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若兰笑道:“怎么,害怕啦?小心点儿是对的。实话告诉你们吧,这院内拴着我爹爹豢养的一头凶兽,专吃庸医和狐媚子,现下你们逃脱还来得及!”
狐媚子?这小蹄子搁这儿阴阳谁呢?就我这样儿的,从小到大在村儿里何等名声?——
打遍男子无敌手,媒婆见了绕道走的野妞儿,在她眼里都成狐媚子了?这也太瞧得起我了吧。
八成是看她兄长对我忒过和善,心里不忿,这才出言相激。那好,我便如了你的愿,让你见识一下“狐媚子”的功力。
我假意怯怯地拽着牧元英的衣袖,柔声道:“少庄主,方才小姐所言可是真的?
“我自小到大,最怕见到什么山虫野兽了,便是见到蟋蟀,也会吓得半死呢。”
牧元英轻抚我小臂,温言相慰:“苏姑娘莫怕,此间虽有凶兽,但早已被家父驯服。
“而况今次有我等护佑在侧,那畜生纵对外人有所狠恶,也必不敢造次,定保苏姑娘与苏大夫无恙。”
“那便好,有牧大哥这句话,小堇可安心啦。”
说这话时,我眼内余光扫了下牧若兰,见其脸红若炭,气鼓如雷,似要炸了一般,不由暗笑。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她使坏的手段。
入得院门后,果真见到了那头凶兽,状若饕餮,卧于一木棚之下,通体黝黑,虎齿利爪,双目明亮而瘆人,模样殊为可怖。
原本这凶兽为一厚硬铁链栓困,袭不得人,谁料牧若兰趁人不备时,偷射出了一柄飞刀。
那飞刀为玄铁精钢所铸,锋锐无伦,伴着一声微弱的脆响,拴着凶兽的铁链已然断裂。
那猛兽受了动静,又没了束缚,登时立起,摇头狂吼一声,引得众人侧目。
却见其四肢蓄势挪动,双目寒光逼视,只一刹那,飞奔几步纵跃而起,锐齿利爪当空袭来,直冲向我和爹爹。
这般景象,吓得我木然石化,只听得后面有人疾呼了声“小心!”,将我扑倒在侧,护在身下,乃是牧元英。
恰在此刻,又听得一声闷重之响,我慌忙朝爹爹看去,登时大愕。
但见那凶兽乖乖伏在爹爹原先站立之处,一动不动,粗重喘息。爹爹自己则侧立一旁,淡然抚须。
原来,那恶兽方才袭近时,爹爹眼疾手快,瞬时掷出了三枚银针。
不知刺中何处腧穴,那兽依凭惯力落地后,竟肌力全失,动弹不得。
虽是一场虚惊,却叫我心中骇然难平,全然忘了伏在身上的牧元英。
若非他关心呵问,当真没那么快省转过来,也自不会发觉当下男女授受不亲。
方始起身,即听到当院正门“吱呀”一声开了,随之传来一串“哈哈哈……”的厚重男音,“苏大夫果真身怀妙手,绝技不凡啊!”
循声望去,乃一长者,身着月白锦袍,须发齐整,虽似清骨矍铄,但细瞧之下,难掩其眸孔中神采不足。
牧元英和牧若兰齐唤一声“爹”,奔了过去,原来此人便是火云山庄庄主,传说中的大魔头牧炎。
爹爹和我互视一眼,而后跟着卓来风趋近上前。
牧元英因方才之事,对牧若兰极为不满,抬手欲给她一巴掌,却被其父伸手拦住。
“爹!”牧元英道,“若兰恣意妄为,险些害了苏姑娘和苏大夫,这般任性,您怎可护她?”
牧炎却笑道:“话虽如此,但若非你妹子任性,也试探不出苏大夫本领如何不是?这倒省了为父不少心思,哈哈哈……”
这话听得我甚为恼火,若非爹爹飞针之术了得,方才我们已被那恶兽饱餐一顿了。
他竟说出如此淡漠飘然的话来,真真是不拿我和爹爹的命当回事儿,忒煞可恶!
也许是看出我们脸上愤懑不悦,那大魔头便即笑着迎上前,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原来,火云山庄先前找过的大夫里,有两类人最惹牧炎憎恨:
一类是医术不精、治不得病,却留在此地厚颜敛财的;另一类是医道精湛,却假称自己才疏学浅,不愿为其诊疗施治的。
我好奇这两类人最终遭何发落,他却轻描淡写地道了句:“都喂了那头凶兽。”
我骇然大惊,牧若兰先前说那恶兽吃庸医之事,竟非完全为了吓唬我和爹爹,而是确有其事。
真没想到,这牧炎竟如此血腥残忍!江湖上对火云山庄的评价,果非虚言;而那“大魔头”的称号,也确没污了他。
想到此节,不免又令我担忧起此行的安危来。
一旁的牧元英洞察幽情,开口抚慰:“苏姑娘不必畏怕,家父只是嫉恨那些心怀异端的庸医术士,似苏大夫这般技高坦荡之人,便是真的力有不逮,也不会迁怒怪罪的。”
我微微颔首,以示感激,却听牧炎突然喝道:“说的什么丧气话!苏大夫怎会力有不逮?你就不能盼着你老子点儿好?”
随即又变脸,摊手引礼,“苏大夫,苏姑娘,请!”众人相继入了正屋。
待得一行人进屋落座,卓来风率先将那本《伽蓝医经》呈与牧炎,并将爹爹先前所言,一一禀明。
婢仆奉上茶来,我假意抿了一口,趁机瞥一眼主位上的牧炎。
但见他一边翻看医经,一边听卓来风耳语,那眉眼虽是平淡,却于闪瞬之间,乍现阴鸷。
果不其然,他掩卷开口的第一句话,便透着股质问的意味。
“苏大夫,老夫不喜欢兜弯子,这医经中所载的紫芯香、封灵散等药物,你是当真寻觅不得呢,还是另有什么隐情?”
爹爹拱手道:“庄主明鉴,我父女二人服膺火云山庄之威名,岂敢有所隐瞒?”
牧炎轻笑:“苏大夫不必紧张,老夫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目光陡然沉肃,“然而当下有医无药,便是空欢喜一场,真叫人窝火!”猛捶了下扶手。
瞧此情形,我怕他会泄愤到爹爹身上,便道:“牧庄主这里,想必也是有药理好手的,不妨唤来,一同参研应对之策,没准儿便能化解了眼前这道困坎。”
他眸光一闪:“苏姑娘是如何得知,我这里另有能人的?”
我答道:“方才进屋时,自庄主身旁经过,我便嗅到了一股味道。”
“什么味儿,我怎么没嗅到?”牧若兰嗤笑,“苏小堇,你该不会是被凶兽吓破了胆,胡言乱语呢吧?”
我没理会她,继续道:“小堇自小习医,在药材堆里长大,对各类药物甚是敏感,适才嗅到庄主身上之气味,定是药味无疑。
“爹爹曾说过,受了无欢指之人,若长久难以疗愈,便可借温泉药浴的法子缓病镇痛,想来这味道,该是久沐药浴所致。
“我嗅出此味非同一般,背后的药材配伍堪称绝妙,料定此方必是出自高人之手,是以才向庄主出言求证的。”
牧炎哈哈大笑,道:“好厉害的丫头!没错,我这里确有一位用药高手,经他改良过药浴的方子后,浑身端的自在了不少。
“如今你既能想到此节,那我便索性再考你一考,现下这位高人身在此处,却又不在此处,你猜猜看,他会在哪儿呢?”
我起身拱手:“那恕晚辈斗胆妄言了,温泉药浴对水质、水温的择取都极为严苛。
“先前来此途中,我察望过周遭地况,笃定这附近的温泉,根本无法满足药浴之需。
“这一点,便是庄主不知晓,那位用药高手也自明白。既如此,庄主又为何仍居于此呢?
“依我看,此地定有什么别门暗径,可以通往那处真正的药浴之所在。”说着,我开始在屋内走动起来。
待行至一处立柱旁,见上面刻了个不显眼的火云标记,刻痕已快磨平,近前一嗅,果有药味,与先前所嗅一般无二。
我笑言:“此处留有药味,与牧庄主身上之气味极是相合,想来牧庄主没少在此逗留触碰吧?”
于是挥手一拍,打在那火云标记上,只听”轰隆隆”声响,正屋当中那片地砖缓缓拉开,竟显出一个密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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