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长风迎面而来。
转眼便要离岸远去了,却迟迟不见妖邪再有旁的动作。
真的要就此离开吗?
从京城到妖山,每一次刺杀都在她的预料之内。至于遇到妖物一事,纵然荒谬,但她始终坚信自己的直觉,世间万事皆有因果。她不管此前送她黄符的天师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人嘛,就算是道士抑或佛陀,也是有**的,心如欲壑,后土难填,只要他们想从她身上得到的好处还没有拿到手,她就还有机会。
如今敌暗我明,唯有这一身血肉为饵。
一切才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眼看河岸就要彻底湮没在黄沙里,时鸢停住了脚步。大不了就是个死,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飞速往回跑,边跑边冲岸喊道:
“我想过了,我愿为你奉上性命,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岸上早已空无一人。
时鸢双手撑在膝盖上,胸膛剧烈起伏,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穿过身躯,震颤耳鼓。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清冷的嗓音。
“可以。不过你要想清楚,我只听实话。”
银白色的身影从河岸的黄沙影里出现,青年指尖一动,周遭事物移形换影,黄沙、土桥什么的统统消失,原来他们仍在横桥回环的湖边。
时鸢咬牙。
这妖邪,居然诈她!
“你都不问问我的条件吗?况且……”
时鸢又虚又累,心头有一团邪火四处乱窜,干脆席地坐下,一把揪住眼前晃啊晃的雪白衣角,“况且你骗我一场,是不是该给点补偿?”
妖邪僵了一瞬,似乎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一介人族如此冒犯,瞪着她冷声道:
“松手。”
刚刚他若真二话不说跑没影了她还当真是无计可施了。可他偏偏是在诈她!
好歹是妖邪,却对她一个人族束手无策,连这种幼稚的招数都使出来了,到底谁更凄凉,还真不好说。
时鸢心里有了底,语气也松快了不少,“你兜这么大一圈,既不敢让我死,又不敢放我走。无非就是所求之事非我不可,我虽不知这件事究竟是什么,可料想我的存在即便不是关窍也必然是这其中一环。你该庆幸,恰好我亦有事相求。你我不如合作一把,各取所需。既然要友好合作,你难道连这点诚意都没有吗?”
“你想要什么?”
九爻退了一步。时鸢看似无理取闹,实则分析透彻。很不巧,全让她说中了。当日李归一将气运之子献给他绝对是不怀好意,他也想过或许他们是一伙的,可李归一明里暗里对气运之子下死手的态度,却让他不得不多想一层。
果然,他的一番声东击西,到底是在厄妖狱探出了些东西。
李归一也拿不准时鸢的身份,这才屡屡试探,只是……
气运之子他听说过,傀人又是什么东西?
九爻又趁时鸢睡着,用怀莫草查看了她的往昔与执念,却始终看不出她与厄妖域有半分关联。
她究竟是谁?
何以值得李归一与那邪魔如此看重。
不过,她料想对了,她很重要。
或许弄清这个人类女子存在的意义,便能弄清李归一的谋划。
只是……她所谓的诚意……
九爻深吸一口气,冷然道:“杀人放火不可,为非作歹不可,强人所难不可!”
“你这妖邪,还挺有原则的……”。
时鸢诧异,故作讳莫如深状,“我想要你……”
“不可!”妖邪斩钉截铁道,白皙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红。
“……告诉我你的名字。“
时鸢托着下巴笑出来,九爻才明白过来自己被戏耍了,他脸色难看,变化出一把水蓝色的匕首,迅速朝被揪住的衣角划去。
“诶诶诶,”时鸢赶紧松开,连声道,“你先前诈的我,是你不礼貌在先,如今咱们算扯平,而且我是真心真意想要知道你的名字,你却如此小气,还要用刀剌我手。我受伤了!怎么办吧?”
九爻停住脚步,用匕首在时鸢名字的旁边刻下自己的名字。
“九爻。”
时鸢消停了,视线跟着他的笔触,笑道:“你这名字不像妖邪,倒像个道士。”
-
“胡言乱语。”
九爻薄唇一抿,扭头就又要走。
时鸢忙道:“我要开始讲实话了,你还听不听了?该从哪里讲起呢?……”
什么妖啊,怎么动不动就炸毛。
“随便你。”九爻嘴上如此说,到底还是留下了。
“三个月前,大雍老皇帝钟离公善崩逝,北方戎狄乘机进犯,一举攻下大雍北地三州……”
时鸢声音平静,指尖却微微发颤。
战报入京那日,正是公主蒙弑父之罪被幽禁于宫中的日子,如今想来,怎么会这般巧?
随战报一同到来的是一封求亲文书。
只要公主肯和亲,戎狄愿与大雍议和,从此据守北地三州,再不进犯一步!
京中人人自危,到处是议和的声音。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公主府官员始料未及,当夜便迎来第一波清算。新天子下诏,公主和亲乃众望所归,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凡是投效新朝者,仍能保住身家,若有不从,便以谋逆罪论处!
“最终公主被押上和亲的花轿。而我作为公主的家臣,亦因站错队,被施以二十一道酷刑,流放千里。也是悔不当初……”
时鸢垂头叹气,一副时运不济的样子。
悔不当初吗?不见得吧。
人族皇帝不是给了重新投效的机会吗?
九爻面无表情地盯着时鸢的发顶,果然……她的实话最多只有七成是真的,他也懒得与之计较。
“你不是流放了吗,如何又来了此处?”
“我说我是被大风挂来的,你信吗?”
时鸢想到了那个带给她无尽痛苦的特殊命格,尽管荒谬,但更荒谬的妖物如今都在她眼门前杵着,世上还有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吗?
“你听说过天官星入命的命格吗?”她问。
九爻摇头。妖族狂狷者居多,天性无拘,活到哪天算哪天,根本没有命格的说法,倒是人间似乎很看重命格。
“人间有三官大帝的说法,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被赐福天官入驻命格的人,天生带有天官星为人释厄降福的作用。”
“而我就是这样的命格。”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时鸢将指尖按在九爻的匕首上轻轻划了一道口子,趁血流如注的档口,迅雷不及掩耳地将指腹按在妖邪唇上。
九爻瞪大眼睛,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时鸢一边按住指尖止血,一边发问:
“如何?我的血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阿鸢(冷漠脸):美丽的事物一般都危险得很。
爻郎(阴阳怪气):美丽的事物一般都危险得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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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其美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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