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战争

在他起立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在他举起酒杯的时候,人们也纷纷举杯相迎。

与此同时,前线的欧文背着医药箱整个人连汤带水地往坡底滚下去,滚成了汤圆,站起来的时候就像一个水鬼。他那个命比蟑螂要低贱、也比蟑螂要顽强的哥哥背着极重的机枪,用脚钩住了他。他深觉得Miracle真有一条好腿,顺着就爬了过去。

从前的贵族生活已经成为了上辈子一样的记忆,他们只想把那些从前跟他们一样地位、如今拿捏着他们生死的注水贵族送到前面挡枪子。

欧文回去的时候看到了昔日同窗的纳尔逊子爵。他刚刚从南天门战场下来,长官通知他去跟纳尔逊子爵叙叙旧。他踉踉跄跄踩着泥坑走向他同窗时的老对手。纳尔逊脸上挂着彬彬有礼的微笑,坐在指挥部门口的折叠椅上,看见他则站了起来。

“欧文。”纳尔逊热切地朝他微笑,却等着他的敬礼。如果不是欧文执意要上前线,欧文会跟他一样干净且置身事外,爵位和学识也一定在他之上,而现在欧文只是一个邋遢的普通军医。

欧文离开练兵场时日已久,已经把礼数忘得七七八八,他带着被炮弹震麻的脸盯着纳尔逊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Miracle嚼着树根,很有兴趣地瞥见这位长官的脸由白变青变红变得尴尬无比。

纳尔逊等了一会儿,朝他伸出手:“欧文,免礼。”

欧文握住他的手,把他手臂扳过来看看他身上是否有子弹眼。

他们一定会失败的,指挥官军团太讲礼貌了。

“欧文!欧文!”远处有人大叫。

欧文甩开他的手飞快地往声源跑去。

老鼠在底下乱蹿,长得丑恶、奸刁、无毛,像人似的走得大摇大摆。它们一边咀嚼着死人的肉,像害了病似的一边吃一边拉一边吐,到处污染。Miracle把枪微微抬起,正想对着老鼠浪费一颗子弹。

“哥哥!”欧文的声音颤抖起来。

老鼠跑了,Miracle闻声走去。

欧文守在伤员旁边给他生缝伤口。在伤员积极惨厉的哀嚎声中,战场上缓缓退出一辆挂着人的十字架,随之出行的是一阵阵刺骨且腥味很重的风。

是他们的传令兵。

敌人往他腿上放了一枪,他大喊了出来。

周围的森林抖动着,露出魑魅魍魉似的伏兵。伏兵密密麻麻扎满了树冠和草丛就等着他们过去。

“哥哥!”欧文拉住他的胳膊。

Miracle“咔咔”几下举起了机枪,声音却很遗憾:“太远了。”

与此同时,他们热血沸腾的同窗发表了一席动情演讲,成功煽动了指挥官下达进攻的命令。

“不如决死山头,玉碎成仁之一战当镇破竹之势的敌军,此役之后上至军长为你们浇祭”。

欧文很悲哀地望了一眼Miracle:“我很想对他们说,如果他们上,我将一辈子为他们当牛做马地献花扫墓,还可以每天在他们坟头唱我们的军歌。”

Miracle脸上绽放出一点笑纹,剔了剔指甲里带血的泥土,弹掉它们:“我不小心把我们弹掉了。”

他们在冲锋号里跌着,拖着,爬着,被敌军一览无余自上而下地扫射成一堵堵肉墙。

Miracle跟欧文有了掩体,就是那些堆得过于高耸的肉墙。他们也一路上从尸骸捡了不少武器,林林总总挂了一身——Miracle试过被围堵半个月与指挥部断了联系,回来之后对武器有着极其强烈的收集癖,一个人活成了会行走的军火杂货铺。

那个可怜的传令兵被迫受了四次非致命枪击,成了个血人。泥水溅在他身上,他面容扭曲涕泪横流。

夜幕降临,几千个枪口喷出的炮火把黑夜炸成了白昼,风与血交织着永无休止的愤怒。

粗大的钉子在硝烟中闪耀着凛凛寒光。传令兵不是被绑在那里的而是被钉子钉在那里。

欧文是救人的,从来没有杀过人,唯一的枪是留作自戕的。这时他哆嗦地举起枪,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对向传令兵的额头。

Miracle一脚把他踢到旁边的弹坑里,自己扣动了扳机。

传令兵抽搐了一下,重重垂下了头。

弹药密集朝Miracle所在的位置逼过来,Miracle立即转移位置,提住欧文的药箱把他整个人提走。

血水渗入他们的裤子,前胸的衣服。他们脏污的脸在淌着血水的泥土里蹭着,班长的声音像从地底传来——准确来说更像是从地狱或者深渊中传来:

“射击位置!!我的机枪手!Miracle没死的话就往三点钟的位置掩护!”

Miracle爬向那里就用猛烈的火力和战友的尸体,替像蚯蚓一样顽强拱着泥土的部队开路。

大地在震动,每个人都变成从地面震起的尘埃。即使成了尘埃,他们也面目狰狞。

烧伤揪扯着人们的皮肤,饥饿感揪扯着人们的脏腑,欧文滑到班长附近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脸替他包扎着全身数不清的伤,像在虚空中抓住他的生命。

班长皱缩着一张脸,好笑地看着浑身发抖的欧文。

“我.......”欧文的声音干涩得又吓到了他自己,往下的干咽声又把自己吓了一跳,“.......我没事。”

班长问:“天亮了吗?”

欧文答非所问:“.......我没事。”

班长安静着看这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人形炸弹,看他在极限状态下是否学会了不再尖叫和发狂。

欧文在泥浆一样粘稠沉重的黑暗里榨取着仅剩一点的安全感:“你可不要死。”

“你要这样想。我一定会死。”班长说。

欧文张着嘴僵在那里看着五官模糊的班长,仿佛下一秒他的灵魂就尖叫着抛弃了他疲累的躯壳。

班长抓了一把泥土塞到他嘴里去。

他反应过度地哕着,想用衣服扫干净嘴里的泥土,衣服也是脏的,想用手,手更脏。

他泪眼婆娑地望着哼哼直笑的班长。对于一个有轻度洁癖的医生来说(战争治好了欧文的重度洁癖),这一口泥土实在太为难他了。

班长抬起头,自己那很是健硕的机枪手正虎视眈眈地瞪着这边。他们不仅一次为了欧文的事而产生矛盾,从Miracle刚入伍到今天,可班长欺负起欧文来还是那样得心应手。

“就算我死了也没什么的。在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可以是我。”班长说。

他们异常艰难地把自己的领地往前挪动,一寸一寸,用了一个晚上才守住了山头,不至于把战争引到国土境内。指挥部转移到了国土境内,把越过天险的吊桥炸了,没有把他们一起带过去。

被子弹掀开大半个脑袋的残骸倒在Miracle眼前。

黑夜里有一只猫闪电般蹿过死人堆来到Miracle身边,并不用力地咬了咬他的耳朵:

“还不回家去?”

Miracle讶异地望着那只猫,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猫很快来到班长旁边说了几句什么,大摇大摆走了。

就在残兵奋死抵抗准备冲锋时,班长一脚把人踹倒,大喊一声撤退,他们很快找到了另一条隐秘的新吊桥,冒着枪林弹雨互相提携着踏上了故乡的领土。

就在他们拼死回到祖国时,那条不知什么时候搭起的吊桥轰然倒塌。此时,班长从五湖四海收拾来的游兵散勇从五千人剩下不足二十人。

Miracle突然醒悟过来,班长一直跟周舒瑾做着某方面的生意,现在好像已经结束了,结束在后背越来越远的炮火声中。

即使周舒瑾仍然会回牢里吃牢饭,那也是他还愿意吃。

但今晚却有点不同,他回到牢里的时候有一位上级军官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他四处游走的消息已经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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