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时然和靳予承搬进别墅里第一次共进早餐。
一楼餐厅里坐了两道身影。
室内很安静,整面的落地窗玻璃透亮,光线从外面打进来。
吊灯笼罩下来的光影很梦幻。
坐在单人灰色椅子上的男人,瞳孔颜色很深,穿着被烫的一丝不苟的西装,有条不紊的用餐。
他沉默地进食,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锋利的刀叉一点点切开厨房刚刚端上来的牛排。
男人身形挺拔。
袖口处露出的腕骨就能看出他的力量。
时然怔怔地看着他出神。
因为落座到现在他们都没有聊上几句话,仅限于他下楼时和靳予承打了个招呼。
“然然。”略低的嗓音从身旁的位置传来,时然微微回神,还未等他抬起脑袋,一小块切好的牛肉就放在了他的碟子里。
哥哥的互动让时然心情都稍微好了一点,眼眸都变得更加明亮。
叉子戳了戳这块切好的牛肉。
他想着要不要跟哥哥说别墅的事情,怎么开口才能比较委婉些。
可他难得和哥哥一起吃早餐。
不想拿这种事破坏氛围。
他想。
还是试着探探能不能搬回去的口风。
“哥,我想……”
当时然和靳予承视线撞上的时候,他看见的是,靳予承眼神里好像没有一丝温度。
时然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像是被抓住的猎物那样,动弹不得,说不出话。
不知为什么有些害怕,害怕哥哥此时的眼神,害怕他身上那股从未出现过的浓郁烟味。
哥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的烟?
他不知道。
哥哥好像有心事了,但这一次没有告诉他。
而靳予承也没有向他追问下文,淡淡看了一眼时然便继续用餐,像是没有注意到时然的情绪。时然看着碟子里的肉,味如嚼蜡。
“靳总,车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猛然抬头望着靳予承,陈姨的话让时然更加沮丧,卷翘的睫羽一颤一颤的。
这么快就要去公司了吗?
靳予承不紧不慢的拿过桌子旁备着的手帕,随便擦了两下手。
随即从座位上站起身。
时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身心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落寞。
经历过早餐这一茬,时然整个人情绪都偏低。又埋头在网上查了很多有关于“鬼”的资料和电影。
时然脸上有那么一丝发愁的意味。
他是很怕,但怕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需要克服恐惧。
克服因为恐惧而滋生的噩梦。
而当他开始阅览各种恐怖电影的时候才是最慌的,美式的很会制造氛围,同时也很血腥,中式可以说是比较含蓄的,尽管很多电影都表达的很含蓄,对于时然来说是刻在骨子里的慌,没有动手,他就是吓,把人吓崩溃再出来一击致命。
精神上铆足了劲地攻击,再制造一些诡异的不完整事件然后让人慢慢脑补。
那种主角半夜3点突然惊醒,看不到鬼,但是知道它在你旁边看着你。
电影看到这里,时然整个身体都有些冷。
感觉有一股凉意扑向他的整个背脊,好像有什么东西站在他的身旁深深地凝视着他。
可眼前明明什么没有。
那道冰冷渐渐迎面袭来,那冰凉越贴越近,从背脊攀上脖颈,周围却没有任何异样。
头顶的灯光泛白的发亮。
时然都有点忍不住哆嗦,伸手拍了拍脸颊。
他怎么会认为梦里的那只鬼真的出现在他卧室里了,一定是他看多了电影导致神经衰弱,精神上一虚脱就容易产生臆想。
不能再看了,他关掉电影准备睡觉。
不过时然还是摸索出了一些小门路,只要自己越害怕对方会越使劲的欺负。
帖子里也有了新的回复,网友们给出的建议是,人怕被鬼缠,同理,鬼也会怕被人缠。
他们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前提是他不能害怕。
时然缩成一小团窝在被子里。
眉眼缱绻睡意惺忪,几乎没什么精神,微微闭起的眼眸很快陷入熟睡。
而此时。
窗户紧闭着,一股不知从何处冒出阴风的拍打在他苍白的脸上,让床上的人不自觉地抖了抖。整个房间很快只剩少年小声均匀的呼吸声,两只手还牢牢的抓着被褥。
整个室内带着那么一丝阴森的压抑感。
“……”
深夜,少年停住脚步,脸色骤变。
前方是通往地下室的路,身后的黑暗犹如万丈深渊。他放缓了呼吸,大脑一片混乱。
又是这个场景,他又出现在了这里。
时然对周遭的环境带着说不出的戒备感。
始终没办法忽略心头强烈的不安感,他哑声安抚自己:“不怕,在梦里被杀死了而已,现实世界里不会死掉。”
……只会有点疼而已。
不是一点,是很疼很疼。他始终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做梦还会有这么强的痛感。
而这一次,地下室的那扇门是关闭着的,就在他距离不到三米的位置,周围的景色都是黑的,尤其是他的身后,只有眼前这扇门泛着一点亮光,仿佛在诱惑他打开。
难道要自己去开门吗?
开门这种事不是应该由鬼来吗?
这只鬼都不会营造氛围吗?
时然壮胆壮过头都有点飘了,产生了这些想法。
恰在此时,冷风从身后的黑暗处涌了进来,时然暴露在冷空气里的肌肤几乎要被冻红了。
啪嗒。
啪嗒。
滴落的水声在地下室里回荡,少年的睫毛簌簌抖了抖,像被死死摁住身体一样无法动弹,他不仅要防备门那边,同时还要注意自己身后。他收回刚刚的想法,这只鬼很会制造恐惧。
滴水声听的他头皮发麻,警惕着那扇惨白色的木门。总不能让他迎难而上吧,明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或许他可以试着和对方交流一下?
顶着寒冷他快扛不住了,他僵硬的往前走了几步,伸出的手碰到了门把手。
在接触到冰凉的那一刻。
指尖蓦然绷紧,那张脸苍白又凄惨。时然是硬着头上的,声音都在颤抖,“里面有……?”他顿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问有人吗还是有鬼吗?
仿佛呼应般,在时然声音落下的下一刻,门就开了,时然根本来不及反应,双目一黑,刹那间,一股天旋地转,他从门外的位置变换到了门里,快速的变化让他整个人都晕乎乎,胸口又闷又反胃,刚想扶着墙缓一缓手背就碰到了冰冷的硬物。
“……!”
时然的手剧烈的抖了三秒,瞬间都清醒了。
每次出场都必须要带着这面镜子吗?
颤抖的指腹停在冰冷平滑的镜面上,带过柔软温热的触感,镜面有一种年代久远的磨砂感。
时然心下一凛,他试图为自己争取时间,“…我能和你说说话吗?”
“轰”地一声响,地下室的门被一股强劲力道紧紧关闭。
时然骤然捂着耳朵蹲下,吓得六神无主。
他竟然指望自己能和这只鬼交谈上。
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空中落到了自己的头上,时然顿时四肢僵直,浑身哆嗦着。
滴答滴答的像是他刚才听到的水滴声,他紧紧闭着眼睛,绝对不能看。
按照电影里吸收的情节,只要仰头就会看见一张鬼脸,然后被对方吃掉。
时然眼里泛起了一阵水雾,缩在角落:“你一会还会把我塞进镜子里去吗?能不能提前告诉我,我好做个心理准备。”
“……”
“难道你是一只哑巴鬼吗?那……要不这样,”见鬼没有给他回应,少年打着心里的小算盘,掩藏在睫羽下的湿润眸子里好像是藏了细碎皎洁的光,“一会若是会的话你就把门打开,我不想死的没准备。”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
“可以吗?”
缩在那里的少年声音是那般脆弱,带着一点无法抑制的哭音,更别谈他刻意放轻的示弱声音,像柔软的雪一点一点落在心尖,很难不让人生出莫名的渴望。
他就像是弱小生物,能面临的只有等待饿鬼的宰杀。
他努力的把眼泪憋了回去,期间,他没有听到任何别的动静,这样的处境对时然极其有利。
如果时然稍微抬抬头的话,就会看见镜子里站着一道黑影,唯一能看清的黑眸里带着无尽的森寒。
犹如暴风雨即将要袭来前的宁静。
少年的算盘如意打得妙。
可惜的是......他面对的是夺命的恶鬼。
时然僵硬的动了动胳膊。
几乎是同时,身后的门“咯吱”一声开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起来。
正也说明他接下来的悲惨遭遇。
他朝面前慢慢的仰起了头,那随之展露的脖颈也是细腻而雪白的。
那只鬼在故意让他跳入陷阱。
不跳的话他照样会陷入绝境。总不能一直这样耗下去,时然艰难的思考着。
顶着颤抖的小腿,他扶着墙壁一点一点站了起来,将闭上的眼重新打开,不能再犹豫了。
然而当眼睛一睁开,时然就在背后的镜子里看到一道骇人的黑影。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勾住鬼的脖颈扒在他身上,一股熟悉的冰冷气息蔓延在鼻尖。
面对威胁条件反射而做出的行动。
“………”
鬼颈侧崩出了一根青筋,时然的腿还紧紧的缠在他的腰间。他怕得要死,更怕被杀死,生怕对方将他塞进那面镜子里,越想他就搂的越紧,两条小腿的蹭过对方的背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鬼的脖颈处。
一时间整个屋子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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