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幸闻到了久违的茉莉花香,那是卧室里的香薰和劣质香水完全比不上的,是只属于陆仰身上的,还夹杂着一丝洗衣液的香。
“你是陆仰吧?”良久,陈幸又有些不确定地问。
“你不记得我了吗?”陆仰头顶的发丝被染成黄色,透明的伞顶呈着青黑色的天空和昏黄的灯光,两种极端的颜色很好的融合在一起。
陆仰慢慢站起身,陈幸的视线也随着他的动作缓缓上移,白皙的脸庞上也渐渐落下了些“偷跑”出来的光影,像是胶卷里的老照片。
“记得。”陈幸听见自己回答,她圈着自己的双腿,可怜兮兮地盯着下方的路。
“你怎么回事?”陆仰微微蹙眉,双眸垂下,盯着她眼角滑落的泪水,又问了遍,“你怎么回事?”
耳边回荡着雨滴的声音,陈幸迟疑地抬起手扯了下陆仰的裤腿,双眼飞快地眨了好几下,用着一种很平淡地语气问:“能不能……送我回家?”
陆仰把她拉起来:“你家在哪?”
她犹豫了一下:“西门。”
“嗯,西门。”
一路上,两人不快不慢地走着,脚下是成串的水洼,他没有问其他的问题,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把伞朝女孩那边倾斜。
陈幸垂着眸,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路,她双手抱着,鞋底在和道路击掌,将两人的身影搅在一起。
像是一阵雨的漩涡,难以诉说的感情持续不停地扑面而来。
“你为什么来这里了?”陈幸斟酌了片刻,才终于说出口。
“很重要么?”男生的嗓音比高一时候更加有磁性,震得陈幸的感官变得敏锐,也不再那么迟钝了。
伞下的空间变得微妙,变得局促,变得难以言喻,最后又变得像涨潮时卷起的浪花。
“不重要么?”陈幸反问。
“不重要。”陆仰回答。
“好。”陈幸点头,“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方便么?”
陈幸不解他为什么这么问:“你问吧。”
陆仰看起来聊天兴致不高:“第一,你这副样子怎么搞的?”
陈幸没回答。
陆仰小幅度地点点头,又说:“第二,你最近在干什么?”
他知道陈幸根本不会回答:“第三,你过得怎么样?”
“第四,欢迎回来。”
陈幸的心脏原本捏得很紧,像是泡了水的试卷,面上全是没有规则的波纹褶皱。可陆仰的最后一句话,好像让褶皱被熨平,终于变成不再那么忐忑。
很多事情藏着掖着就会变成很忐忑,变得不像自己,总觉得这些事像颗定时炸弹。倒不如直接说了,像扔沙子一样扬了撒了,这样就不用负重前行了,哪怕没有多重。
“谢谢。”陈幸转头,陆仰也在看她,两人仅仅对视了一秒,陈幸迅速移开视线。
西门外,昏黄的灯光打在泥黄色的墙壁上,陈幸转头对着男生说:“谢谢,再见。”
正准备走出伞下的空间,陈幸像是突然想了起来,急忙回头道:“祝你开心。”
男生没说话,把伞递过去。
陈幸没接,转身快步跑进小区,不给陆仰任何送伞的机会。
细长银针打在她的肩上,有些毛燥的发丝上积满雨水,明晃晃的灯光打下。
陆仰保持着递伞的动作,双目看着女生的背影,感觉像是玻璃杯里的冰块,因为气温,杯子外壁上冒了层水珠,顺着壁身往下滑,最后淌了一地的水。
陆仰闭了一下眼睛,紧盯着奔跑的背影,那身影在黑暗的雨幕里像是一朵乌云,易碎易散,飘忽不定。
今晚没有月亮。他突然有些后悔了。
雨水淌了一地,陈幸把题册放在阶梯上,一个人坐在单元楼下拧干衣服上的水,寒气从骨子里往外冒,陈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狼狈。”陈幸喃喃自语,抬手擦了一下眼角,只有眼角边触碰到的液体还有温度,除此之外全部都是冰冷的。
门虚掩着,陈幸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梅雅和梅远坐在桌前吃热气腾腾的火锅。
梅远站了起来,走过去帮她拿手上被保护得好好的题册,犹豫了下,他道:“妹妹回来了,怎么淋成落汤鸡了?没伞给我打电话呗。”
陈幸摇头,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谢谢。”
说来好笑,陈幸被淋成落汤鸡了,可怀里的题册却还好好的,只有外壳上沾了一点点雨滴。
梅远反应过来:“我没你手机号,你报一下。”
陈幸嗯了声,报了一串数字。
梅远的大脑跟不上手速,尬笑了声:“妹妹,你再报一次。”
陈幸又报了一遍。
梅远:“好的。我的也存一下吧。”
陈幸点头。
“吃饭没?”梅远道,“我去给你拿碗筷。”
陈幸摇头。
梅远:“好的,你先去换身衣服吧,我给你留点肉。”
陈幸点头,开始翻找自己的行李箱。
梅雅夹了块肥牛,沾了面前的调料送进嘴里,油顺着嘴角滑下。梅雅弓起腰,放下筷子找卫生纸,可扫视了一圈也没看到卫生纸在何处。
陈幸看了眼,站起身把自己的卫生纸递过去:“给。”
梅雅接过,抽了张纸胡乱地擦了擦嘴角的油,又看了她几眼。
陈幸看到了,但什么也没说。
梅远把碗筷拿出来,摆在桌上:“妹妹,你快点哦。”
陈幸道了谢,拿起干净的衣服走进卫生间。
简单地冲了个澡,陈幸穿上衣服,随便地擦了两下头发。她确实觉得有些饿了,陈幸拿着自己的保温杯倒了杯温水,喝了两口才坐上饭桌。
碗里已经堆放了些肉类,陈幸疑惑地转头,虽然一个字也没说,但是个人都能看出她想表达什么。
“我妈夹的,用的是新筷子。”梅远转头,指了下一旁的公筷。
陈幸看了眼梅雅,她满不在意地别开脸,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像是有人欠了她很多钱。陈幸道了谢,开始消灭碗里的肉。
梅远惊呼一声,放下筷子捧起她的手:“妹妹,你的手怎么回事?”
陈幸不自在地抽回手,似乎不太理解他的发问。
梅远急忙转头:“妈,你快看妹妹的手。”
陈幸垂眼看着自己的手,上面有些许裂痕,关节处有一层茧,有些地方又是红肿的,带着不明显的疤痕。
“有什么问题么?”陈幸问。
“有啊。”梅远的语气极为夸张,“我从来没见过女生有这种手,你干什么了?”
陈幸飞快缩回双手,很不自在:“嗯。”
梅远拿公筷又给她夹了好几筷子肉:“妹妹,你快吃,都给你吃。”
梅雅倒是没说什么,又吃了几口肉,放下筷子后回卧室拿了一个枕头和一条空调被,随手扔在沙发上。
陈幸的胃口变得很小,但为了不让母子俩失望,还是把堆成小山的肉吃完了,肚子吃得圆滚滚。
饭后,陈幸起身收拾桌子,梅雅站在一边也帮忙收拾。
“阿姨,谢谢,我自己来就好了。”陈幸道。
梅雅看了她一眼,转头对着沙发上看电视的男人说:“远远,过来帮忙。”
梅远应了声,但还是有些不情愿:“来了来了,妹妹过去休息吧。毕竟明天都要开学了,好好准备吧。”
陈幸还是坚持收拾桌子,她真的非常犟,不要是真的不要,要也是真的要,执行力非常高,没人能打破这项原则。
擦完桌子,下楼扔完垃圾,陈幸慢慢走回来。
黑暗的楼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很奇怪,她还有走夜路的经验,真是熟能生巧庖丁解牛。
梅雅回卧室休息,梅远还在看电视。
陈幸摸了下头发,还有些湿润,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请问,吹风机在哪?”
梅远蹲下,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吹风机:“这里。”
“谢谢。”陈幸拿起身,插上电源。吹风机的声音非常大,陈幸惊了下,把风速开小了些,声音也减小了。
梅远打了个哈欠,起身拿了瓶冰可乐回房间。
吹完头发,陈幸把吹风机放回原位,蹲下身翻找出物理试卷。
看了眼时间,还没到十二点,陈幸计了个时,开始写试卷。
新上市的试卷有些难,陈幸做得很认真,以至于梅远来了都没发现。
“妹妹好厉害啊。”梅远忍不住夸奖。
陈幸惊了下,转头道:“谢谢。”
梅远挨着她坐下:“这是物理吗?妹妹想考哪所大学?”
陈幸摇头:“没有想好。”
“没事没事,还有一年呢。本来吃多了想出来上厕所,结果发现灯还亮着,一转头就看到你在写卷子。”梅远看了眼时间,“哎呀呀,都这么晚了,妹妹也太厉害了吧!”
陈幸想了下:“嗯。”
今天睡了一下午,所以一点都不困!我再也不熬夜了,真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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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公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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