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雲如约带着钱来到西城废工厂二楼。
那里散落着一些机床和盖着白布的机器贺昭从杂物背后走出来。
“怎么不在朗月华庭在这儿?”飞雲瞅着他别在身后的手,职业习惯让他感觉到贺昭的不一样,他总觉得他身后带着武器。
贺昭脸上也没什么笑容,老式灯泡把他的五官渲染得颇有戾气。
“把钱放下就可以了。”
飞雲把箱子放下:“多谢照顾。”
贺昭手上有一根带铁钩的钢棍,十分熟练地把箱子勾过来。
“你要不要验验?我当然不会占你便宜,可万一我马虎呢?”飞雲说着把手一扔,扔下一袋粽子,“一起勾走吧。自家包的,你不吃也别替贺里拒绝。”
贺昭提起粽子:“……”
那把钢棍用背面叩开开关,在钞票里翻了翻就关上了箱子。他弯腰提起箱子,喊住了百无聊赖到处观察环境的飞雲:“你跟来。”
飞雲跟上去,但贺昭手上的钢棍怼到他胸膛,主要还是担心他接受不了要把自己揍一顿:“保持距离。”
飞雲打了个踉跄,只能跟他拉开距离。
贺昭在前面掀开一台机器,那里有一个连接着电线的头套,机器旁边散落着很多电线,机器上有捆住手脚的束带:“认得这个是干什么的吗?”
飞雲说:“很多这样类似的机器,用来监测脑电波什么的。”
“这一台是我们用来电击治疗同性恋的机器。”贺昭伸出手摸了摸机器把手上的抓痕,“这是ta们在日复一日的治疗中用指甲抓出来的。”
飞雲心里生寒:“这不是病啊。”
“这不是病。可总有人把ta们送来治疗,我们开门做生意,用电击让ta们对同性恋人产生反射性生理厌恶。”贺昭往前走着。
“你想说什么?”飞雲问。
“我让你看看我做什么的。”贺昭额前那绺白发在他回头的时候格外刺眼,“来这里很多人差不多就是你这样的年纪,有了自己的意识,却还没有非常强大的经济能力和谋生手段。ta们再怎么翻,都翻不出五指山。”
飞雲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
贺昭继续往前走,用钩子掀开另一个架子。那里挂着一个人形模特,贺昭把钩子挂到它上方的横架,把手伸到它耳后,另一只手把刀伸进去,他陆续换了几把刀很快撕拉下一张皮。
这仅仅是练手的一个模特。
飞雲掉转目光,扶着洗手台缓着胃里干呕的冲动,脸色有些发青。
每掀开一张布,银色的金属光泽就会打在贺昭的眼睛里,平添一份冷漠肃杀。
“我走了,这层楼送给你们做功课。”贺昭没有继续打开剩下的白布,“多了解一点对你有好处。”
“这都是你经手过的?”飞雲拉住他。
贺昭扫视了一眼蒙了白布如同一座座坟墓的机器或者模型:“是。你应该清楚如果这些生意全都在你境内按照律法应该怎么处置。”
飞雲手掌的温度可感而知地冰凉下去。
“平时怎么做我想不来那么多,但如果有人真心对待自己的话,也要对得起别人。恶行要一次干完,否则变数丛生,我就是没狠那个心……只能一点点地给你恩惠,以作赎罪。”贺昭说,“就这样,待会儿你什么也别带,空手走出去。我那边有人盯着,只要你没什么动作,你就能安全回到家里。等你走了,我们就完全撤离这里,以后你们随意过来。”
贺昭往里走去,才离开几步突然看到银色反光打到自己前面。他立即折返回去拉住在机器前因为过于震惊而呆愣在原地的飞雲。
“往里走!里面就离开射程了。”贺昭把飞雲往二层深部拉着走了几步。
在严城行动之前,杨阳用反光镜提早告知贺昭。因为贺昭临时的举措,严城只能作罢。
“你还有什么没说的?”飞雲问。
有是有的,贺昭还是没敢说完,刚刚来江南的时候利用他去贩卖毒品的事。
贺昭知道飞雲接受不了。
“你怎么干这种事呢?几岁开始的?你父母没教你吗?”飞雲又问。
“嗨哟,您审我呢。”
“对。”飞雲扯住他,“没人跟你讲这些不能干吗?现在怎么知道这些不好了?早干嘛去了?”
贺昭很无奈地瞥着他。
“你说的那几样罪不至死,你只要表示这并非你自愿。”飞雲用力地攒着他的手,“全是你上司逼的。”
贺昭爬在二楼通三楼的爬梯上,拉住把手弯腰俯视着他:“飞副将,您不仅投胎投得漂亮,想得也美。”
飞雲不让他上三楼,一把拽住他活动度没那么好的上衣:“要不然你怎么收场,这么一条烂路你还想走到黑?”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我带你来是让你长见识好死心的。”贺昭有些烦了,还回头是岸?“这话你去庙里给人超度的时候再说吧。”
他去松飞雲的手,怎么都松不开,好像自己一爬上去就万劫不复似的:“呐,再扯我衣服就得烂了。”
飞雲想起自己之前见到他那一脸戾气的样子:“你这么下去准能杀人放火。”
“早就......”
飞雲扬起手掌往他后背就给了两拳,想把贺昭从爬梯拖了下来,灰尘掉到他衣服上、脸上,把他迷得都睁不开眼睛了:“好的不学学坏的!你才几岁啊你跟人家比烂吗?”
“飞雲,听着,听着!”贺昭拍着他的脑袋,“向后转!”
“你别学我口令!”飞雲还是没撒手,“你要是真不在意,你用得着来告诉我这些,你甚至没敢跟我动手。你连句重话都不敢说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成什么样子了!我知道你一定也想过,假如能早一点有人跟你说这样的话,结果会不会不一样。是,你是做了些错事,那些都太早了,你甚至没意识到那是不应该的。贺昭,我听到你的愧疚了,不晚的,你只要再重新接受一些教育,靠着你自己的本事戴罪立功。”
“飞雲!”贺昭掰住他的手,“飞雲,很多时候你只能凭着法典判定有无罪过,听从命令去抓人,你救不了太多歧途中的人,尤其是一个要为他的行为负全部责任的成年人。会有人假装向善,然后误导你!我为什么跟你这样说,因为我现在就有这个念头,假装同意你跟你走然后反杀你!这个念头会害死你的!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这一点!有些人他就是恶念深埋,你有时候不得不信命!”
飞雲红了眼眶。
“说实话,你给了我太多可乘之机,每次都让我很想犯罪。”贺昭掷地有声地告诉他,“我很想犯罪!跟你进子弟兵府,借着改造的名义获取信任,甚至可以假装跟你谈恋爱,继续做生意,然后栽赃给子弟兵府。然后借着你们朝廷这边对你们的忌惮,反杀你们!对于你们朝廷来说,你们太多人了,你们也造反过,这就是能害死你们的案底!你在给我机会,我也在给你机会,不要浪费我的苦心。你每句话都在说怎么救我,我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乘虚而入!不要再傻了,不要再说了!明白?明白?向后转!看完这层楼,从哪来回哪去!”
“可你没有!你没有!我敢打赌,你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跟别人坦诚你做的事!我不是死的!哪怕只是布置,人看了也会痛心!”飞雲说。
贺昭松开手跳下来,扇了他脑门几掌挑衅他。飞雲受气受够了,很快跟他扭打成一团。
贺昭任他发泄些怒气,把他一个摔跤摔远了之后,顺着爬梯登上了三楼,蹲了一个时辰才看到飞雲独自走出工厂。贺昭掉转枪头打碎了严城的瞄准镜头以示警告。
严城骂了一声,猫下身。
飞雲听到枪声已经躲到停车场的掩体里,心有余悸掏出一块怀表往发出枪声的方向照去,看到了贺昭。
贺昭在布满灰尘的窗口朝他扭扭头,示意他快跑。
飞雲也不耽误,从停车场另一个出口撤离了。
杨阳笑出了声:“贺哥说了放他走,你怎么老动歪念头。”
“我始终不明白留他干什么!”
“井水不犯河水干嘛留不下他?”杨阳倒也豁达,“他是个好人,就是年纪小了点经验不到。”
“还要等他经验到了?”严城不满,“等他经验到了好收拾咱们?”
“不要管嘛。以后没我们的事了,我们走了嘛!”
“啧!咱哥是不是对他有点意思?”严城说。
“别胡说!视与敌军同谋!”杨阳踹了他一脚。
“你不做不知道,但凡你有我在弄死飞雲这件事上一半努力,你就知道咱哥多护犊了。”
杨阳笑了声:“他对贺里那才叫护犊子,只准他欺负贺里,别人不行的。”
“对飞雲不也是?”
两人面面相觑。
杨阳:“……有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