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斯阅出神地思考着,耳朵倏然从周边嘈杂人声中辨出陈见励的声音。
“你今天来多久了?”
真是问得温温柔柔。关键以前也没发现他的音色这么有辨识度啊?
梁斯阅恍惚了一刹才回答:“没太注意。”
音刚落,她又反思自己这样是否显得太过敷衍。于是认真回想了下来时的情景。
梁斯阅仰头看看天,隐约记得当时太阳还挂在西边那座小山的山头上呢,这会儿连云霞都快举家搬迁完成。
她估摸着:“可能有一个小时了吧。”
“噢。还好。今天没有头铁地去晒正午大太阳。”陈见励微不可察地弯唇笑了笑,亮晶晶的眼睛一脸纯真地望着梁斯阅,“梁同学,你变聪明了嘛!”
那语调,乍一听不像称赞更像是打趣,实际上也的确是在打趣。
惹得梁斯阅抬起头惊异地望了陈见励好久。她心想:诶?这人是熟悉起来,也开始释放天性了?
“欸嘿!居然敢笑话我吼!”梁斯阅皱起鼻头,龇咧牙齿,假装凶狠。
她把手上握着的鸡蛋往摊车边缘轻轻一磕,然后举给陈见励看,学着电视剧里大姐头的样子撂狠话:“小心你的头跟这鸡蛋一样。到时候你就知道头铁是一个多么大的好处了。”
“……”陈见励呆滞。
“哈哈哈哈哈!”陈见励爆笑。
他满眼都是宠溺地盯着梁斯阅,瞧她那肉肉的看着软软乎乎像白面团的脸。
把人笑死不偿命是吧?可这也并不能恐吓住谁啊。反而,十分的可爱。
陈见励足足笑了有半分钟。他笑得梁斯阅都被感染,莫名其妙跟着一起。
“你笑点原来这么低噢。”梁斯阅对陈见励又有了一个新发现。
她感觉自己像在拆盲盒,一点一点拆出对陈见励的不熟悉之处。也像拼拼图,将一块块陈见励碎片拼凑起来,最终组成一个完整的、真实的他。
梁斯阅把那枚磕破的鸡蛋的蛋清蛋黄加入面糊之中,象征性地知会陈见励一声:“给你吃了啊。”
就这样普普通通的一句,陈见励都又被逗乐,肩膀笑得抖动起来。他接受现实:“好吧,我可能笑点确实比较低。”
梁斯阅平静点头:“恭喜你,对自己的认知更进了一步。”
“还得多亏了咱梁同学。”陈见励恭维道,他含笑顿了顿,又接着说,“对了,我看气象预警,高温好像要持续到国庆前。”
“是啊。”梁斯阅附和,很快的一张笑脸变得极忧愁。她撅起嘴巴抱怨:“明明都秋天了。这天气真是不正常。”
“没办法,江城的秋天就是这样。”陈见励弯下眉眼,语气轻轻软软,像哄小孩子似的。
哄一个二十多岁、还在和天气闹小脾气的小孩子。
不过小孩子的情绪就是来得快去得快,下一秒就神色如常地继续专注做饼了。
陈见励看着梁斯阅,抿着唇沉默须臾,最终深吸一口气,像下定了某个决心一般,别别扭扭地开了口:“你这几天出门都可以,把这个,遮阳帽,戴着。”
糟糕。断句好奇怪。会不会听不懂?陈见励在心里吐槽自己。不过他也只能将就着硬下头皮继续说。
“既挡紫外线,又能造风。”
“而且……很适合你。”
话题铺垫那么长,又兜兜半圈,从天气到遮阳帽的功能。其实陈见励最想说的只有最后那一句而已。
他思忖梁斯阅那么聪明,肯定会抓住重点,听出自己的意图。
可惜事与愿违,梁斯阅一边将完工的鸡蛋煎饼交于陈见励手上,一边颇为客气地说道:“嗯,还得多谢你的友情赠送啦。”
她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在提醒她收了礼物要还谢礼吧?还说什么友情赠送?才不是!
陈见励神色慽然,懊悔自己或许该说得更直白些,比如直接告诉她“你戴帽子很好看”。
“陈见励。”
正神思遐游,猛然被点名,陈见励下意识地轻轻“嗯?”了一声。
“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或者说想买还没买的东西?”
梁斯阅微微抬眸瞄了一眼帽檐底下悠悠转着的小风扇,她庆幸陈见励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不然自己差一点儿就忘了。
“怎么了?”陈见励心里不安起来,被梁斯阅误会那番话意图的第六感越发强烈。
他感觉自己好像能听到某处有清晰的秒针走动的声音,滴答滴答,极缓极慢。直到梁斯阅说出“礼尚往来”,针停、心死。
果然是误会了。陈见励长长地叹气。
他不自觉地皱紧眉头,分秒不停地立刻急匆匆解释:“我刚提到这个遮阳帽不是找你索要回礼的意思。”
梁斯阅也同时出声,她并没注意到陈见励神情的变化,兀自道:“我想了想,虽然你说这遮阳帽是商家搞活动,买一送一的,但毕竟也该是属于你的。我不能平白收你好处。”
什么叫平白收好处?说得这么生分。陈见励的心里“轰”一下燃起无名大火。他深深地吸气再呼气,努力维持镇定。
“我送东西给你并不是为了要回赠啊?”
这句话说出口,陈见励就后悔了。并不是针对内容,而是音调。他的情绪调节失败,让愠气霸占了大脑,说得稍稍有点凶。
梁斯阅看起来都有些懵住了,隔好半晌才弱弱开口:“你生气了?”
陈见励摇头否认,他刻意放缓了调子说话:“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不必这么见外吧?”
这回的语气显得他像个可怜兮兮的受害者,梁斯阅变成那个做了天大坏事的人。
她沉默不吭声,陈见励便接着输出:“而且我之所以提到那个遮阳帽,其实是想说,你戴着它很漂亮。”
“……”梁斯阅持续怔住。
怎么回事?她稀里糊涂的先是听到陈见励主动确立了他们的朋友关系。后来,他又好像夸她了?
啊啊啊啊!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呀?梁斯阅独自兵荒马乱中。
“陈……”
等到清醒得差不多,她张嘴刚要和陈见励沟通时,摊前走来一对挽着胳膊的小情侣。明明两个人脸上都在冒汗,可就是密不可分。
“要两个原味的鸡蛋煎饼。”男生用手指比了个耶,冲梁斯阅说道。
梁斯阅扭头瞥一眼陈见励,见他委屈巴巴的,一双眼睛湿漉漉,特别像是掉水的大金毛,等人安慰。
可是,这边顾客是不能等的欸。
梁斯阅决定先招呼顾客:“好的,马上做。”
然后她再转头去安置陈见励:“你先吃会儿饼,我们待会儿再接着聊。”
什么啊?好像主人忙起来,打发自家小狗狗,说自己有事让先一边呆着。
陈见励又想笑了。
可是转念一想:不行,我还在生气诶。
陈见励压下嘴角,冲梁斯阅摆了摆手,示意她先顾好眼前的生意,然后自己站在一旁乖乖地吃饼。
他发泄式地狠咬一口,再使劲嚼嚼嚼,眼睛突然放光,觉得好像味道还不错。
陈见励保证这次自己没有情人眼里出西施,毕竟他还在为梁斯阅的见外而隐隐生着闷气。所以这番评价肯定是公正的。
他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告诉梁斯阅,靠近些却听到那对小情侣腻歪的对话。
“宝贝,你热不热啊?我给你扇扇风吧。”
“宝贝,你也出了很多汗,我也给你扇扇。”
“宝贝,来,刚做好的,你先吃。”
“不宝贝,太烫了,你先拿着吧。”
宝贝,宝贝,宝贝……梁斯阅对这两个字已经听麻了。在她做饼的这短短几分钟里,她默默当了下计数君,数出这两人一共说了32次这个名词。
“宝贝,我们走吧。”
“好的,宝贝。”
好的,这下34次。
恋爱中的人都这么肉麻的吗?梁斯阅表示不理解。
她目送着这对甜蜜小情侣走远,转过头来朝向陈见励,准备继续先前的话题:“宝贝……啊不是,陈见励……”
要死了。梁斯阅羞得立马垂下头,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因为这突发的口误,她的脸瞬间爆红,仿佛刚才天边火烧云搬家搬到她脸上来了一样。她的大脑也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自己原本打算说什么。
陈见励一时间也被“宝贝”这两个字叫懵了,呆怔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梁斯阅变成一只煮熟的虾子。
而他也是另一只熟虾。
“梁斯阅,梁斯阅。”一只红虾故作镇定地叫他的同伴,“你抬头看看我呀!”
梁斯阅犹疑两秒,想着躲得过和尚躲不过庙,便硬下心,咬住唇,抬起头来。
刚松开手,梁斯阅就看见一幅同样红彤彤的脸,“噗嗤”笑出声来。
梁斯阅缓了会儿气,问陈见励:“你还生气吗?”
陈见励:“我没有生气。我没那么小气。”
嗯,不小气,但嘴硬。梁斯阅垂下头偷偷笑。
她启唇说得轻而缓,真诚地同陈见励解释:“我家家规是不欠人人情,所以并不是和你生分。朋友、室友,不管和谁我都是如此。”
“好吧。”陈见励特别好哄,迅速妥协。
但他认为自己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那这人情该怎么还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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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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