头听进去了。
以水击石。蒋梦凭是水,方鄞衍是石。
林辉文有灵气,他和冯玉伦有着相似的眼光:“师父眼光好,挑中蒋生。刚刚那段蒋哥不开心,正好压过一哥,不知要不要再补一次?”
冯玉伦冷哼:“补咩?多好的镜头,黄师手持半天不辛苦吗?”乌头没听懂,追问:“为什么要补?”
林辉文摇摇头,没说话。
乌头是外行,没看清那一段戏后半程只露了下半张脸的蒋梦凭压住了方鄞衍。用声音、呼吸、台词节奏把方大影帝带着走,即使主要动作在一哥手上,连镜头也不给,蒋梦凭仍然把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和注意力。
好本事!
可是方鄞衍本来就不爽,压着火等冯玉伦低头,自己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压住了戏。林辉文有些担心。
冯玉伦转了一下棒球帽,满不在乎:“你们这帮后生仔,不会看人。”
他笃定方鄞衍不会来要求重拍。
这位大影帝现在站在镜头外,任由化妆师帮他收拾,手上拿着助理给的手机,一言不发。看起来脸色如常。只不过,时不时将视线移向正和张远说话的蒋梦凭。
很好。他算知道冯玉伦在打什么主意了。
方鄞衍明白冯玉伦故意用蒋梦凭这个鱼饵让自己上钩。如果他真不满,要掀盘子,难免有技不如人而羞恼的嫌疑。
他未成年就开始拍戏,进过好组遇到过好导演,同样也有过好片子。方鄞衍天生灵气,从来没有为演戏真上过心、生过气。
但此时天时地利人和,顺风顺水的一哥终于碰到了硬茬。
方鄞衍看着蒋梦凭。
他的眼幽深,像是用楚烈的眼在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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